“都怪属下看管不力,请殿下责罚!”男人单膝跪在耶律遥身前。
“那个人敢做这样的事自然不会留下把柄。”耶律遥眉目肃然,“起来吧,这与你无关,是我疏忽了。”
耶律遥策马来到素珏处道:“素珏,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你有什么想让我做的,尽管开口。”
素珏正在包扎的手一顿:“殿下,我只求能为死去的两个弟兄讨回公道……”
“放心,待我搜集齐证据,定让那人付出代价。”耶律遥眼底凝起一道寒光。
耶律遥目光掠过商队里的人,他们大都靠在树干旁休息,身上多处绑有止血的布条:“你的弟兄们都受了伤,恐怕不好骑马,你们暂且在原地等候,我已经叫人去寻来马车。”
“多谢殿下。”素珏感激道。
“素珏妹妹,我很抱歉,没能帮上你什么忙。”凤凌嘴唇轻颤,神情中流露出深深地歉意。
“姐姐,这不怪你。”素珏连忙摆手。
凤凌还想说些什么,但耶律遥手中缰绳一紧,不用等他开口,奔云就朝一个方向疾速而去。
奔云跑得极快,耳边掠过疾风。
然而,料想中的颠簸并没有从身下传来,如此疾驰,只是有轻微的晃动而已。
“欸!七郎,怎么走这么快,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凤凌反应过来时,素珏在她眼中已经缩成了拳头大小。
“姐姐,你是在乎她还是在乎我?”耶律遥冷不丁问道。
凤凌又一次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不禁疑惑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姐姐这么久都没见到我,也不关心我,只关心她,姐姐是不是不在乎我了……不想要我了……”耶律遥语气中尽显无助。
他圈在她身前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手背,似是带有挑逗之意。但当凤凌侧首时,余光所瞥见的是耶律遥一副受伤、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在胡说什么,如若我不关心你,不在乎你,不想要你,我又怎么会来找你。”凤凌心中一紧,连忙道。
耶律遥眼中闪过一抹得意,语气却不露端倪:“我就知道姐姐最喜欢的只有我。”
凤凌不知如何去接话,只能干笑几声,任由耶律遥贴在她背后。
让她庆幸的是,耶律遥也没有进一步过分的举动,就是时不时凑在她耳根说几句意义不明的话。而她受制于他,也不忍心对他说重话,只能任其放肆,着实是令她头疼。
一个时辰后,耶律遥带她来到一座壮丽宏伟的宫殿前。宫殿的外墙由雪白色大理石砌成,其上有异兽浮雕,栩栩如生。
“姐姐,到了。此处便是北狄王庭。”耶律遥醇厚的嗓音挠得她心痒痒。
她低低应了一声,感受着他温热的胸膛从她后背消失,转而,他已稳稳站在地上,朝她伸手:“姐姐,我扶你下来。”
宫殿外有不少士兵值守,他们纷纷低头,没敢往这边看。
即便如此,凤凌也没拉上耶律遥的手,而是自己小心扶着马鞍下来。
耶律遥缩回手,垂着眸子道:“我倒是忘记了,姐姐一路驾马而来,都不需要我扶的,是我多事了。”
以凤凌的角度,她看不清耶律遥的神色,只见他蔫蔫的低着头,声音似染上水汽。
凤凌无奈,心想真是栽在他手上了。
她像是豁出去般,主动捞过他的手:“好了,这样总行了吧。”
耶律遥笑得纯良,感受着手背上朝思暮念的柔夷,化被动为主动:“姐姐,我带你去我的住处。”
就这般,耶律遥紧紧握着她的手,带她穿过宫殿,路上的仆从在见到他们时都面露惊讶,但转瞬又恢复常色,停下恭敬地行礼。
凤凌脸上维持着僵硬的笑容,途径一间又一间厅室。
看来,今日过后,北狄王庭将无人不晓他们的七殿下亲昵带回一个女人的事。
终于,耶律遥带她进入一间宽敞的殿中,穹顶绘有云雾飞鸟彩绘,中央悬挂的琉璃灯将彩绘照得熠熠生辉。殿内桌椅无不精致,连桌案上的一支笔,其笔身都嵌有一圈晶莹的宝石。
在此殿尽头,还有一扇小门,门上挂着的门帘被耶律遥拨开,发出悦耳的叮铃声。帘内的房间不算大,方入内,刚走没几步就来到床榻边上,床上帷幔低垂,轻纱飘摇,烛光有些晦暗。
凤凌莫名有些紧张,咽了下口水。
“姐姐,此处是我就寝的地方,你这几日一定是累坏了,这里很安全,不会有旁的人进来,你且在此休息,待我料理好商队的那件事后就来找你。”耶律遥捧起她的手在鼻尖轻嗅。
凤凌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热,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往回缩。
“七郎,我知道了。你安心去处理你的事,我不会乱走的。”凤凌道。
听到凤凌的保证,耶律遥放下心来,在恋恋不舍地看了她几眼后离开了此处。
自耶律遥走后,凤凌才开始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张床。这是张大圆床,观其宽度,即便是平躺四五人也有余量。北狄王庭着实奢靡,仅一人睡的床都做得这般大。
她沿床边坐下,两只手撑着床,手上传来厚实的绵软感。不知不觉间,一股子困意染上眉间。于是,她扯过旁边的被子,随意搭在身上,沉沉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她得很是踏实,鼻尖尽然是令人安心的味道。既不用忧心睡到一半会下雨,也不怕脚下忽然钻出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
大概过了很久,空腹感让她逐渐清醒。刚睁开眼,她就看见耶律遥捧着脸蹲在床边,眼神中饱含浓烈炽热的情愫,灼得她忍不住往后退。
“姐姐,你可终于醒了。”耶律遥在眨眼间便把眼底的情愫掩盖,脸色一如既往。
凤凌定定望着他,许久,才问道:“我睡了有多久?”
“姐姐,你睡了足足三个时辰,现在已快到戌时。”耶律遥笑答。
凤凌眼底掠过惊讶,她这一觉睡得着实有些长。
未等她再次开口,耶律遥道:“姐姐一定是饿醒的,外边已经准备了食物,随时都能吃。”
凤凌抿了抿唇,七郎是如何知晓她饿的?不会是听到她肚子叫了吧。这着实是有些尴尬。
她轻咳两声,道“好”。
忽而,耶律遥熟练地握上她的手,将她带出寝间,引她在外殿的饭桌前坐下。
长桌上摆放着五六盘不同样式的食物,均由描金绘花的磁盘装盛,有肉有素,还有些像是羹汤。
耶律遥看出她的疑惑,细心为她一一介绍。
烤牛肉、鸡蛋薄饼、蘑菇汤、鸡肉馅饼……
“等等,七郎。这会不会太多了?吃不完会浪费的。”凤凌有些发愁。
“不会的,姐姐吃不完的我来吃。”耶律遥嘴角漾起笑意。
凤凌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别,我们一起吃就好。”
耶律遥嘴边的笑意扩大,故意往凤凌身边凑着坐下:“都听姐姐的!”
由于凤凌实在饿得慌,也顾不上耶律遥的这点小动作,只专心填饱肚子。
饭饱,凤凌靠在座椅上,脸上露出惬意的神色。
她扭头,对耶律遥问出近来悬于她心头的疑惑:“七郎,还没问你,你的身世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以前不是同我说是被父亲所抛弃的?怎么现在成了北狄的王子。”
耶律遥眉梢稍挑,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原来,当年是一场误会。二十年前,上一任北狄王薨,诏书上明旨要传位给父王,然而,父王当时正奉命围困北越城,他的两个兄弟联手将诏书压下,又假传旨意说父王要谋反,带兵从后方偷袭,最终两败俱伤,北越城安然无恙。因战事已了,娘亲出城向北采药,遇到了躲藏在山中的父王,娘亲心生怜悯,给父王送药送吃食,待父王身上的伤好后,他们间生出情意,并怀上了我。”
耶律遥停下,伸手从桌上的水壶中倒出一些水,举杯轻抿几口,又慢条斯理把水杯放下。
凤凌忍不住催促:“七郎,然后呢?”
耶律遥继续道:“后来,父王筹谋重回王庭,暗中联络心腹大臣,就在他重归北狄前,与娘亲做下约定,由于彼时匆忙,两人间又隔着一段距离,父王所说的是三月后在朔月客栈相见,娘亲应当是听成了在朔月之夜相见。至此,每逢朔月,娘亲总会在他们分别的地方等待父王,结果,等了一年、两年也未能等到父王。而朔月客栈也恰逢一场大火,整个客栈被烧成灰烬,起火的日子,正是他们约定的那日。娘亲与父王约定在阳错阴差之下,乱了套。至此,父王以为娘亲丧生在那场大火中,而娘亲则以为父王抛弃了她。”
凤凌问道:“你娘亲没有去北狄找你父王吗?”
耶律遥道:“父王彼时并没有告知娘亲他的身份,北狄辽阔,且她不懂路,如何能寻。她只知道,父王没有赴约,是抛弃了她,所以只能独自养我长大。”
耶律遥顿了顿:“父王在认回我时,发现了我手上的如意结手绳,以此确定,我就是娘亲的孩子。父王还说,为我取‘遥’字,是为遥想之意……姐姐,原来我并不是被人抛弃的孩子……”
耶律遥越说眼眶越红,浅色的眸子里似藏有汪洋。这汪洋分明未从他眼里溢出,却在她心头上滴滴答答,软化她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冷硬。
凤凌伸出手,如往日里那般轻抚他的发梢:“苦了你了……”
耶律遥的一只手试探性地环抱在她腰间,有轻微的痒意。
她身子一僵,垂眸,对上耶律遥怆然的面孔。遂忍下痒意,继续任由他抱着。
倏然间,耶律遥的另一只手也环了上来,不轻不重地抱着她的腰,连脑袋也埋在她身上。
她伸手想要将他推开,却见他在轻轻颤动。呜呜嘤嘤,像一只受委屈的狼犬。
她的手顿在半空中,悬了片刻,终是覆上耶律遥结实的背脊,不断安抚着……
在她的怀中,耶律遥的双眸亮得出奇,哪里有半分的湿意。他俊美的脸上挂着三分得逞的笑意,余下皆是深深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