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夜长梦多,在柳如絮的劝说下,第二天吃完早饭一大清早,柳父就去找村长说种子的事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听完柳父说明来意后,村长喜不自胜,起身就要行礼:“这可是您家高义,于村里当有大恩。”
柳父左右拦不住,只得受了这一拜,闻言苦笑着说道:“老叔这就是抬举我了。”
村长也姓柳,村里大家称呼一声柳老叔,比柳父大上几岁。按族里家谱来算,和柳父也有点老远的亲戚关系。
“我家里的情况老叔你应该也听说了,不怕你笑话,这事还真不是我提出来的。这种子是絮丫头她带回来的,也是她做的主换给村里大家伙,该得这声谢的也应该是她……”
说到这,柳父叹了口气:“跟老叔你交个底,我和她娘本来是不同意这件事的。就是因为这种子,昨天那李美银又跑我家来闹来了。我是知道老叔你为人一向公平,平时也总跟我们说,都是一个村的乡亲,得互相帮助……也许会让老叔你为难,但这也是我们全家的意思,这种子我们主动拿出来,但是有一个条件是不能让步的。”
柳父说的语气坚定严肃,村长听完也顾不得继续欣喜,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好,你先说,只要不是我做不到的事,我都答应。”
“这种子,唯独王家,我们不换。”
“好啊。”
以为会为难,不会被答应下来的事,村长却一丝犹豫都没有,一口应下来,柳父都蒙圈了。
“啊?这……”
来的路上,柳父组织了一路的语言,做了这么久的心里准备,连被拒绝后怎么继续说下去都提前想好了,结果话刚说完就用不上了。
村长却是心里长抒了一口气,听柳父的语气,他还以为是什么条件呢。
其实是柳父自己想岔了,邻里间相亲相爱,互帮互助也是得分人的。李美银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不是第一次在村子里挑事了,村长能不清楚吗?况且李美银昨天在柳家闹事的事他其实都听媳妇说了,柳家心里有气,村长本来以为柳父这么郑重其事,是会提出什么为难人的要求,比如说难以接受的价格……结果提出来的条件太过于简单,以至于村长产生了些许就这的感叹。
因为种子这事带上滤镜的村长,看着柳父蒙圈的脸,怎么看怎么看单纯老实,怎么想怎么心里愧疚。
怎么会觉得他不会答应呢,是担心他觉得怕得罪王家?
李美银她带着人去堵门要种子,本来就不占理。村长甚至觉得柳家这会提出换种子的想法,也有受到李美银胁迫不得不的意思,这件事按道理他该推拒一番,该劝一下的,可是这是肉眼可见对村里有大好处的事,他就昧着良心没劝,直接答应下来。
本就愧疚,这会滤镜一带,村长不由得想为柳家做点什么。
沉思了一会,村长抬头对柳父说道:“种子的事是件大事,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地就说定。这样,明天我喊上村里大家,我们一起去祠堂,开门祭祖,热热闹闹地,跟祖宗和大家都说清楚,这是件大喜事,村里大家都要记得絮丫头的功劳。”
“这种子呀,你也别五倍换了。我做主给你说个数,十倍,咱们得拿十倍的粮来换,银钱也可以,怎么也不能让你家吃亏。你也别跟我在这推,等来年村里各家都自己留种了,就不会来跟你换了。就这一年的事,收益的可是子子孙孙。还有絮丫头那孩子你不得给她攒点嫁妆呀?”
柳父还没缓过神来呢,听到村长的话忙涨红了脸推拒道:“这开祠堂未免太兴师动众了,十倍也多了。不可,不可。”
村长佯装生气地说道:“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絮丫头,这种子是她的,你帮着推干什么。她可不容易,你别亏着人家。”
柳父这才讷讷应下,村长才又笑了起来。
“至于李美银那事,明天就由我来说。”
村长笑眯眯地说道:“你只管放心,我来说,她家有什么意见,只管来找我。”
柳父哪里看不出来,村长这是在为自家考虑。从开祠堂为他家扬名,再到解决李美银这个后患,把难办的接了过去,好处都给了他家,可谓是方方面面考虑周到了。柳父嗫嚅了几下,推拒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只剩下满心的感激。
“那可好,爹您这次可是要做件大好事。”
正当柳父满腹感激,不知该怎么出口之时。一阵清脆的话音落下,才见堂屋的帘子掀开,一个穿蓝衣的年轻媳妇走出来。
把手中的一碟黄豆放至桌上,年轻媳妇才接着开口:“要我说,爹早该管管王家的了。那李美银在村里是掐尖挑事头一个,处处闹事头一名。爹这次可要说到做到,得消消她的气焰才行。”
村长听了,笑着对柳父介绍道:“这是我们家大儿媳妇,霞娘,平时里就她多话,让你笑话啦。”
柳父连连摆手。
“我在后面刚都听见了,这多好的事呀,柳伯您一家都是大好人。您放心,待会我就上各家通知去,让他们明天都去,爹您就把这事交给我,保管给您办的妥妥的。”
柳父本来就不善言辞,被左一个天大的好事,右一个大好人,臊的坐不住。也不顾村长吃完饭再走的挽留,连忙回家回话去了。
等着柳父走的没影了,年轻媳妇才意犹未尽地回转过身来。
“柳伯脸甚薄,我还有好长一串话没说出口呢。”
村长拿她没办法,忍俊不禁地笑她:“你啊,就你话多。”
“我说的哪有错,柳伯他们一家就是心太善。昨儿个堵门的,可有好几家的媳妇婆子,要是我,不单单一个李美银,昨儿个堵门的一个都别想换到种子。”
村长摇了摇头,用筷子夹起一颗黄豆,隔空点了两下:“所以你比不上人家,你这叫逞一时之快。照我看,这主意八成也是柳如絮想的。”
霞娘被说也不生气,反而升了趣味,继续追问。
“这里头还有什么说法?”
村长施施然地倒了一杯酒,送到嘴边喝下,才又开口:“我现在跟你说,你也不明白,明天你就知道了。”
霞娘笑着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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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柳父出门后,解决了一件大事,柳如絮也放宽了心思,把还不死心得在旁边绕着她转圈,念叨着套麻袋的计划,又吵又碍事的魏廷和在旁边跟着莫名兴奋的杏仁糕一起赶了出去放风,才回来帮着柳母一起打理家里的菜园和鸡鸭。
把菜园子的杂草清了一遍,又都浇上水,鸡也放出来喂了食。忙活了一圈,看着今天天气正好,柳如絮和柳母打了招呼,赶着自家养的鸭子上河边去。
然后在鸭子嘎嘎的叫声中,和魏廷在河边不期而遇。
看着在冰凉的河水中央挽着裤脚领着一群小鬼头摸鱼抓螃蟹的魏廷,柳如絮怒极反笑。
她算是明白了,这个人就没有一丁点爱惜身体的自觉。
就她站得这么远,稍稍目测一下,河里那个扑腾得欢快抓鱼的人,裤子应该全湿了,上衣也湿了大半。
秋天的河水可不是夏天那种沁人心脾的凉爽程度了,特别是今天还是个阴天,河边的风一吹,湿衣服黏在身上,把身上的热量加快散发。
稍个不好就是感冒的下场。
柳如絮把鸭子赶到另一边下水,也不急着喊人,抱着双臂站在岸边石头上。
魏廷下水的时候把外面罩着的长衫脱掉了,只着了件白色内裳,被水一浸湿,紧贴在了身上,衣服下面紧实的腰腹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魏廷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朝她挥手招呼道:“你来了,快看,我们抓到好多螃蟹。”
柳如絮无语地看着他把一箩筐螃蟹堆到了自己面前。
“如絮姐姐,这个哥哥好厉害啊,他一抓一个准。”
和魏廷一起下河的都是村里的孩子,一个个都玩得很兴奋,见柳如絮来了忙跟着向她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柳如絮挨个摸摸头,让他们别玩太久,随即转头秒换脸,肃着脸对上也爬上岸边恁着衣服甩水的魏廷。
魏廷看她脸色不好,仍然是一脸无辜。
怎么了就,不是没说套麻袋的事情了吗,又怎么了,这人怎么说生气就生气。
“怎么了?”虽然不知道柳如絮为什么生气,魏廷问起来还是带着一点心虚。
“身体都养好了是吧,可以下水啦?还抓螃蟹,那螃蟹怎么不把你抓一下,让你进水的脑子醒醒神?这水不冷?生怕自己不感冒?”
魏廷被一连质问地头都懵了。
脑子了跟超负荷似得转了好几圈,才把这一串质问,跟她在关心我划上等号。
“没事的,我身体好着呢。”
柳如絮脑门子突突地跳:“好着呢?好着呢那你身上这伤疤是哪里来的?我给你画的?”
“这你也画不出来呀。”
“嗯?”
危险的语气。
魏廷:“……我错了。”
魏廷识时务飞快地低头认错。
他平时总是束的整齐的一头黑发现在发尾也打湿了,都黏在了背上,还在不停的往下滴水。衣服也被拧的皱巴巴的,配上他低头反省的姿势,透露出一股委屈巴巴的气息。
柳如絮再气他不爱惜身体都不好再说下去了,看他身上还在往下滴水,连忙上前帮忙拧了几把衣角。
魏廷被她突然靠近一惊,本能的想要往后退,被她一瞪就停住了脚步,乖乖的站在原地随她摆弄。
柳如絮拧了几下发现他衣服已经湿到胳膊底下了,只能放弃拯救,赶他回家:“你外套脱在哪啦,快披上。冷不冷啊,快回去把衣服换上,爹娘都在家,烧点水洗个澡,可别感冒了。”
魏廷被关心得都有点手足无措了,应了一声,转了半个身子才想起来,回来把篓子搬上:“这是那群小孩子的篓子,这些螃蟹是说好给我的。我得先放回家去,再把篓子还回去。”
柳如絮忧心忡忡:“你丢那别动,我待会带回去,你给我赶紧回去。”
魏廷又磨蹭了两下,身上水没干,头发在主人粗暴的对待后有几根炸毛,在河边的阳光下有点像一只呆呆站着的大金毛。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说实话冷风一吹是有点冷,但心头倒是热乎乎的,像是小孩子得到一个新鲜的玩意,满心的欢喜兴奋,想要再听面前的人说几句话,就是不想就这么回去了。
“要不,我还是等你……”
柳如絮却一点都不配合,面无表情强硬无比,直接一手指向他身后:“赶紧,走!”
这人什么破毛病,都是惯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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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