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哈哈哈哈……”
叶欢突然捧腹大笑,见秦亭满脸严肃,她忍不住道:“行了秦亭,没准真是你记错了呢,锦川这么多人,若是知道自己白白多交了七年税,早就有人进宫面圣了。”
“如果她们不知道呢?”
“不可能。”叶欢当即回绝,“这事是裴尚告诉我的,锦川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秦亭闭口不言,她觉得哪里蹊跷,又觉得一切顺理成章,没准真是她记错了,但她又不信自己的记忆会出问题。
两人回到客栈,叶欢和秦亭将钱箱搬到客房,引得不少人瞩目。
钱箱落地后,叶欢直起腰板拍拍手,道:“这箱子可真不轻。秦亭,你觉得钱箱放在客栈安全吗?”
“当然不安全。”秦亭一把打开钱箱,里边尽是白花花的银子和散开的铜钱,感觉像是临时东拼西凑充数的,乱糟糟一片。她试图扇走铜臭味,裴尚装的铜钱大多数上了年纪,合上时还好,一打开味道冲得人头晕,饶是叶欢这么爱钱的一个人,此刻都离得远远的。
叶欢拧紧鼻子,“也不见得吧。”
秦亭黑着脸合上钱箱,“裴尚是故意的吗?拿这么脏的钱给你。”
“理解她一下吧,做生意攒下的钱都藏起来了,这已经很好了。”叶欢把钱箱搬到角落,又打开窗户散味,潮湿的空气让她舒服不少。
秦亭实在待不下去了,转身欲走,叶欢喊住她:“你干嘛去啊?”
“下去透透气。”
“正好到饭点了,我和一你块下去。”
秦亭被铜臭味整得没什么胃口,菜端上来,她也一直在一旁喝水,没动一下筷子。
叶欢也不催她,自顾自吃着饭。
“小二。”
秦亭喊小二过来,小二佝偻着腰,笑道:“客官何事?”
“你们这个店,一年要交多少税?”
秦亭心里还记挂着税的事,她不问清楚,就总感觉心里有个疙瘩。
小二压根没想到秦亭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道:“客官莫非是官爷来查税的?小店账本记得清清楚楚从不作假,官爷可以随时查看。”
秦亭蹙眉,“我只想知道你们店一年交多少税。”
小二寻思一会儿,见秦亭气度不凡,当不是一般人,再加上店内流水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便如实道:“每年约三十两银子。”
叶欢吃得正香,闻言,刚咬下一口馒头就没了动作,眼睛直直看向盘中的卤牛肉。
三十两,就这么一个小客栈,在宁城起码也要虚语那种店铺的流水才要交三十两的税。
另一边,秦亭也愣住了,她张了张嘴,缓声道:“客栈开多久了?”
小二:“十年有余。”
秦亭:“一直这个数?”
小二点头,“是啊。”
“我吃饱了。”叶欢摸摸肚子,暗中给秦亭使了个眼色。
秦亭明明还想再问些什么,却硬生生被叶欢压了回去。她付了饭钱,同叶欢一块儿上楼,门刚关上,她低声喝道:“我就说,锦川人一定是被有律司骗了,我怎么可能记错!”
就算秦亭记错,三十两这个数字未免太大了,叶欢一想到自己以后要在锦川开店,交的税都够在宁城买座宅子,她光是想想都觉得肉疼。
“我之前来的时候为何没发现。”秦亭懊恼地抓了把头发,“本来锦川燕月人就多,背后骂宁国不一定骂得多难听。”
“事到如今,得赶紧想个法子,不然在锦川容易干亏本买卖。”叶欢说得夸张了些,但生意越做越大,她又不喜欢逃税,锦川的双倍税她真的扛不住。
秦亭寻思片刻,道:“我现在就给宫中写信。”
说罢,秦亭立刻要来了笔墨纸砚。
叶欢坐在床上,总觉事情有古怪。如果锦川的百姓都不知道自己交的是双倍税,那裴尚又是如何知道的?还有,裴尚对外向来不露富,杨天易又如何知道裴尚有的是钱?就算是上下属的关系,两人一年应当也见不到几次,未免也太……
思及此,叶欢忽地瞪大眼睛。
秦亭已经抖干墨迹,正准备将信装进信封里,叶欢却一把按住了秦亭的胳膊。
“你作甚?”秦亭皱眉问道。
“信不能寄。”叶欢心脏直跳,直觉告诉她,锦川的异样一定和杨天易有关系。她现在需要杨天易,锦川的赋税就算要解决,也不应该是在她身处锦川的时候。
叶欢的脸色愈发难看,她人本就有些浮肿,现在小脸煞白,秦亭甚至感觉叶欢要晕倒了。
“你没事吧?”秦亭问道。
叶欢摇头,夺过秦亭手里的信,“这信绝对不能寄。”
“你发什么疯!”秦亭想上前去抢信,又不敢碰叶欢,生怕叶欢倒地不起。她心里窝出一股火,问道:“为何不能?”
叶欢警惕地看向四周,凑近秦亭低声问道:“以你的判断,这附近有人盯着我们吗?”
秦亭屏息扫视一圈,随后摇头。
叶欢轻吁口气,道:“我不是不让你寄,只是现在不是时候。你想想,我们俩在什么地方?我又为何去找裴尚不找别人?还不都是因为杨天易!锦川燕月人太多,那肯定遍地都是杨天易的眼线,我知道的只是一小部分,你的信寄出去,回到宫内倒是好事,如果半路被她截胡,我们俩还能活着出锦川吗?”
秦亭一直觉得,叶欢动起脑子连她都要忌惮几分。叶欢某些行径确实贱嗖嗖的,但秦亭打心眼里信服叶欢,否则也不会答应陆释疑。她清楚,叶欢出来做生意靠的是杨天易,尽管叶欢已经表明不会和杨天易站在一起,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她们人在锦川,面上平和,背地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们。
“那怎么办?”秦亭一想到锦川人民的日子,长此以往,没准宁国又会内乱,事情传到燕月,两国的和平也会遭到破坏。她咬咬牙,道:“难道就坐视不管?”
“管!怎么能不管!我还要在锦川开店呢,双倍税,我可受不了。”叶欢声音更低了些,“你有没有什么特殊渠道能和宫内通信,不被任何人知道那种?”
玄机阁的通信渠道向来隐秘,只不过秦亭出来时忘记带专属信鸽,眼下只能和叶欢用一只。可这条渠道显然不行,叶欢的一举一动,恐怕早被杨天易尽收眼底,信鸽一飞出去,下一秒可能就被抓来炖汤。
秦亭灵光一现,道:“每月月中,阁主会给我写信!”她顿了顿,连忙改口,“老阁主!”
叶欢听到这个称呼差点吐血,“老阁主……不会是秦珏吧?”
秦亭猛点头,“收拾完唐似玉后,阁主正式继位,我们也就称他为老阁主了。”
一想到秦珏是个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和“老”怎么想也不搭。叶欢闭了闭眼,道:“也就是说,我们只有月中才能联系上宫中。现在是初四,我们还有十日左右。”
十日,她必须在锦川把铺子选好,再让叶骄把训好的美甲师送过来,时间紧迫,她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信寄出后,我们立刻离开。”叶欢呼吸急促起来,“我们现在就出去选店铺。”
杨天易给叶欢的名单,叶欢一一筛选,发现她能用上的一共就有五人。
裴尚就不多说了,是个能给她钱的冤大头,叶欢细想,杨天易让叶欢专门去找裴尚而不是别人,十有八.九是想探探裴尚的家底到底有多少。
刘知,祖籍燕月,却在锦川生活三代已久。家里是开染色坊的,大部分是男子光顾,而且招的工人也大部分都是男子,要说在锦川和男子打交道,刘知铁定有一套。只不过,这个刘知半身不遂,只能坐轮椅,鲜少与外人见面。杨天易称,她和刘知也没见过,不过与刘知母亲交好,以前的情报本来是刘知母亲负责,可惜她母亲过世得早,之后的情报,全是刘知负责传递的。
向欣荣,做着和韦霄一样的生意。当初叶欢能起家开店,和瑟音坊密不可分,但叶欢在锦川确实干不出来这种事,太过张扬,不大合适。如果能在向欣荣的青楼里找找手模,也是极好的。
周思,一个卖胭脂水粉的男掌柜。男子开店在宁国十分罕见,而且周思生意做得极大,铺子可谓是遍布锦川,几乎垄断了锦川胭脂水粉的生意。叶欢瞧上他,倒不是好奇周思什么模样,只是想打听下在哪里盘铺子合适,省得租了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如果非要有点什么……那只能让秦亭顶上了。
秦亭:……?
吴陆柒,在锦川开了唯一一家镖局,身手了得,手段了得,男人缘差的要命。镖局一年走不了几趟镖,吴陆柒仍然维持,至于原因,无人知晓。
叶欢把五个人的身世给秦亭读了一遍,秦亭在听完吴陆柒,忍不住问道:“你的生意,还没到需要找镖局的地步吧。”
“这不是给我找的,是给你找的。”叶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你想啊,锦川百姓既然连自己被收了双倍税都不知道,那一定很少有人能踏出锦川。但吴陆柒开镖局,一年是走不上几趟,总有可能出去过吧。”
秦亭惊呼:“你是说!”
叶欢附和道:“双倍税的事,她或许知道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