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盼儿看向铜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女子玉面琼鼻,樱唇饱满,一看就是热烈盛放的年纪。
等入秋之后,孙盼儿便要及笄了。
及笄后可以嫁人,可惜她已经与父母断绝了关系,寄人篱下,这样的条件只能找一个处处平庸的男人嫁了,从此为他生儿育女,洗衣做饭,成为下一个吴氏,或许她也会生出下一个孙盼儿。
可她不甘心啊。
若是没有见过江竟遥也就罢了,可她见到了,还看到这般优秀的江竟遥却心甘情愿地入赘赵家,和与她同为村姑的赵寒雁结为夫妻。
既然她和赵寒雁同是云福村的村姑,为何赵寒雁可以嫁给举人成为未来的官夫人,而她孙盼儿却只能嫁给一个处处平庸的男人呢?
孙盼儿自认自己长相不比赵寒雁差,她比赵寒雁年轻,又不像赵寒雁那样心里只有木偶戏班子,把自己的夫君晾在一边。
若是她能嫁给江竟遥,她一定视江竟遥为自己的天,处处以他为尊,一辈子围着江竟遥转。
孙盼儿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却未达眼底。
她重新将下裙穿好,衣带只是松松地系上。
而后,她突然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姐夫,姐夫!”
江竟遥虽然嫌弃孙盼儿,但他也不能让孙盼儿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事,否则赵寒雁定然要怪他。
他一听到孙盼儿有些急切的声音,不情不愿地走到门口,不咸不淡地问道:“怎么了?”
江竟遥的语气算不上好,孙盼儿却毫不在意,她娇滴滴道:“姐夫,我的背上好像爬进来一只虫子,它有好多脚,我好害怕......”
“好多脚?是蜈蚣!”蜈蚣是毒物,若是孙盼儿在江竟遥的眼皮子底下受了伤,赵寒雁定然会责怪他。
江竟遥环视周围,并没有看到旁的女子,他只好认命般地敲了敲门,大声道:“你在原地抖一抖,蹦一蹦,把虫子弄掉,我去找青染姐来帮你。”
说罢,江竟遥转身就要走。
“啊——”
房间里突然出现一声尖锐而短促的声音,江竟遥纠结了片刻,最终选择破门而入。
“盼儿,盼儿?”江竟遥没怎么用力便把房门打开了,可他一进门却并没有看到孙盼儿的踪迹。
专门用来供女子试衣裳的房间里一侧悬挂着浅色的纱帘,许是因为关着门窗的原因,纱帘后的一切都隐在一层薄雾之中,看不分明。
江竟遥无法判断纱帘后的孙盼儿是什么情况,可他也知道,有的蜈蚣有剧毒,若是不小心被咬上一口,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他硬着头皮掀开纱帘,还未看清纱帘后的情况,便有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
“姐夫,姐夫,”孙盼儿声音娇软,她的两条手臂柔弱无骨,却死死地箍在江竟遥的腰间。
“孙盼儿!你快放开!”江竟遥第一时间挣扎,想挣脱孙盼儿的束缚。
可孙盼儿脱光了衣裳,两条手臂上空无一物。
江竟遥无处下手,他心急地开口:“你快放开我孙盼儿,我就当今日什么事也没发生!”
孙盼儿却恍若未觉,整个人缠住江竟遥,她抬头看向面前的铜镜,一身月白长袍的江竟此刻紧闭双眼,而**的她则是紧紧地从江竟遥身后抱住他,藕白的手臂像是两条藤蔓一般,依附着眼前的大树。
“姐夫,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孙盼儿抬手抚上江竟遥的胸口,手指不老实地顺着衣襟钻进江竟遥的胸口,她道:“古有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姐夫,你不想试试吗?”
江竟遥忍着浑身的不适,趁着孙盼儿不注意,逃开了孙盼儿的桎梏。
他几步跑到门口,声音难掩失望:“孙盼儿,娘子对你这般好,你为何要如此对她!”
“你太让人失望了!”
说罢,不等孙盼儿反应,他径直转身离开。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拿着竹笛的岳青染。
“阿遥?”岳青染开口唤了他一声。
江竟遥头也没回,直接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脚步急促,神情冷漠,把岳青染看得一愣,在她的印象里,江竟遥一直是一个温和敦厚的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江竟遥这种表情。
房间里。
孙盼儿看着铜镜中不着寸缕的自己,明明她已经长大了,身体出落得如出水芙蓉一般,为什么江竟遥连看她一眼也不愿意!她已经丢掉脸面和自尊把自己献给江竟遥,他为什么一点也不心动!
孙盼儿看着被关上的房门,方才江竟遥如此生气,却还记得帮她把门关上,他的心里难道真的对她一丝情意也没有吗?
......还是说,江竟遥只是碍于赵寒雁的存在,才会对她避之不及?
孙盼儿的心里又生出一丝微弱的火苗。
倒不是真的对江竟遥情根深种,只是江竟遥是她目前能接触到的最好的夫婿人选。
吴氏说的对,江竟遥长相俊朗,外表在云福村无人能敌,他考中举人,已经有了做官的资格,即使春闱考不上也无妨,专心等待替补做官的机会即可,他父母双亡意味着她不必受到公婆的磋磨。
唯一不足的便是江竟遥已经有了正妻。可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常见,更何况江竟遥未来还会成为官老爷,孙盼儿看得出来,江竟遥与赵寒雁伉俪情深,她拆不开他们,那就退而求其次,成为江竟遥的妾。
赵寒雁对她这般好,待她进门后定然不会为难她。
可今日,她主动献身,江竟遥却无动于衷。
孙盼儿有些心慌。万一江竟遥是真的不喜欢她,要回去跟赵寒雁告状怎么办?
她如今的一切都是靠着赵寒雁得来的,若是赵寒雁生气了,收回了她现在拥有的,那她该如何立足?
想到这里,孙盼儿手忙脚乱地穿好衣裳,随即打开房门。
“盼儿?”岳青染站在门外一脸欣喜,她举起了手里的竹笛笑着道:“正好,我买完了竹笛,还想着怎么才能找到你,没想到你就出来了。”
“衣裳试好了吗?有喜欢的吗?”
岳青染一如往常的关心却让孙盼儿倍感烦躁,她现在哪有心情管什么竹笛衣裳,她只关心江竟遥会不会回去跟赵寒雁说今日发生的一切。
孙盼儿忍着烦躁,随手拿起方才试穿的那套鹅黄色的襦裙,心不在焉道:“就这套吧。”
“这套?”岳青染语气犹豫,“这个颜色不衬你的肤色,要不你——”
“我就是喜欢怎么了?”孙盼儿条件反射地开口道,话一出口,她便觉得语气太冲,与她平日的形象不符。
孙盼儿吸了吸鼻子,放软了声音:“青染姐姐,我是说,我喜欢鹅黄色。”
她永远都记得,来京城的第一日,见到的那位身穿鹅黄色罗裙的女子。
岳青染自然也想起来那一日,孙盼儿想去试首饰被小摊老板赶走,转眼那老板却对着一位身着鹅黄色罗裙的女子卑躬屈膝。
她知道孙盼儿还在为那一日的遭遇耿耿于怀,岳青染活了三十多年,自然理解这种心情,她从孙盼儿怀里接过衣裳,笑着道:“你喜欢就好,姐姐送你。”
回去的路上,岳青染又拉着孙盼儿给她挑了一些胭脂水粉。只是孙盼儿心里装着事,整个人心不在焉的,匆匆选了两盒便拉着岳青染回去了。
江竟遥进门之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自他考中举人后,孙盼儿便总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他眼前,他原本是以为自己想多了,却不想今日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江竟遥只觉得心寒。当初是赵寒雁在隆冬大雪中救下了一心寻死的孙盼儿,也是她力排众议,出钱又出力,把孙盼儿从吸血的孙家救出来,还教她木偶戏,让她能够靠自己的双手挣钱。
不仅是赵寒雁,就连赵父赵母也都对孙盼儿视如己出,过年的红包,倾囊相授的厨艺,还有专门为她盖的房子,桩桩件件,无一不把她当成自家的孩子。
可孙盼儿却鬼迷心窍,竟然生出了这种心思。
江竟遥替赵寒雁感到不值,他要去跟赵寒雁说,让赵寒雁早些识清楚这孙盼儿的真面目。
院子里,郑雨嫣和林湘云手里提着木偶的丝线,不知为何,那丝线缠在一起,两人手忙脚乱地去解,却弄得一团乱。
赵寒雁看不下去了,便上前帮忙。
她小心地将纠缠在一起的丝线解开,低声道:“操纵木偶的时候一定要记好顺序,哪一根丝线先动,哪一根后动都是有讲究的,若是顺序错了,丝线便会缠在一起。”
郑雨嫣和林湘云连连点头。
“娘子,”江竟遥喊了一声。
“你回来了,”赵寒雁抬头看来,江竟遥看得清楚,赵寒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青染姐和盼儿呢?”赵寒雁收起脸上的不虞,换上一张笑脸。
听到孙盼儿的名字,江竟遥皱了皱眉,他说:“她们还在街上,我先回来了。”
“啊?”赵寒雁有些惊讶地看了看门外,确实没见到岳青染和孙盼儿的身影,她问道:“你回来了,她们买东西要怎么付钱?”
江竟遥看着面前一无所知,依然关心孙盼儿的赵寒雁有些难过,他轻声道:“娘子。”
“我有事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