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修养,许季安面上的血色好转起来,之前毫无血色的唇瓣变得红焉,像涂了口脂一般。
许季安在银子的帮衬下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铜镜前的少女娇俏,不施粉黛却有倾城之姿,正是芳华的年纪。
也是,她现在的这副身子才十五岁,做什么不是好年纪,她那会儿还在学校里闷头读书呢……
七月的阜城,细雨绵绵。
青石板铺就的街面泛着湿润的光泽,绿油的青苔从石缝中夹藏着,空气中都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远处的轰雷声渐近,银子撑着油纸伞在许季安身后跟着。
“小姐,老爷夫人今日外出,特意嘱咐我今日寒冷,莫要让小姐冻着,咱们要不回去吧!”
许季安摇头,“我今日便想去看看。”
若是让她再等上些时日,她怕是要在府里发霉了。
出了许府,沿着热闹的街市往前走就到了胭脂铺。铺子坐落在一个不错的位置,在正大街,门面宽敞,招牌上的‘绮梦轩’三个字依稀可见,只是略微有些褪色。
许季安推门而入,房梁上的灰尘倾泻而下,呛得她连连后退。待屋内的细灰沉淀了一会儿,眼前雾蒙蒙的景象才显现在眼中。
因为天色也是灰蒙蒙的,店铺里的光线并不是很好,屋内的许多东西摆在柜台上已经沾了霉灰。
许季安走进去,脚下便踩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地面上的灰尘更是随着裙摆的走动轻轻飘起。
“这铺子刚开张时,有老爷管着生意还尚可,但自打去年被小姐您接手,这铺子就荒废了……”银子小声嘀咕。
许季安拿起柜子上的任何一枚胭脂盒,飘扬的灰尘激的她连连咳嗽,银子见状连忙献出一块丝巾来让她擦拭。
手心大小的盒子被打开后,里面装的是口脂,已经因为长时间搁置变得干瘪。
正对着门堂一侧是一面装满胭脂盒的墙面,许季安不知道触动了哪里,中间的墙面缓缓打了开,里面竟别有一番天地。
“这是……?”
“小姐,你记性也忒不好了些,这是您让老爷设计的啊……”
许季安闻言朝里走去,通过狭长的走廊,有一个同往上层的楼梯。
一楼门店大,东西也齐全,本以为二楼也会是装饰胭脂的设计,没想到许季安刚一进去便发现这二楼竟是个制作胭脂的小作坊。各种工具都在,只是都落了灰。
许季安随手拿起一个瓷瓶,倒出一点残余的胭脂闻了闻,眉头微蹙。
这些东西不像是搁置了很久,似乎有使用过的痕迹。
莫非是原身也喜欢捣鼓这些东西?
只不过,这些古时候胭脂里都含有大量的铅粉这样的重金属所制成,品质并不差,但也谈不上出众,对皮肤却有大大的损害。
在现代,她经手过无数高端化妆品,对各种原料的调配也都略有了解。若是能把现代的技术运用到古代的原料上......
正思索间,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这不是许家那早就黄了的铺子吗?怎么又要重新开张了?"
"这一闺阁小姐,能懂什么生意经?估计又是一时兴起,人家可是阜城首富~"
许季安走到窗边,看见是隔壁几家胭脂铺的女掌柜在门外站着说风凉话。她们的眼中带着轻蔑和不屑,显然对这个"半路出家"的竞争对手并不在意。
听着那些风凉风语,她不甚在意地关上门窗,“银子,找人把铺子里全部清扫一边,原来那些胭脂盒口脂之类的,全部扔了。”
“小姐,你这是要……?”
“我要重新将这铺子开起来。”
这话一出,许季安眼底突然涌上了一股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坚定。
银子听了这话也甚是欣喜,她连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老爷知道了肯定也很高兴!”
银子一走,许季安双手抱臂在这二层小阁楼上踱步起来,要真想重新将铺子开起来,那她现在就得确定胭脂的做法,以及找到能够雕刻盒子的产家。
首先是原料,她需要采购上好的胡粉、珍珠粉、蜂蜡、玫瑰露等物。其次是工具,要添置新的研磨器具和炉具。
现代的她,除了给人化妆,还经常自己瞎研究着调配一些特制的口脂。那些独门配方,在这个时代可都是稀罕物。
许季安想着,便找了一张破旧的宣纸,握着不太熟悉的毛笔,伏在案上写了起来。
直到太阳落山,店铺里已经被清扫的一干二净,许季安从案上站起来,拿着宣纸,看着自己七扭八歪的毛笔字,舒心地勾起唇。
“小姐……你这写的什么啊?”
银子一直都知道她家小姐笔墨不盛文采,可写字也……
许季安神秘地笑了一声,“秘密。”
许季安带着银子回了府,刚进后院,迎面撞上了正朝外走的许父,“爹?”
“哎呦!乖宝,我这正要去找你,爹今天和楼庄主去谈生意,回来一瞧居然不见你踪影……”
“我去了爹给我开的那间铺子。”
许父闻言一愣,“乖宝,那铺子咱不开也罢,不用非要……”他说到一半,才注意到自家女儿身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土灰将衣袖都沾染成了黑色。
他疑惑问道:“你身上这是……”
许季安摇头,眼里满是憧憬,“爹,我想重新将那胭脂铺做起来。”
许父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女儿,竟一时恍惚,“乖宝,咱要是不喜欢抛头露面,不用勉强自己,爹难道还养不起你和你娘不成。”
“爹,是我之前不懂事……”许季安上前搂住许父的手臂,将头轻轻搭在他的肩上,闻声细语道:“您和我娘都是半路经商出家,我之前那样做不是因为瞧不起经商之人,是因为我怕自己做的不够好给爹娘丢脸……”
许父怔愣片刻,大手突然抚上了许季安的额发,轻轻拍了拍,“乖宝长大了,懂事了。”
许季安抬起头,见父亲眼含热泪,在灯火下泛着泪光,见他认真地看着自己,“乖宝要是想重新开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爹爹说,爹爹一定帮你。”
“有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许季安笑了笑,拍了拍老爹的臂膀,“咱们去找我娘。”
“好。”
有了许父的支持,许季安精气头更甚。她将自己关在房中三天,不吃不眠地画着设计图,差点将许母吓坏,每日到她房门前看上一二,但最终都徒劳无果,被拒之门外,要不然就是在案上画着图稿已经睡下。
直到第四日清晨,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银子坐在前面的台阶上正昏昏欲睡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身躯一阵。
银子连忙站起来,含糊不清道:“怎么了?怎么了?!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我完稿了!”
“什么……完糕?”
许季安开心地迈下台阶,晃着银子的肩,“银子!快!带我去爹前两日给我推荐的打造饰品的那家铺子,我图稿画完了!先做出几个样品看看。”
银子懵懵懂懂,嘴里含糊的应着,“哦,哦!好……”
两人坐上马车,一路朝城南跑去,许季安的心神一直放在图纸上,丝毫没有朝窗外看的想法。
突然一阵颠簸,车前的马儿受到惊吓鸣叫一声,猛地发狂般乱窜。
许季安身形不稳,一头撞上了窗边的横梁,图纸散落在车厢里,她听到窗外马和人的惊叫声,心下大惊。
银子连忙起身扶住她,“小姐小心!”
这般马车失控的狗血桥段竟发生在了她的身上,许季安在颠簸中站起身,拉开帘子朝外走去。
马儿虽然受了惊吓,但也只是一味地快跑,并没有朝左右那些摊位上撞。
马夫听到身后的动静,头也不回地猛拽缰绳,“小姐快进去!太危险了!”
许季安颤颤巍巍地扒着门框,想看看有没有让马停下的方法,眼看着车身从路中央疾驰,而前面站着一个约莫八岁大的孩童,她大惊,“不要!”
在车身将要碾过孩童身前时,一抹玄色身影掠过将孩子从中抱走,稳落一旁。
车夫却因为躲避朝旁边一闪,许季安猛然被甩了出去。
“小姐!!!”银子大喊。
许季安紧闭双眼,做好了被甩在地上的准备,但疼痛并没有如她所想那般来临,而是感觉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玄色身影接住许季安,一个飞身跃到马车上,接过马夫手中的缰绳,用力一扯,马仰翻在地上,才堪堪停了下来。
许季安整个身子都在轻颤,她缓了半响才慢慢睁开眼,她看到马车仰翻在地,惊呼一声,“银子!”
她连忙跑过去,见银子爬着从车里钻出来,身上并无什么擦伤,才放心下来,“你没事儿吧!银子,有没有哪里伤到!”
“我没事!小姐!你怎么样!”银子不顾自己的身体,急切地围绕着许季安转了一圈,生怕她有一点闪失。
“我没事……”许季安这才想起来,她刚刚似乎是被人救了下来。
她突然回身,朝四面望去,在那名差点被撞的孩童身前看到了那个玄色身影。
玄色身影蹲在地上,手边轻拿配剑,另一只手拍了拍小孩儿身上的灰尘,将人送回了母亲身边。
他转过身,许季安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