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的黑衣男子一阵手起刀落,鲜血喷涌,一屋子人瞬间没了气息。
陆大人气息微弱,用尽全力抓住黑衣男子的脚腕,一脸的诧异和不敢置信。
“你…也是京城来的,你竟然是…”
陆大人一语未完,便身首异处了。
阿金踉踉跄跄地跑来,满脸煞白,一把抓住江流萤拉着她往回走。一面走一面不停地比划着,嘴巴张张合合,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巷子口一阵嘈杂,住在附近的邻居呼啦啦聚集了过来,远远地看着火光冲天的小院,谁也不敢上前。
江流萤挤过乌泱泱的人群,刚一走进院子,一股热气便迎面袭来,三间小屋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四个人慌忙退了出来。
这条巷子只有陆家和林娘子家两户人家,其余的便是常年未曾住过人的空房。
几个力壮的衙役来来回回从水井里取了水冲向火场,可火势丝毫未减,反而正向旁边的空屋子蔓延。
林娘子早已收拾好细软,能带走的俱已打包好,匆匆带着几个孩子往巷子口。
巷子口的吃瓜群众正说得有来有回。
“这阵子赶上多雨季,木头都要发霉了,怎么会起这么大火啊。到底是怎么个事啊?”
“早饭后几个媳妇在前院做绣活,突然听到一阵喊叫声,后来便没了动静,不多久官差便来了。”
“听说老张上午来收租,一进门便看到满院倒在血泊里的人,吓得连滚带爬地去报了官。官差来时这里便火光冲天了。”
“那个力壮的男子好像是他家的下人,上午去浆洗衣物不在家,也算幸免于难了…”
七月的岭南多雨水,天空像美人的面孔般多变。一阵间大雨倾盆而下,火势渐渐下去了。但院子已然烧成一片废墟。
昏暗的山神庙里,江流萤靠在门边,双眼有些茫然地看着房檐下滴落的雨。
冉竹拨了拨燃着的火堆,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躺在茅草堆上的女人。苏姨娘一阵急火攻心后便倒了过去,已经昏睡了两个时辰了。
天色渐晚,阿金一手提着一捆枯柴,一手拎着两只野兔缓缓走了进来。
扔下兔子,他抽了几根枯柴扔进燃着的火堆里,火燃得更旺了。
阿金低头处理起两只野兔,他利落地将兔子的皮剥下,划开兔子的胸膛,取出内脏。不过眨眼的工夫,阿金便把兔子处理得干干净净。
架在火上的兔子油滋滋地冒着香气。江流萤摸了摸早已经咕咕作响的肚子凑了上来。
阿金把一块烤得油滋滋的兔子肉递到江流萤面前。
江流萤看着那块香喷喷烤得油亮亮的兔子肉,吞了吞口水,不客气地大嚼起来。这一天下来,又累又饿又惧,此时不加任何调味的兔子肉简直像人间珍品。
不一会,那两只兔子已经被吃干抹净了。几个人坐在火堆前,静静地看着火光跳跃。“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啊,小姐。”冉竹叹了一口气。
阿金枕着胳膊,有些惬意地靠在草垛上发呆。
江流萤拍了拍冉竹的肩膀,“明日托牙人打听打听便是了,我们几个大活人有手有脚,还怕活不下去吗?”
先前的院子已然一片废墟,林娘子早在火起之时收拾了细软行礼,能带走的俱已带走。房屋损毁严重,万万是住不得了,修缮又需要一大笔银钱,林娘子带着几个孩子正不知该怎么办。
木门咯吱一声,江流萤抬头看去,林娘子后面跟着几个小小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几个人坐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林娘子有些垂头丧气,几个孩子还小,眼下都要揭不开锅了,如今连住处也没有,更是雪上加霜。
林娘子的娘家在城东几十公里外,家里世代种田为生。娘家也不富裕,再多这么几张吃饭的嘴只怕更招架不住。林娘子深深叹了口气,不知该何去何从。
林老大又说起钱员外家正找绣娘的事,林娘子之前因嫌钱少事多有些犹豫,如今也只能先应下来。
江流萤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忙问钱员外家还缺什么人。林老大摇摇头,“明日可托李奶奶再打听打听。”
李奶奶家离山神庙隔着两条巷子,走进去第一家便是。
江流萤身无分文,也不好空着手上门,背着昨日采来的草药找到了李奶奶家。李奶奶在院子里洗碗,江流萤大方地喊了声,“李奶奶。”
李奶奶有些疑惑地看着江流萤。林娘子放下手里的鸡蛋筐,从后面走过来,“婶子,这么早过来打扰了。”
李奶奶放下手里的碗,在长裙上擦了擦滴着水的手,热情地让着两个人:“来便来吧,拿什么东西啊,快进屋。”
江流萤放下手里的草药篓,跟着走了进去。
林娘子欲言又止:“上回托婶子的事…”
李奶奶已经猜出了对方的来意。看着林娘子,又看了一眼江流萤,利落地道:“前回有两个绣娘过去,但钱员外不太满意,又给打发走了。这一带都知道你绣活好,上回我跟你家林老大也说了,每个月二钱还包吃住,这孩子说回去跟你商量商量便没信了。”
李奶奶顿了顿,又道:“我听说了你家的事情,要不我回头跟员外再说说?孤儿寡母的如今又没个住所,你放心吧,我保证给你办妥。”
林娘子谢过李奶奶,看了一眼江流萤,转头又问:“不知钱员外家还招别的长工吗…”
李奶奶叹了口气,江流萤的事情她也听说了,但眼下没有其他招人的去除处了。
江流萤微微躬身,把草药交给李奶奶后仍是道了声谢,转身便要出门。
李奶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叫住江流萤:“钱员外家眼下还缺绣娘,姑娘要是也会绣活,我倒可以帮着说和说和。”
江流萤回到山神庙,跟苏姨娘提起钱员外家还缺一名绣娘。苏姨娘本是苏州的一名绣娘,绣活自然不在话下。
第二天下午,李奶奶找到山神庙来,笑眯眯地拉过江流萤,绣娘的事妥了,钱员外家还需要一名干杂活的小厮,若是阿金愿意做,明日便可和绣娘一起过去。
眼下有两个人的生计已有着落,江流萤恭恭敬敬地送了李奶奶出去,又拎着一只野兔追着送了上去。
如今山神庙不是常居之地,江流萤摸着衣襟里一枚玉佩,盘算起来。玉佩成色上好,七王爷临走之前放在她手里,如今正好可以应急。
江流萤拿着玉佩在街上垂头走着,问了两家当铺都说兑不出这么多银子来。
路过一家茶馆的时候,看到一堆人围着中间一个说书人,听得正兴起。江流萤往前面靠了靠,站着听了一会后突然一拍脑门。
冉竹一脸疑惑,“小姐?”
“叫我江流萤吧。”江流萤淡淡开口道。
“江…流萤?”冉竹微微一愣,疑惑道。
“近来新取的诨名。”江流萤没有多做解释。
冉竹没有多问,以为江流萤只是听到小姐或陆九罭这些字眼伤心。
江流萤拉着冉竹的手便往人堆里走去。店里的伙计堆着笑迎了上来:“两位小姐,我们这听说书要先交钱再进。”
看江流萤并没有打算给钱的意思,店小二顿时拉下脸,故意拉长了声调:“我们这没钱免进。”
人群里有个一袭青布衣裳的人转过头,盯着江流萤手中的玉佩看了半晌,又上下打量着江流萤。江流萤感觉到对方的目光,用疑问的眼神看了回去。
青布衣裳的男子走上前,拱了拱手开口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江流萤在店小二诧异的眼神中大步走了进去。
“我瞧着姑娘气质不凡,我这正缺一个说书的,姑娘可愿意前来?”青衣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流萤。
江流萤做厨子前是个专业打手,从小跟着师父学武的时候常常听师兄们说书。江流萤的口条便是那会练就的,别说是说书,就连相声也说得。
江流萤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说书倒不是不行,只是这月钱…”
青衣男子大笑起来:“都无处栖身了还谈月钱,如今给你口饭吃你便应该感激涕零了吧。”
江流萤嘴角抽抽,这是什么资本家发言?看来古往今来资本家都一样,只会压榨贫苦大众。
江流萤悠悠道:“恭维了我半天,合着让我打白工呢,白使唤人呐?” 说着便要往外走。
“每个月二两银子包吃住。就连你旁边的那位姑娘,我也可以一并安排!”
江流萤笑得见牙不见眼:“就这么定了!”
江流萤计上心头,问青衣男子预支了三十两银子。江流萤和冉竹在城里逛了一圈,在西街一处热闹的铺子前停下。
说书不是长远之计,这时代的资本家一样黑,江流萤正筹划着其他的生计。如今正好用这些银两盘下一间空铺子,开个糕点铺。白天说书,散场后做饼,等糕点铺做起来便不用去说书打工了。
“话说东方有一傲来国,国中有一座名山,唤做花果山。说起这花果山,那真是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收工之后,江流萤顾不得快要冒烟的嗓子,匆匆往西街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