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母早上给刘老头送完菜,回来发现阮丹宁又不在了,她顿时气得不轻,可是想着她身上还有伤,又忍不住担心她在外面有个好歹,以至于一上午她都有些坐立不安的。
看着快中午了,还不见她回来,阮母想着先去把鸡给杀了,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可是又担心她万一待会儿回来没的吃。
她刚把鸡给炖上,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她,她出来一瞧,正好看到阮丹宁从门口进来,她快步上前拉着她细细打量着,确认她身上没有再添新伤,她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想起她趁着她不在又偷偷从家里溜了出去,她又有些恼她。
“你这丫头,我不是让你别乱跑吗?你这一上午又跑哪去了?”
阮丹宁讨好地笑笑。
“娘,你先别生气,这事回头我和你说,我们现在先去地里摘些菜。”
阮母一脸莫名其妙。
“摘菜做什么?”
阮丹宁偏过头看着一旁的卫晟和她介绍道,“这是衙门的卫捕快,他们想和我们买点菜。”
阮母听她这么一说,这才发现家里还有两个人,不过她的目光只在问玉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就落到了卫晟身上,她心头一惊。
这丫头,怎么把衙门的人带回来了?
“官爷,你们要菜随便摘就是,我们不收钱。”阮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道。
卫晟连连摆摆手。
“买东西哪里有不给钱的道理?再说了,史师爷已经把银子给了丹宁了。”
阮母猛地转头看向阮丹宁,无声地问她真收人钱了,阮丹宁笑着点点头,然后从兜里摸出几块碎银子拿给她,阮母脑门一黑,顾忌着还有外人在,她这时候也不好说什么,她把卫晟一行人请进屋里,然后就背着背篓去了地里,阮丹宁也跟着去了,问玉本来也想去,她想着还有话要和阮母说,便没有带他。
菜地距离他们家不远,就在屋后的空地里,平日里浇灌起来倒也方便,而且靠着阮母平日里细心的照料,菜长得都特别好,个头也大,几乎没有什么虫眼。
“宁儿,那可是衙门的人,你不该收他们的钱。”
刚刚看到衙门的人太害怕,阮母一时间也就没有反应过来衙门的人为什么要买他们家的菜,这一路过来,她差不多已经理清楚了,她应该是知道家里的菜卖不出去,所以这两日一直在外面四处跑,虽然她不知道她怎么找到了衙门,可是到底是衙门的人,万一把人得罪了,回头他们哪还能落个好?
阮丹宁随手把手里刚刚摘下来的菜扔到背篓里。
“他愿意买我们愿意卖,这本来就是公平的买卖,为什么不能收钱?”
“话是没错,可他们是衙门的人……”
“衙门的人怎么了?衙门的人买菜吃饭就不用给钱吗?这世界上要真有那样的好事,岂不是每个人都去衙门白吃白喝去了,哪还需要谋生计?再说了,我们只是收了该收的,又没有问他们多要,有何收不得?”搁她那个年头,别说收钱了,吃顿饭都得被请去喝茶,也就这是封建社会,芝麻大个小官都能为所欲为。
阮母没读过书,不懂得什么大道理,看她一脸振振有词的,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娘,你就放心吧,我看衙门的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们就老老实实卖我们的菜,不会有事的。”阮丹宁稍微缓和了些语气,她知道他们常年被欺压,骨子里是真的害怕这些官差,现在要让他们和那些人打交道,多少有些为难他们了。
“我们倒没什么,我只是怕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们。”阮母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我们这样的人家,又不像别的人家有权有势,万一他们把你抓走了,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了?”阮丹宁不认同地道,“我们家庭和睦、其乐融融,比那些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背地里为了名利闹得你死我活的人家幸福多了……再说了,我们不就是穷了点,我相信靠我们自己的双手,以后肯定也能过上富裕的生活。”
阮母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过着穷苦的生活,小的时候她觉得多干活,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几十年过去了,她没日没夜在地里的劳作,可是家里还是穷得只能住茅草屋,她知道这就是她的命,所以她现在已经不想什么过什么好日子了,她现在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能吃饱穿暖就够了。
可是现在看着她,她能感觉到她说起“我们靠自己的双手,以后肯定也能过上富裕的生活”时身上好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特别是她眼底闪烁着的光,那么耀眼、那么明净,就好像充满无限的希望。
*
阮丹宁和阮母去了菜地没多久,阮父就回来了。
看到门外停着的马车,他还以为是傅家的人又来了,他扔掉手里的锄头,一边叫着阮母和阮丹宁一边急急忙忙往屋里走。
刚走到门口,正好看到卫晟从屋里出来。
他以为是傅家找人来抓他们的,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和他磕着头。
“官爷,我们是冤枉的,我们卖了几十年的菜了,我们家的菜绝对不会有毒的,求求你一定要明察!……”
卫晟刚刚在屋里喝茶,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他这才想着出来看看,忽然听到他这么一番话,他马上就把他叫进屋里开始盘问。
“你把话说清楚,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阮父马上一五一十地把傅家下人突然死了的事告诉了他,卫晟心头不免有些疑惑。
“可是我们没有收到傅家的报案,反倒是你们家,昨天往府衙送来了一具尸体。”说话间,正好看到阮丹宁和阮母从外面回来,卫晟看着她对阮父继续道,“那尸体还是你女儿送来的,她说那人是她的兄长,因为突然病故,她拜托我们帮着验一下尸,看看死因到底是为何。”
阮父正疑惑着她把谁的尸体送到了衙门,忽然听到他说阮丹宁说那是她的兄长,他急急否认道。
“官爷莫听小女胡言,我只有丹宁一个女儿,绝无其他任何子嗣,所谓的兄长更是无从谈起。”
卫晟皱了皱眉,跟着偏过头瞥着安静坐在角落里的问玉问他。
“那他呢?”
阮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个人,忽然看阮父看向他,问玉神色间闪过些许慌乱,跟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马上挺直了小身板端端正正地坐着,刚刚他听到了他们说话,他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姐姐的父亲,担心他不喜欢他,他努力想要表现的乖顺一些,可是面对他的打量,还是能看出他有几分局促。
“我不认识这孩子。”阮父摇头。
卫晟觉得这事实在是有太多不寻常,他准备出去找阮丹宁问问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见她和阮母已经从门口进来了。
“卫大哥,菜已经都装上车了,你看这时间也不早了,要不然你先在我们家吃点饭再回去?”说话间,注意到一边的阮父,看他脸色有些不太对,再看卫晟,心头暗道一声不好,脑子里马上就飞速地打着转。
“官爷,我们是穷人家,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不过早前我刚杀了一只鸡现在正炖在锅里,还希望你不要嫌弃……”阮母虽然努力想要表现的热情一些,不过神色间还是能感觉到她有些紧张。
“阮姑娘,你昨天送到府衙的尸体到底是谁的?”卫晟截断她的话,转过头看着阮丹宁沉声逼问道。
“宁儿,刚刚官爷说的什么尸体?”阮母跟着看向她,神色间满是惊恐,忽然间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脸上瞬间一脸惨白,“莫不是你犯了案了?”
刚刚急着回来给卫晟送菜,阮丹宁还没有来得告诉她问玉和他哥哥的事,她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看向卫晟道。
“当然是我兄长的,这难道还能有假?”
“你休得胡言!”卫晟怒喝一声,当即拔出腰间的佩刀,直抵着她的胸口,“刚刚你父亲都全部交代了,你根本就没有兄长!说,死的那人到底是谁?他是不是你杀死的?”卫晟早前在衙门才知道阮丹宁送尸体的事,他现在还不知道验尸结果已经出来了,刚刚听阮父那么一说,再联想到之前的事,他难免会怀疑起她。
阮父阮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哪里见过这阵势,当即就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问玉年纪小,看到他手里的刀,也跟着躲到了阮丹宁身后。
“官爷饶命,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女儿打小就心地善良,她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阮母虽然已经怕得不得了,可还是壮着胆子替自己女儿辩白着。
“你这丫头还不赶紧和官爷说实话!”阮父铁青着脸怒斥道,“我和你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哪来的什么兄长?你说,这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阮丹宁垂眸看了一眼身后的问玉,不紧不慢地道。
“那人是我在外面玩的时候认的义兄,前两天在家里突然病死了,我怀疑其中另有隐情,这才把人送到府衙去准备验个尸,看看他到底是何死因。”
阮丹宁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卫晟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你……”
阮父张了张嘴本来想问问她哪来的义兄,阮母拉了拉他,然后给他使了个眼色,阮父看了一眼卫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马上就把话给咽了回去。
“若是你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史师爷,现在验尸结果已经出来了,他应该比谁都清楚那人到底是怎么死的!”阮丹宁又道。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如若不然……”卫晟收回了手里的佩刀,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纵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亲手把你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