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夏杰同往常一样去广场散步,那是这里原来的高中改建的,夏杰还能清楚地记得原来那荒废破旧,杂草丛生的样子,还有那失修的铁门。
夏杰突然想起之前自己以前经常打乒乓球,就是两个石台子。夏杰鬼使神差地往里走。
“老子他妈真不知道你在拽什么?嗯?”
“艹*你妈的,农村来的野狗。”
夏杰听见几个男生骂骂咧咧地声音,用着那些不入流又自以为杀伤力无敌的垃圾话。黑暗深处,几个身影扭在一起,夏杰看不真切,这里面没有路灯,从夏杰在这打球时就觉得不合理,现在还这么不合理。
“你个狗杂种!”似恶龙般的咆哮声。
夏杰瞳孔不禁颤了颤。
夏杰颤巍巍地拿起电话,突然肩膀被人一顶,耳朵听见:“妈的,看什么看。”
肩膀阵痛,等到夏杰反应过来时就看见几个人捂着脸往外跑。刘子健,文钦泽,马郑浩。学校里的三个小混混,臭名昭著。
夏杰有些茫然,事情就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有些不可思议。“夏杰。”一阵沉闷闷的声音。
“啊?”夏杰在秋风中有些无措。
“你知道哪里有药店吗?”秋风把声音吹得有些嘶哑。
夏杰没有看清他,太黑了,只管盯着某处黑暗答道:“长成场那边有一家药店。”
“嘶”付生不小心蹭到了伤口,“……”
夏杰没想停留,她和付生也只不够是才认为那是几天的同学,他问她有没有药店,她也回答了,还告诉了他地址。
夏杰刚走几步路就停了下来:“我去帮你买吧。”
夏杰快步走,其实镇上有好几家药店,但夏杰就是鬼使神差地说了最远的那家,不过,他应该也不知道有多远……
夏杰提着一个塑料口袋就返回了搬运社了,付文已经坐到了楼梯间旁。她把药交给付生:“药你拿好,我该回家了。”
“等等!我把钱给你。”付生在包里摸了一通,抬眼对夏杰说:“我没带钱,我能不能过几天给你?”
夏杰退了几步,回:“不用了,我要回家了。”
夏杰看着地上蹭的血迹,那总是比其他地方黑些。
刚一踏进家门,就看见齐楠慌慌张张的身影,齐楠跑上前,声音有些颤抖:“幺儿,你今天先去李嬢孃家睡,外婆现在有点严重,我得去趟随城。你在家乖点哈!”说完齐楠就往转盘方向走了。
夏杰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人和房子都一样,会老。讲真,夏杰和外公的感情并不深,但从齐楠的言行中,夏杰也猜到了点,心里像有人往里倒酸水……脱落的墙皮,生锈的栏杆,老是罢工的路灯……一切都会走向衰败。
晚上,夏杰和林叶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双眼空洞。
“你说人为什么会死呢?”
“……”
林叶已经睡着了。
在中国,对于死亡这种敏感的词汇,每个人都不愿提起,但死亡的阴影始终伴随着,花会死,树会死,所有的都会死……
周一,夏杰照常去了学校,只是黎晴还没回来,夏正华也去了。夏杰照常的上了四节课,一切都是那么平常。
下午的时候夏杰接到了齐楠的电话,外婆走了。
窗外的风照常该吹就吹,树叶该落就落,没有什么变化。
紧接着夏杰又接到通知,下个星期要去爬山。
班里像一锅烧开的水,闹腾得不行。
真不知道学校搞什么名堂,老师这么想,夏杰也这么想。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和陆老师请个假,外公后天就下葬。
夏杰复课的第一天一进教室就看见付生脸上骇人的淤青,上课时频频回头看以至于被老师点名呵斥,“夏杰,新同学的脸好看吗?”说完就重重地把书拍在讲台上。
班上一片唏嘘声。
夏杰赶忙低下头,感觉像被火烤了一样难受。
整整一个上午夏杰都没有离开座位,也没敢将脑袋转半度。
林叶今天中午有事在外面吃,夏杰只好一个人去食堂,脚刚一踏出教室门就被叫住。
“夏杰!”
夏杰转头看见是付生,疑惑道:“怎么了?”
付生走了过来,此时此刻教室空无一人,付生将叠得整整齐齐的钱递给夏杰,“买药的钱,还你。”
“哦哦。”夏杰收下就往食堂方向去了。
今天的天气并不怎么好,云层很厚,一丝阳光都透不过来……
付生刚一到家就听见姨父王龙飞在嚷嚷,“你他妈把那个野种接来干啥?老子一天在外面辛辛苦苦养活你这个娘们,现在还得养那个狗东西!”屋子里不断的发出摔打声……
付生眼睛都没眨,径直地走回房间——一个有窗帘布遮着的阳台。路过王龙飞的时候,他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这不知道是付文见过的第几次了。
像王龙飞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最开始同意把付生接过来呢?无非是因为外婆去世后的两万块钱。
夫妻本是同林鸟,一张床睡不出两种人。
晚饭的时候他们也没叫付生出去,付生躺在所谓的床上定定地望着天花板。
他妈付冉在外面打工的时候遇见了刘子健的父亲刘强生,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俩人很快就在一起了并且怀上了付生,那个时候他妈妈并不知道刘强生是有家室的人,刘强生家在镇子上,他妈妈家在乡下。直到有天刘强生的妻子张秀梅抱着个孩子找到了她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两巴掌才知道真相,至于刘强生那个畜生撇下他妈就和张秀梅回了小镇。他妈在生付生的时候大出血死了,付生就一直跟着外婆长大。
楼下的下水道泛着阵阵恶臭,付生起身使劲地拉了几下窗框,结果窗框仍是无动于衷,锈迹斑斑太脏了,付生有些鄙夷地看着沾满锈迹地手,上次的还没洗干净,这次不知道又得什么时候了?
时间像是按了加速键,很快就到了登山这一天。
和风煦日,风清气朗,宛如长龙的队伍盘旋在这座葱绿山上,绵延……少年的声音为静谧的山林增添了一丝乐趣,藏匿的都快起来了。
但长时间的爬行,总免不了劳累。
“原地休息十分钟!”
欢呼声被托举了起来,在少年人的上空。
夏杰绕过人群找了一块空地休息,不管地上多脏一屁股就坐下去了。
“不脏?”
夏杰转头看见是付生,“我自己的衣服。”要你管。
付生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一包烟,点火,一气呵成。
夏杰揉了揉鼻子:“不怕死?”
“我的身体。”
夏杰耸肩,“也是,不过我怕,二手烟。”
还剩一大截的烟在泥土里滚动。
“为什么受伤?”
“我的事。”
“我好心问你的。”
“我刚才也是好心问你。”
“好,我不怕脏。”
夏杰看着对方的眼睛,对方过头,笑着:“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我想问的是为什么打?”
“不该打听得少打听,我们很熟?”
“不熟。”夏杰起身,拍拍身上的灰,神经病。
“等等,你裤子。”付生喊住夏杰。
夏杰立刻就意识到什么,怪不得今天肚子不舒服。夏杰一脸窘迫地看着付文。
夏杰腰间系着一件外套完成了剩下的路程,付文则就着一件单薄的打底衫完成了剩下的路程,好在有血气方刚撑着。
接下来的一连几天,付生又没来学校,夏杰听到了多个版本的原因。
这天放学夏杰需要去老街买几个本子,精挑细选后一出店门就撞见了那消失了几天的人。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天天就可劲在脸上作画吧。
“你衣服还在我那。”
“送你了。”付生说完就要走。
“我怕你被打死,我不碰死人的衣服。”
付生眼神凶狠地瞪着夏杰,一把推开夏杰,“滚开。”
夏杰没所谓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皱,暗骂:“傻逼。”
期末考试如约而至,而他直到期末考试都没出现,夏杰也没工夫去想那些,生活照旧。
街道上的过节气氛越来越浓,火红的灯笼挂满了树梢,夏杰自诩自己长大了,但在大年三十这天还是买了各式各样的烟花爆竹和林叶他们约着去广场玩。
黑色天幕下每一抹光亮都是那么的耀眼。
“木木!”林叶大叫一声。
夏杰低头看,一个装着火炮的瓶子滚到了脚边,夏杰尖叫着逃命。
“幼不幼稚啊你们!”
林叶在一旁捂嘴笑。
“你们玩躲猫猫吗?”夏杰发问。
究竟是谁幼稚啊。
快速的决定了周明夏当猫后剩下的几人就开始狂奔,夏杰朝黑暗中跑去。
夏杰小心翼翼地蹲在楼梯转角处,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隐隐约约有脚步声地靠近,夏杰不得不转移阵地一边往楼上走去,一边偏过头观察周明夏上来没,确定安全后夏杰一转头一个黑色的人影直耸耸地竖立在面前,夏杰吓得不清,脚差点没站稳向后仰去,幸好眼疾手快抓住了栏杆。
心脏清晰地跳动着,夏杰看清了面前的人,骂道:“你神经病啊,大半夜装神弄鬼,傻逼!”
夏杰骂完付生转身就走,一下楼就与周明夏撞了个满怀,夏杰无语凝噎,只能认命。
“诶!付生!”周明夏向夏杰身后打招呼道。
“一起玩吗?”
付生睨了一眼周明夏就从夏杰身边擦肩而过。
“装你妈个**斗。”夏杰又骂道。
付生转身警告道;“你不要觉得老子不打女的。”
气氛剑拔弩张,周明夏见形势不对赶忙打圆场:“不好意思啊,付生,夏杰她说话就是不好听,对不起啊,我替她向你道歉。”
周明夏道完歉夏杰的火更大了,“凭什么跟他道歉,他自己没教养,你好好问他,他什么态度。还打我,你有种就打,社会上的渣滓,迟早去吃牢饭……”夏杰越骂越起劲,周明夏看付生的脸色越来越青赶忙将夏杰往外带,口头忙不停地道歉。
路灯下站着藏了许久没被找到的几人,夏杰和周明夏俩人从身后的黑暗抽离,向路灯光明处走去。
几人在月亮照耀下慢慢回家,分别在不同的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