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彩虹 第21章 胆小鬼

你是胆小鬼。

——备忘录21

“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都不要我了？”云霓的呢喃声伴随着弱弱的哭声，新换上的枕套湿了。

不正常的滚烫的体温，手心贴着手心传过来，病中的云霓分不清梦和现实，她困在梦里，剩下唯一一个念头，不能放手了，不然她在梦里也是一个人了，越抓越紧，怕自己没抓住一溜烟就跑了，如一只受伤的小兽悲伤的乞求怜爱，“抱抱。”

从手到全身，谢慕僵硬得不敢动，素来在舞台上掌控全场、肆意自如的人，头一次感到手足无措，乱了神。想去抽纸，一扯动，发现握着的那只手被抓的更紧了。

“不哭，我在。”听着耳边断断续续的低泣声，谢慕挣扎一番终是隔着一床被子抱住了不安的姑娘，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背，放缓嗓音哄着，“爸妈永远不会离开你。”

“爸妈爱你，我也……”即使云霓昏昏沉沉，不会知晓自己说了什么，他也不敢说出来。

怀中的人以为是梦，闻到熟悉的香味无意识寻着气息靠近，努力把自己团进他的胸膛，导致他整个人变得更僵硬了，一动不敢动。偏偏女孩似乎对现在的这个怀抱不满足，用绯红的脸蛋蹭蹭他胸口的衣料，娇声埋怨，“热。”

“热还抱那么紧。”谢慕瞅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甜蜜而煎熬，他感觉他可能也发烧了，体温迅速升高，隔着被子都能感受那灼人的温度，可两人谁也没有松开一点。

拨出去的电话通了有一会儿了，电话那端的家庭医生并着呼吸久久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脑子里刹那间涌过无数个画面，之前的小说他略有涉及，等着那边动静一停，他台词已经想好了，在脑海中默默排演了无数遍。

医生试探性的询问声从床头柜上的手机听筒中传出，“小谢总，这么晚您有什么急事吗？”

“赵医生，我太太发烧了，我给你个地址，你直接到家里来。”谢慕的声线恢复到平常的样子，如冬日中的寒雪，自有一种冷淡而疏离之感。

“我马上来。”无数个猜想全部湮灭，竟然是“太太”，赵医生下床的动作加快，不断咂摸着“太太”两字的分量，即使时刻谨记做他们这一工作的要少想少听少瞎琢磨，他仍有些忍不住，他给谢家当家庭医生这些年，几乎很少听说关于小谢总的事情，如今一来就来个大的。

刻意放低的通话声还是不小心吵到了怀里的人，云霓嘴巴咕咕囔囔，听不清在说什么，调整姿势努力把耳朵盖住，谢慕发出最后一声催促，“赵医生，尽量快点，她的温度很高。”

“我已经准备出门了。”赵医生一直有提前准备药品的习惯，以备不时之需。

体温似乎越来越高了，因为不舒服，云霓不时扭动身体，热得想离开，可担心一离开这个怀抱就再没有了。中间隔着一层被子，她选择了一个相对折中的办法，把胳膊往外伸，使劲把被子蹬下去。谢慕的额角突突直跳，急忙拉住要往下扯的被子，重新将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赵医生赶过来需要时间，体温再升上去只会更严重，谢慕松开人，打算起身先去洗手间接盆温水，物理降温。赵医生来的时候，他正第三遍用温水给云霓擦拭。

是因受凉和心气郁结而导致的发热，赵医生先为云霓打了一支退烧针。打针的时候，谢慕在旁牢牢盯着，赵医生吃不消他这样的目光注视，手心隐隐有汗意，用着比平常十二分的小心为云霓打针。

打完针，谢慕上前为云霓掖被子，原本安静的人瞬间五官拧起来，泪珠从眼尾滑落，“疼！”

吓得谢慕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哪摁疼了她，难道是手臂上有伤口？他尽可能控制比刚刚更加轻的力度把云霓的衣袖往上撸，赫然是一个彩虹彩虹创可贴。

“赵医生！”他让出位置给赵医生来察看，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创可贴背后伤口的样子，他的眉头拧得很紧，他怎么会连她的伤口都不注意到？

不对，那个地方是当年她划伤的伤口位置。

创可贴撕下，出人意料的是白皙皮肤裸露出来的，只有一条陈年的伤疤，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新的伤口。

发热的人仍在低低喊着疼，赵医生头一次面对这种情形，手里拿的消毒药具一时无法下手，“小谢总，这……”

看着躺着的人难受的模样，谢慕的心好像被揪起来了，闷得喘不过气，他的彩虹骗过了所有人，她从来没走出来过，“我来吧。”

接替赵医生的工作，他边按新伤口上药边轻哄沉在自己意识中的人，末了对着伤疤那处吹了吹，“吹一吹，不疼了。”

退居后面的赵医生即使在赶来时做好了小谢总对这位神秘的太太十分上心的准备，但在亲眼目睹之后还是忍不住惊叹这位看起来离经叛道、就连和自己爷爷谢老爷子相处起来都较为淡漠的人竟也有温柔待人的一面。

一直时不时喊疼的人得到安抚终于平静下来，但仍缺乏安全感，“抱。”

秉持着少听少看的赵医生无意见间听到了那一句，老脸一红，迅速收好东西装作没听见太太的话的样子，自觉向小谢总说：“小谢总，等退烧针起作用之后，太太的烧退下去应该就没事了。注意最近几天得慢慢修养，病人心理上的状况也得多关注一点。”

“辛苦你赵医生这么晚赶过来。我已经让人在附近酒店登记了一个房间，今晚你可以在那儿休息。同时我担心后面有什么紧急情况你可能还要在过来一趟。”谢慕在有关云霓的事情上处理得很小心，他希望做事做全。

后半夜云霓出了一身的汗，醒来时，温度已经退下去了，只是浑身没什么力气，还黏黏糊糊的不太好受。房间里剩下她一个人，窗帘拉开了一条小缝，她摸向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多了。

“咕噜咕噜”，许久未进食的肚子发出抗议，云霓在手机上下好单拿上换洗衣服准备去洗澡，门一开，有一道声音在客厅里打电话。

跟在谢慕手下办事的人效率极高，前面给出去的资源在他的吩咐下全部收了回来，云氏集团那边早就坐不住了，而他的电话打不通，他们只能不停地去向曾经他派去过的人求助，现在电话那头正在和他汇报情况。

一开门，云霓寻着声音找去果然看见了谢慕，他打电话时面目冷厉，声音也是公事公办的样子，俨然没了平时的散漫，是她少见过的他处理公事的模样。云霓没打算打扰他，知道他在这里起床时有些空落落的心有了着落，转身去浴室。

“感觉好点了吗？”谢慕一瞧见云霓的身影便匆匆结束了电话，利落交代完事情，快步追上人。

“我在厨房煮了粥，饿不饿？”

“好点了，我刚才醒来以为你不在，还点了粥。”

“没关系，我喝你点的，你吃我做的。”谢慕注意到云霓手里拿的衣服，“我先去给你把暖气开了，等热起来了你再去。”

受不了身上黏糊的劲儿，云霓觉得她一边开着一边洗也一样，会热起来的，“不用了，我直接开暖气就行。”

但他的态度非常坚决，理由是她体温刚退下去再着凉复发怎么办，拗不过谢慕，云霓只能等暖气温度够了进去洗澡。

估摸着时间，谢慕把煮好的粥和菜摆了出来，全摆好时云霓正好出来了，换了一套干净的杏色印花家居服，长袖，看不出手臂上的那个创可贴。

桌上谢慕准备的菜偏属于清淡、爽口一类的，搭配白粥正好。他为云霓另准备了一只小碗，时不时给她夹菜，“多吃点。慢慢吃。”

从开始尝谢慕煮的菜，她就觉得味道熟悉，现在熟悉的感觉更甚。但她知道她的那个猜想根本不可能，房东太太和她解释过。

“我吃不下了，你多吃一点吧。”云霓吃了一会儿放下筷子，实在吃不下更多了，饿是生理上的提醒，没什么胃口是心理上的堵塞。

一碗粥吃了三分之一，菜也没吃多少。谢慕没什么经验，既心疼云霓忽然消瘦的脸颊，又不知晓怎么才能劝云霓多吃点，吃得太少了。他学着曾经哄过圆圆吃饭的办法耐心地说：“再吃一点吧，我下午带你……”

“你下午想做什么？”

“不了。”云霓摇摇头，脸上没什么精气神，“可能再睡一觉吧。也可能在阳台上看会儿书。”

常年用的那把吉他谢慕差人从工作室送了过来，顺便带了一份赵记的甜点。谢慕穿着一件薄薄的灰色圆领毛衣和黑色休闲裤，身材比例优越，身上背着吉他，一手拿着一杯果汁，一手端着甜点，缓步朝她走来，有时候云霓不得不承认高中到现在谢慕的那张脸一直是无可挑剔的。

捧在手里的书放下，云霓帮忙去接谢慕手里的东西，没成功，被他避开了。

“我来，你坐着。”

“想听歌？”他把果汁、甜点放在云霓面前，拉开椅子坐在云霓的对面。他今天的装扮较为简单，头发似乎是随意抓的，挺符合他今天的风格，细细碎碎盖住额头，少了几分平时的凌厉，是一种在他身上罕见的家居感。

甜点是她喜欢的抹茶千层，她没动，喝了一口杯子中凉了的白水，在阳光下清丽小脸上的病气一点一点消散，云霓微微扬起嘴角，应声点头，“你要亲自弹唱给我听吗？我是不是赚到了？”

“是我赚到了。有一个听众愿意听我唱。”谢慕随手试了几个音，看了一眼未动的千层，“不尝尝？”

那杯水放在了千层的旁边，把果汁挤出去了，“等一会儿吧，我想先听你唱歌。”

“想听什么？”

“都行，你决定吧。”

阳台上落在两人身上的余晖慢慢褪去，远处的天空映染出绚烂、渐变的粉红色，还隐隐泛着金色的光芒，独属于谢慕低沉、轻缓的嗓音伴着琴弦的旋律回荡在耳边，他弹的是一首关于青春的歌，两人视线交织，他的眼睛漂亮的会说话，锋利的刀刃自愿磨平利角，用柔软的绸缎包裹起来，甘愿献上，引人不自觉地靠近。可能是阳光过后的余热，热得云霓白皙脸颊上晕起淡淡的粉红色，她错开视线喝了一口凉水降温。

有的人不小心弹错了一个琴音，乱了旋律，歌声、琴声都停了，“抱歉。”

明明弹了许久都不觉得渴，目光交汇这么一会儿谢慕感到嗓子干得不行，急需喝一口水，“我去喝口水。”

到厨房里面，谢慕打开冰箱拧开一瓶冰水，急匆匆灌了好几口，才将渴意压住。人往后靠在厨房的台子上，目光朝向阳台方向，墙挡着什么也看不见，低头一笑，他跑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