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杀了猫还要找地方弄一截断指?谁会把一截断指塞到猫喉中去?
白森定在原地,脑袋里飞速运转。
猫尸的咽喉中卡了一截人的手指头,那么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弑猫者切下了另一人的手指,塞入死猫喉中,二是这截断指来自于弑猫者自己的手。
从现有的线索来看,这两种推测都可以站得住脚,那么,既然现在找不到那个少了一根手指头的人,就只能通过分析手指的情况,反向推理出手指的原主。
念及此,白森闭上眼,开启刑侦系统空间。
她直直地走往法医室,推开门,白炽灯下,被刨喉的猫尸和装有断指的钢质托盘安安静静的摆在解刨台上。
白森带上手套,端起托盘来到化验台边,先用洗尸液除去断指表面的猫血,然后将断指放在冷光灯下,拿过放大镜,埋下头开始分析。
从断指的大小形状来看,白森能确定这是一截小拇指,来自于成年男性。
再从手指皮肤的纹理上看,可将断指主人的年龄范围缩小到30到40岁之间。
接着,白森还发现在断指的骨节凸出,皮肤粗糙,指背上有几个刚刚愈合的水泡,还有一层厚茧附在手指内侧,能够说明断指的主人家境贫寒,并且常年从事沉重的体力工作。
白森把放大镜停在那层暗黄色的茧上,她注意到茧的厚度分布有些蹊跷。
在断指的指根、指中和指尖处的茧很厚,在指关节处的茧较薄。
白森放下放大镜,直起身,望着断指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根据断指上的茧的分布,她推测:这截断指的主人在平时常常需要弯曲手指,握住某样圆柱状物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种圆柱状物,应该是断指者在劳动时需要用到的工具。
接下来,白森根据这些分析结果,对断指者勾勒出一个简单的轮廓——贫穷,从事体力劳动工作,常年握住一种圆柱体的工具。
在这个时代,什么体力工作需要手握着柱体物?白森闭上眼,脑子里快速闪过各种职业。
手握斧头木柄的樵夫,手握刀柄的墩子或屠夫,手握缰绳的马倌,手握锄头的农夫,手握木桨的舵手,手握纤绳的纤夫。
白森猛地睁开眼!
什么人有机会接触到陈家千金的爱宠?
除了陈府上的家丁,还有一伙儿人!而在这伙儿人中,正好有人从事白森推理出来的职业。
白森关闭系统空间,回到现实中。
陆焕发现属下落在身后,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不走了?”
白森没有理会站在前面等她的不良帅,提脚快步追上走在最前的张管家。
“管家,我想问问,”白森跟在张管家身边,问道,“府上的陈小姐前几日有没有带丽儿去过码头?”
张管家眼往前方,步速没慢下来半分,眼睛都没有往身侧的不良人处转上一转。
“管家大哥,这个问题很重要,请回答我。”白森有些急了。
张管家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仍然是什么话也不说。
这时,陆焕快步追上来,往张管家的手里塞了一贯银两。
张管家停住脚步,一边掂量着手中银两的重量,一边明知故问:“你这是做什么?”
“小意思,行个方便,”陆焕哈哈一笑,“那什么,陈小姐是不是带着丽儿去过码头之类的地方?”
张管家把银两装进袖口,回道:“是,五天前,我们府上的少爷从倭国回来,那是少爷第一次带船队去别国谈生意,同行的还有承宁郡主,老爷就带着全家老小一同去港口给少爷和郡主接风,丽儿一直都是小姐的爱宠,小姐走到哪儿都得带上,所以就跟着去了。”
“哦?我听说承宁郡主可是魏王的长女,圣上的亲侄女,居然与贵府的少爷同行?”陆焕咧着嘴笑道。
“我家少爷马上就要跟承宁郡主成婚了,有什么不可以吗?”张管家斜睨着陆焕道。
“啊哈,”陆焕恭维道,“贵府这下可要飞黄腾达了。”
白森挤开不着调的陆焕,忙问道:“那天在港口,丽儿一直跟在陈小姐身边吗?”
“不知道,”张管家摇了摇头,不屑地道,“当时我们都顾着迎接少爷和承宁郡主了,谁会去注意一只猫?”
“您说的对。”陆焕笑道。
张管家对他潦草地点了点头,动身继续往会客厅走去。
“小白,你是想到什么了吗?”陆焕朝身旁的属下问道。
白森点点头,道:“我要想办法跟陈家小姐见上一面。”
陆焕抬头看了看悬在夜空中的玄月,假装忧沉地道:“距离子时估计也就两个时辰了,若是陈夫人有心为难,本帅怕是要保不住你了。”
“我试试吧。”说完,白森加紧脚步往前院的会客厅走去。
灯火通明的厅堂上,陈夫人慵懒地坐在圈椅中,时不时端起手边的茶盏呷上一口。吴县令坐在她身旁,搜肠刮肚的找话题跟陈夫人攀谈。
见张管家和两个不良人回来了,陈夫人没说话,倒是吴县令先开口问道:“怎么样?府上的马倌有没有伤到手指?”
白森沉默地摇摇头。
张管家对自家的女主人恭敬道:“夫人,已查看过了,刘福的手没有问题。”
陈夫人放下茶盏,看向管家身后的两人,冷漠道:“看来我府上没人会做出这种杀害主子宠兽的不忠之事,你们也该死心了吧?”
白森向前一步,弓下身,敬道:“陈夫人,在下斗胆向您请求一事。”
“哦?今天下午你不是很狂吗?现在要来求我了?”陈夫人抓住时机挖苦道,“我可告诉你,小丫头,那十套青花茶盏我可是备好了的,质地比你们衙门里的那破杯子好上不止百倍,现在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带出我这家府了。”
“下午是我失礼,请夫人饶恕。”白森把头埋得更低。
“陈夫人,看在白捕快尽心尽力也是为了找出杀害丽儿的真凶,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怎么样?”陆焕走上前说情道。
“不记小人过?”陈夫人阴冷一笑,“好,给我跪下,我就不记。”
“这……”陆焕一怔,转眼看向白森。
没想到白森听到这话,双膝一弯,朝着陈夫人当即跪了下去。
她仍是低着头,陆焕看不到她的神色,只听她还是恳求的语气,道:“请夫人饶恕,还望夫人同意在下的请求。”
陈夫人确实没想到今天下午还显得成竹在胸的女捕快这会儿说跪就跪,毫不扭捏,不禁顿了片刻。
她身为陈家的女主人,见识得多了,这会儿很快回过神来,扬起眉角说道:“行啊,倒也是个干脆人,你要请求什么?”
“请准我与陈小姐见个面,问几句话。”白森立即回道。
“什么?”不等陈夫人回答,一旁的吴县令当先骂了起来,“你还没折腾够是不是?你以为陈府上上下下都得围着你转吗?子时马上就要到了,你赶紧去收拾东西准备滚蛋!”
陈夫人抬起手,止住吴县令的怒喝。
“好,我答应,既然你还不死心,我就让你心服口服。”陈夫人转眼看向张管家,吩咐道,“去给钰雪说一声,让她来我这里。”
张管家应声,往陈家千金的闺房走去。
陆焕还以为风波已过,就要去扶还跪在地上的白森。
陈夫人冷眼扫过来,厉声道:“我让她起来了吗?”
“夫人?”陆焕定住了。
“给我跪着。”陈夫人盛气凌人地道。
“陆焕,你给我退到一边去。”吴县令喝道。
陆焕还要说什么,白森举手拉了拉他的衣角,轻摇了摇头。
不良帅的两条粗眉沉下来,这是白森第一次在上司脸上见到怒意。
“陆帅,你就听吴大人的吧,”白森平静地道,“是我对陈夫人失了礼数,该罚的。”
陆焕两边腮帮子鼓了鼓,收回手退到一边去。
半炷香的功夫,张管家就回来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跟在他身后。
那姑娘着一身淡白裙衣,走进厅门后目不斜视,径直走到陈夫人面前请安道:“见过阿娘。”
“钰雪,丽儿的案子就是那边的白捕快负责办的,她想见见你。”陈夫人柔声道,看向跪在一旁的白森。
陈钰雪见下午在县衙门中打过照面的女捕快竟然跪在地上,脸上露出一丝讶异之色。
陈夫人转眼看向白森,换了口气道:“你想跟我女儿说什么,现在说吧。”
白森下意识地抬起膝盖,就要站起来,陈夫人骤然道:“跪着说!”
厅堂中的人,包括一直仗势欺人的张管家都感到身上一寒。
如此奇耻大辱,真不知那女捕快如何应对。
白森闭眼,深吸一口气,随后收回膝盖,挺直起腰背,仰头看向陈家母女,不卑不亢地道:“我听从夫人的责罚,不过待我找到杀害陈小姐那只波斯猫的凶手之后,还望夫人不要忘了今日在衙门上的承诺。”
陈夫人断然没想到这不良人如此硬气,眉角当即就皱了起来。
这时,陈钰雪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向其母躬身道:“阿娘,您自小教育女儿要懂得温良恭谦,今日白捕快为了丽儿的事费尽心神,女儿实在做不到如此与她交谈。”
“钰雪,你……”陈夫人没想到向来乖巧听话的女儿会当众忤逆自己,气得半句话说不出口来。
陈钰雪转过身,面朝白森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欠身向白森行了一礼,“白捕快,若是你不得不跪着说话,那我也同你一样,接下来还望白捕快不遗余力的为我的丽儿操劳。”
白森愣住了,陆焕也定在原地。
真没想到陈家的千金竟有这般风范!
陈夫人望着跪在地下的女儿,面上的怒意尽消,眼底露出些许欣慰。
吴县令察言观色,找到时机奉承道:“恭贺夫人,府上千金在您的教导下,小小年纪竟有这等气度,真让我等匹夫自愧不如啊!”
陈夫人轻点了一下头,语气软了下来,“你们两个,都站起来说话吧。”
陆焕走上来,扶起白森。
白森强忍着双膝的麻木感,朝陈夫人拱手作礼,“谢过夫人。”
陈钰雪见白森起来了,方才缓缓起身,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闺秀的纤柔贵气。
“白捕快,有什么要问我的,但说无妨。”陈钰雪落落大方地道。
此时距离近了,白森才发现这姑娘真是生得一副好容貌,肤若霜雪,眉目如画,一支素净的桃花金钗在她头后揽起如墨的长发,让她更显端庄。
跟这姑娘比起来,白森禁不住觉得自己就是个乡野丫头。
她收回心思,问道:“陈小姐,你带丽儿到港口的那天,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