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白团当海贼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费迪南德彻底断气依旧不肯闭上充满不甘的眼眸，在熊熊火焰中，一道低不可闻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在可怜这个死也不肯闭上眼睛的忠实信徒。

“一万个人了，还真是差了一点呢。”

藏于虚无空间里的神明并不是信徒想象的那么和善，他有着世上最伪善的笑容和最邪恶的灵魂，只听得一声叹息：“契约条件达成，神永远不会毁约——”

只是可怜的孩子，大概再也没机会回到心心念念的家乡了。

细致地享受完费迪南德体内那副衰败破碎的内脏后，邪神大发慈悲般动动手指实现了契约中的约定。

碍于伤口，多莉斯拒绝了艾斯背或抱的热心帮助，两人并肩向岛屿外围走去。就在迈出步子的瞬间，周遭的环境遽然失色，荒凉冷淡的孤岛褪去。

脚步从流动的沙地踏出，却落在破旧砖瓦铺就的街道，这一变化快到了极点，似乎连一秒钟都不到。

“艾斯——！！”在让人目眩神迷的刺眼白光中多莉斯立刻伸出手抓向艾斯，掌心中温暖的触感让她知道她握住了艾斯的手腕，睁开眼睛时却只有她一个人。

艾斯不见了。

多莉斯突兀地出现在了一条寥寥无几人的街道，似乎没人注意到这里凭空冒出了一个浑身染血的人。

电光火石间的变化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右手仍保持着抓握的动作。

盯着抓空的手看了几秒，多莉斯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只是垂在腿边的手指微蜷，昭示着她并不是面上表现的那么平静。

一眨眼的功夫，弄丢了艾斯，多莉斯的心情很难美妙得起来。眉头极小幅度地往下压，唇尾拉扯成一条直线。

背后的伤口因幅度较大的抓握动作再次撕扯，殷红的血珠顺着背脊向下滴落在地面，留下一连串痕迹。

没人在意多莉斯伤得有多重，黑暗的世道里待久了，同情心善心这种东西早就成了不可多得的东西。

但也没有人会多事到主动去招惹多莉斯，像她这样手上沾血的人没几个好欺负，大都是些亡命之徒。

谁活腻了才会主动去招惹他们，不过，这种人要是倒下了，大家也不会放过搜刮物资的好机会。

多莉斯并不在意背后的伤口再次崩裂皮肉翻卷，当务之急是找到艾斯，她边走边打量灰扑扑的街道。

道路两边大都是些普通的平底房屋，不算坚固的构造但也可以起到遮风挡雨的用处，尽管是白日，这些屋子依旧拉着窗帘紧闭房门。

路边立着些陌生又熟悉的碑石，破败的石碑久经风雨侵蚀，偶尔出现一两块打斗时被波及到的碎石。

这些石碑上面刻着想要留在这座城市决不能触犯的规矩，例如“普通人决不允许反抗异能者”云云。

多莉斯阖上眼皮浅浅叹息，心脏处涌起无数复杂难言的情感，狂喜，悲伤，愤恨，恐慌。

这是一个让她憎恨厌恶的地方，也是一个令她感激又爱护的地方，人类第十三基地。

是天花板上那道契约的缘故才令她重新回到人类基地吗？多莉斯揣测起被她和艾斯杀死的费迪南德的身份，耳边又想起那道怨恨的话语。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啊什么都不懂……”

费迪南德杀死一万人是为了回去吧，多莉斯自己就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她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缘由。

没能在新的世界产生羁绊，孤独的心自然想要回到熟悉的环境。

多莉斯为她遇见新的家人和伙伴感到庆幸，她又想起了曾经遇见的一个奇奇怪怪的女孩子，唔，好像是被海军中将鹤女士带走了。

她是不是也想回家呢？也许她真的要去见见那女孩儿了。

多莉斯胡乱地想着那女孩说过的话，心底没来由地慌了，思绪混乱像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她应该先去找艾斯，然后一起回到莫比迪克号，可是，这是她的世界。

按照她的猜想，本应该是费迪南德实现愿望，可他做了第一万个被献祭的人。

邪神大概没有食言，奈何那里有她和费迪南德两个异时空之人，她的灵魂力量强于费迪南德，因此抢占了属于他的机会。

所以，艾斯很大可能不会出现在她的世界。只是，不知道她怎么才能回去。

既来之则安之，想通一切后多莉斯总算冷静了下来。

落地之处正是以前曾生活的地方，多莉斯竟然有些心安。回去的事暂时没有任何头绪，脑海里冒出另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强烈的渴望如同燎原之火灼得她生疼，多莉斯认准一个方向狂奔，连呼吸都不受控制地粗壮起来。

她终于停下了疾跑的脚步，像个呆头鹅似的立在一个独栋带小院的住宅大门口。

“多莉斯？多莉斯！多——莉——斯——”艾斯眼见少女不顾伤势严重狂奔，急忙跟在身后喊她的名字，接连几声都没得到回答。

艾斯苦恼地挠了挠脸，多莉斯好像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多莉斯表现出脆弱胆怯的神情，一直以来，在两人绝大多数相处的时间中，多莉斯都像是可靠成熟的大人。

就像她口中说的那样，如同姐姐一般照顾他包容他。

艾斯忽然感觉此刻的多莉斯完全不像过去他看到的可靠，褪去强装出来的大人模样，多莉斯宛如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斑驳的院门，神情中带着期待和惶恐。艾斯摩挲着下巴，他想多莉斯一定是很想见到某个人。

她目的十足地来到此处小院，没有走错路甚至没有半点犹豫，路上遇见岔路也坚定不移地奔跑，这里多莉斯很熟悉吧。

只是，如果很想见到什么人的话，多莉斯为什么不敢敲门呢？

嘈嘈切切的低语声中没有一道是多莉斯熟悉的嗓音，谈论的话题也完全不是那伙人会感兴趣的。她猛地收回搭在门板上的手，背过身大口大口喘息。

既然给了她回来的机会，为什么又残忍地让她知道那人已经死去。

多莉斯缓慢地滑坐在地面，虽看不清那张妍丽的脸蛋上出现何等神情，但艾斯从那紧紧遮掩着面颊的指缝中仍不断溢出的水珠知道，多莉斯在哭。

喉咙里发出黏连的低泣，不断从眼眶里滑落的泪珠，多莉斯分明不觉得悲伤难过，脑海里一片空白，心灵也很平静。

她甚至感受不到眼泪的滚落，脸颊上却已经湿漉漉的一片。

为什么缠绕着如此浓重的悲伤？这里和你有怎样的羁绊呢？我该怎么安慰你呢？

艾斯才发现他对多莉斯的过去竟然一无所知，细细想来，每当船上的同伴们兴奋地谈起家人孩子妻子的时候，多莉斯从来都没有参与过。

他落寞地垂下眼睫，阳光帅气的脸上浮现不适配的失落，动作间支起手肘坐在多莉斯身侧。

两人安静地坐在一起。大约十分钟又大概二十分钟，艾斯并不清楚时间具体过了多久，多莉斯终于收拾好情绪离开了小院。

多莉斯走在前面，她不在奔跑只慢慢地走着，艾斯落后一米跟在身后。

艾斯伸出手戳了戳多莉斯的肩头，可惜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可以碰触到温热的实体，他的食指从多莉斯的肩头穿了过去。

“多莉斯，有人跟着你，可惜我也碰不到他们。”

“对了，多莉斯，你的伤口又裂开了，要赶紧找医生包扎一下。”

“这是哪里啊？你要去什么地方？感觉多莉斯对这里很熟悉。”

“喂喂？真的看不见我吗？”

沮丧了不到一秒钟，艾斯又兴致勃勃地搭话。哪怕多莉斯听不见他的声音，不能回应他的问题，他也能自问自答自娱自乐。

“……”

不同于多莉斯想要立刻回去的心情，艾斯完全不着急，他甚至有些好奇和高兴。

继续留在这里一定能够更了解多莉斯一些，艾斯双手抱在脑后，面对着多莉斯缓步后退，从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来任何该有的担忧。

不知缘由地出现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同伴看不见自己，要是稍微胆小的人也要愁容满面了，哪有像艾斯一样完全不当回事的？

艾斯：今天也是全心全意信任着同伴的呢。

七拐八拐，多莉斯来到了街区最北面，一个混乱中又存在某种秩序的角落，这里住着许多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他们互相抱团，强大的欺负弱小的，弱小的屈服强大的。男人欺负男人，男人欺负女人，女人欺骗男人，女人排挤女人……

没人责怪谁，没人怨恨谁，没人爱着谁，没人记得谁，这里的所有人做出的所有事都只是为了活着，活得更好。

多莉斯停下脚步，视线穿过灰蒙蒙的天空望向最边缘的一顶破旧帐篷，那是一顶又小又旧的帐篷。

夜晚可以看到星星，只是星星很少，大多时候都是遮天的乌云。那顶小帐篷的缺点很多，最坏的是下雨天会被淋成落汤鸡。

多莉斯无比真切地感受到她真的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这时候的她已经从能力者居住的小院子搬到了穷人区啊，师傅真的已经死了，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为什么还是会失望？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有眷恋怀念但更多的是烦躁和藏于郁闷下的恐慌。

在原来的世界里她唯一牵挂的人已经死了，她早就没有理由继续留下了，更何况她已经找到了新的家人，必须要离开这里。

绝对不能留下，绝对不要第二次失去家人。

大概是多莉斯脸上的表情太难看，艾斯垂首贴近她的脸，鼻尖几乎要碰到鼻尖，“别担心，我会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