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上的水珠滴落,发出轻轻的嘀嗒声。
洞穴中的空气带有夏日的微热和潮湿,因为袍子特殊的质地,邵杨并未感到不适。
此时他正排在队尾,与其他十二名黑袍人一同在洞穴中行进,周身漂浮的幽幽火焰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变形,岩壁之上,一个接一个的沉默的黑影诡异地摇晃着,蹒跚着前进。
(像是雪天里的企鹅宝宝。)
邵杨看着摇摇晃晃的队伍,忍不住腹诽,
(为什么不用手电筒呢,非要用漂浮的火焰术,不怕浪费魔力吗?还有啊,为什么一定要穿袍子,戴面具?仅仅是为了掩盖身份?也不用如此复古吧?至少袍子的颜色和款式可以新潮点,弄个撞色的设计如何?面具也不要是死气沉沉的纯黑色,搞个破面什么的不是更带感?)
邵杨在心中漫无边际地吐槽着,当然,他明白这只是自己的梦境,也明白在这诡谲阴暗的气氛之中,自己的吐槽是多么不合时宜,但他必须这么做——
否则,他会迷失。
环境和气氛会影响人的思维,更何况是在梦中——作为城墙的理智被削减,内心直接暴露在外的梦中。
沉坠的衣物,覆盖身份的假面,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摇曳的光影,沉重错乱的脚步声,以及黑暗中传来的隐约的惨叫声以及反复的,恼人的吟诵。
不知不觉,他有些沉浸其中。
好像自己真的就是教团的一员。
面具让他有了抛弃过往身份的错觉,黑袍则给了他切身的带入感,气味,光影,声音给予他感官上的刺激,他开始习惯,甚至开始享受。
血腥味让他兴奋地颤抖,痛苦的尖叫让他的嘴角愉悦地扬起,就连那繁复的,嗡嗡作响的诵咒声,在他耳中也如悦耳的乐曲。
身为教团的一员,他感到无上的光荣,他们会将世界带回它本应处于的位置——那无序,混乱,疯狂,自由的深渊,这一壮举将会为他带来令任何人都为之上瘾的,崇高的愉悦感与满足感。
(所以…真的很奇怪…)
在意识完全沉没之前,邵杨及时刹住了车。
(我怎么记得我那会儿满脑子都是学习呢?这种邪门又危险的事…我承认,对我不是一点吸引力没有,谁都有叛逆的时候嘛,我有时候也会想胡作非为啦,不过我也就是想想,可刚刚的心情有些失控…)
他不由摸了摸口袋里的猫,后者正紧张地抓着他的衣服,冷不丁地被摸了一下,它吓得抖了一抖。
邵杨亲昵地揉揉猫的脑袋表示歉意,收回手后,他在心中默默比较摸猫和教团给他带来的满足感——
(感觉差不多,但撸猫比较方便。同样是获得愉悦感,我喜欢轻松的方式。)
他沉稳地继续向前走着,一边时不时摸一把猫,一边在心中回忆与朋友和家人相处的场景,慢慢地,心中那向往邪恶与疯狂的躁动感渐渐安静下来,而洞穴也到了尽头。
幽幽的火焰汇聚到前方,那是一面平整的岩壁,黑袍人一个又一个穿过岩壁,消失不见。邵杨也跟了上去,脚步不停地走向岩壁。
像穿过一层温暖的水流,再次睁开眼时,邵杨屏住了呼吸。
他看见了星空。
眼前是片空旷的平地,一层一层苍青色的山峦波浪般在远方起伏,山尖之上是广袤遥远的高空,近乎透明的夜空中,星星冰凉的银辉氤氲一片,如同轻纱,又如同流水。
他有些痴迷地仰望天空,城市之中,朦胧的银河堪称奇迹。
然后,他感到口袋里的猫正瑟瑟发抖。
将目光下落后,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奇迹般的星空下,是惨烈到让人觉得艳丽的炼狱。
白骨和血肉覆盖大地,一眼望去,犹如开满白色小花的红土地,暗红色的血液静静流淌,描绘出复杂的纹路。十二名黑袍人聚集在中央,围成一个圆圈。圆圈中是个建立在骨堆之上,由暗色金属搭建成的祭坛,祭坛上整整齐齐地堆放着十三件衣服,血液不断从衣服上流下,汇入地面的血河。
圆圈有一个缺口。
他们在等待自己的加入。
邵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迈开步伐的,他也不想知道自己踩到的软绵绵的东西是什么。
燥热的心情再次涌现,邵杨甚至没法抑制它的疯狂蔓延。他发现自己笑了起来,是因为害怕,愤怒,还是单纯的愉悦,他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他加入了空位,成为了他们的一员。
祭坛更加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他发现构成祭坛的是一块块雕刻着奇异花纹的图鲁金属,从其中隐隐流转的魔力里,他隐约察觉到这是个尤为强力的束缚类法术。
毫无准备,又极其自然地,仪式开始。
他意识到自己的喉咙里正挤出扭曲深奥的音节,是拉丁语,还是那卡语?他已无法分辨,声音牵引出了他体内的魔力,他的精神,他的灵魂变得轻飘飘的,像是悬浮某种空虚的欢愉之中。
他感到自我正在慢慢溶解,溶解在这污浊的,混沌的,疯狂的,邪恶的,黑暗的深渊之中,他似乎在放肆地大笑,又像是在癫狂地舞蹈。惨叫声,大笑声,巨大的轰鸣与杂音几乎要震碎他的耳膜。他已毫无顾忌,他甚至感到了懊悔,为什么自己的觉悟来得如此之晚,为什么直到现在自己才明白自由的真谛,他想要去破坏,去撕咬,去挣扎,他想…
他想…
他想要血!想要他人的痛苦!想要破坏!想要地球变成大大的空洞,除了虚无别无他物的大空洞!
他…
他感到了空虚,但他依然在笑,因为他知道,在这连死亡都会消逝的万古中,空虚也终将消逝…
然后,他看到了——
视野里,出现了亮光。
仿佛是垂怜一般,从天上的星河中,一道耀眼的光辉直直落下——
如同流星。
注意力完全被夺去,他已无法移开目光,只是任凭那光芒一点点占据他的视网膜。
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像是要把眼前的一方天际割裂,绚烂的光辉将天空与地面连接,地面上的血液开始疯狂地运转,地脉中的魔力源源不断地涌向祭坛。
堆积的白骨发出毫无规律的震动,地面像是波浪一样翻腾起来,从他的脚下,从大地的深处,有什么暗色的东西像风一样飞扬了起来。
方圆数百里的大地上,数不胜数的暗色物质飞起,奔涌向那绚烂的光流,暗影与光芒相互交织,攀升,形成了庞大的,不断拉伸的浩瀚漩涡。
数十秒后,光流平静了下来,如同大幕拉开一般,从漩涡之中,显现出祂的身影。
他仰起头,望向天空。
那是比大厦,比群山,比星空更加高远的巨物,人类的视野无法容纳祂的全貌,但他心中已经了然。
祂从白骨与鲜血铸就的王座上升起,以蛇行龙的形态俯瞰大地,
无人能注视祂的身形,
无人能倾听祂的声音,
祂来是卡尔克萨的灵魂,
祂是来自星空的异种,
祂是居于内心的神祇——
Xhamen—Dor!
他仰望着祂的身影,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无比的宁静,没有疯狂和喜悦,也没有害怕和恐惧。
他感受到大地因祂的出现而震动,他也听到了那呜咽哭嚎的狂风,但奇妙的是,他此时此刻,觉得世界寂静无声。
世界的其他部分失去了意义,只剩星空照耀下,那凌驾于群山之上的,压迫万物的——
(真的很像哈克龙啊…)
他如此诚恳地想到。
忽然,声音回到了他的世界,他惊恐地发现邪恶的咒文正从自己的喉咙中流出,与其余十二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魔力再次在图鲁金属上流动,亵渎的仪式开始显现它真正丑恶的面目!
(我这是在做什么…?)
恍然之中,仪式的目的自然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仪式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不完全的请神术,将星空中游荡的星之种的一小片力量引来,第二部分是借助奈亚力量的束缚术——事实上,这是个极度疯狂而亵渎的束缚术。
他们想要束缚“神祇”。
严格意义上,这只是星之种的一个小小分体,一个微不足道的投影,但对于人类,对于地球,却也是突破秩序的力量。他们企图束缚住这小小的投影,将其植入某个“幸运儿”的体内。
祂的分体会在寄宿者的心脏中慢慢成长,与此同时,也将被寄宿者的精神慢慢束缚,虽然对于成熟之后的祂来说,这束缚不过是一瞬的困扰。
但那已经足够,教团将通过那一瞬,利用祂的力量,打开与神祇的通道,为世界迎来最为盛大的,也是最后的狂欢。
没人会怀疑这样是否过于繁琐,也没人怀疑这样是否能成功,因为这都是来自他们所信奉的神祇——奈亚拉托提普的神谕。
他也不例外,此时他的心中再度被极致的喜悦填满,他将全部的身心都投入了仪式,他想要仪式成功,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世界破灭的那天,那将是他梦寐以求的美景,只是——
(奈亚拉托提普的…?)
他的意识松动了一下,然后,他注意到了——
那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暗色的物质汇聚到了祭坛之上,逐渐凝固成了蛇形——
一条不断挣扎的小蛇。
(祂好像很痛苦…不对…祂可是旧日支配者…我不该以人类的情感去代入,可是…)
可是,不断颤抖挣扎的小蛇与那凌驾群山的庞然大物的样子在他眼中逐渐重合,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所谓的痛苦和愤怒不是来自于祂,而是来自于自己。
他的脑子乱糟糟的,不同的心情交织翻滚。
看到祂时的震撼与崇敬,举行仪式时的专注与喜悦,还有看到祂此刻的样子,内心深处涌现的悲悯与愉悦。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无法准确掌控自我的思维,这让他感到了不爽和茫然,但他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的身体此时如同一架机器,机械地吟诵着束缚的咒文。
他的意识不断挣扎,一次又一次地撞向束缚他的躯壳,但始终徒劳无功,而那祭坛上的小蛇,也慢慢停止了挣扎。
就快要完成了,仪式。
已经,无法阻止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等等…
我是…
谁来着?
在沉入绝望的深渊之前,他突然产生了如此的疑问…
我是谁?
我怎么会在这里?
对啊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我明明应该是在教室里和同学们在一起的这里是哪里我又在做什么我的身份究竟是…
(…邵杨…)
他听见了声音,无法辩识的声音。
(邵杨?是了!我的名字是邵杨!是江海一中的高二学生!虽然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但不能继续下去了!)
他的意识再次反复撞击身体!
(给我动起来啊!)
意识疼痛无比,但他已经无所谓了,粘稠的诵咒声像蛛丝一样将他紧紧缠绕,而在这咒文声之中——
“邵杨!邵杨你在做什么!醒醒啊邵杨!”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他看见了一只黑猫。
在他的口袋里,有一只黑猫。
一瞬,邵杨清醒了过来!
(脑袋好疼,刚刚发生了什么…欸,这是啥?)
眼前的景物清晰之后,他首先看到的是祭坛之上一条黑溜溜的蛇,那小蛇像失了力气,躺在上面微微抽搐着,而周围最后一点暗色的物质正沿着咒文不断向它涌去。
(不能继续下去!)
邵杨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他没有犹豫,直接翻身跳上祭坛,抓住了那条小蛇!
接触的一瞬间,似乎有什么黑色,凉凉的物质进入了他的身体中,邵杨打了个哆嗦,但还没等他体会发生了什么变化,他立刻意识到现在的情形有些不妙。
围绕祭坛的十二名黑袍人停了下来,他们戴着面具的脸沉默地转向邵杨。
于此同时,邵杨觉得身上轻快了不少,低头一看,黑色的袍子和面具不知何时消失不见,自己的装扮又变回了学生时代的衬衫牛仔裤。
“还是习惯这身啊。”
邵杨喃喃自语。
“邵杨邵杨,你在做什么呀,喵!他们要过来了啊!”
猫紧张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他先是随手把虚弱得动弹不得的小蛇往手腕上一缠,小蛇大概有三十厘米长,这么一缠就像是戴了个黑色手环。接着他又揪起紧张地扒着他裤腿的猫的脖颈,往肩膀上一放。
随后,他面向祭坛下方的黑袍人,他们似乎凑得更近了一些。
“我梦中的怪物们,可否请你们消失呢?”
邵杨认为自己已经足够礼貌和坚定啦,但在他与黑袍人对视了有足足十秒后——
无事发生。
“邵杨你到底行不行啊!这真是你的梦吗?”
猫趴在邵杨的肩膀上,忍不住吐槽,
“啊啊啊笨蛋邵杨他们过来了啊!”
的确,就在邵杨尴尬之时,一名黑袍人率先按捺不住,朝他飞扑过来!邵杨膝盖一沉,整个人一下子低了下去,那黑袍人就直直地从他上方飞过,借此机会,邵杨膝盖发力,大步跳到了黑袍人的身后。
他站稳身子,转过身,无畏地看向沉默的黑袍人。然后他轻松一笑,伸出缠着半死不活的小蛇的那只手,明目张胆地在他们眼前晃了晃。而那些人的面具也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见状邵杨笑得更开心了,他甚至弹了下舌,挑衅地说,
“不好意思,这个归我了,想要就来抢啊~”
黑袍人互相看了看,二话不说,朝他扑去。邵杨先是一愣,然后转头就跑,而猫则是抓紧他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吐槽道,
“啊啊啊笨蛋邵杨你在干什么喵!”
“这不是我的梦嘛,无所谓吧。”
“一般人的梦是无所谓,但你的梦就很奇怪!你是不是喜欢做噩梦!”
“那先不论,话说,如果在梦里不小心便当了怎么办?”
“这是你的梦,外面的你的肉身也有人照看,所以大概会是心灵受到重创,然后精神失常吧?”
“哦哦,那我就放心了。”
“什么叫放心呀!我也在你的梦里,如果你的梦消失了,我咋办!你你…我要是有什么差错,芭丝特可是不会解除你的诅咒的!”
“放心吧,小猫咪,我会保护你的。”
“不要突然压低嗓音说话,以为会很酷吗!笨蛋邵杨!”
“你叫我什么?小猫咪。”
“你你…你又想吓我…好吧好吧,我不叫了还不行嘛…”
“抱歉,我开玩笑的,你随便叫吧。”
“开玩笑就不要那么严肃喵!”
邵杨一边和猫聊天,脚下却没停下来过。不用回过头,他也知道在他的身后,那些黑袍人正在锲而不舍地追赶着。
(啧,练习不是完全没用,至少我能控制自己在梦境里实现无障碍的快速奔跑…但那些黑袍人,为什么我无法让他们消失?)
(是我潜意识里希望他们存在?还是外力的影响?)
跑着跑着,他突然觉得手腕上有什么凉凉的,滑滑的东西在蠕动,他不由抬手一看——
(啊对了,还有这只哈克龙…虽说我总觉得这么叫会惹某个存在不高兴,但现在就先不管啦…嗯,那么这哈克龙怎么回事?)
(我记得我混入了教团之中,参与了他们的仪式,而这哈克龙就是仪式不完全的产物…呃,一尊旧日支配者的小小分体?我那时候咋想的,好像是觉得不能让仪式成功,而且…哈克龙看上去有点可怜不是吗?)
想到这里,邵杨苦笑着摇了摇头。
(邵杨啊邵杨…你怎么可以拿人类的情绪去套神祇,完全是你自己自作多情吧!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在梦里,我也觉得应该破坏那仪式…)
(但这真的只是梦吗?还是我的记忆?如果是记忆的话,这些意象暗示了什么呢?啧,我怎么觉得不像是暗示,简直是明示!就像我真的经历过一样啊!)
(不过不可能,难道我曾经混入教团,破坏了他们的仪式,还顺便抢走了一个旧日的分体?不说别的,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旧日的分体,这条小蛇又在现实中的哪里?我总不可能放生了吧?所以说不可能的…而且现在没时间去考这些,得甩掉那几个黑袍…)
邵杨扭头一看,那十二个黑袍人犹如跗骨之俎,还在紧紧地跟着他!
“小猫咪,你会不会什么战斗类的法术?”
邵杨冷不丁地问道。
“我们乌撒的猫可厉害啦!”
猫昂起头,骄傲地说,但它想到了什么,又沮丧地垂下脑袋,
“不过这里不是幻梦境,是你的梦,我身为乌撒猫的力量无法使用。”
“嗯,幻梦境的法术也无法使用,而且不知为何,我无法对梦中的他们造成影响,不过——这好歹是我的梦啊。”
话音刚落,邵杨眼前的道路变成了来时的洞穴,他径直跑了进去。
无需用眼睛确认,他如鱼得水地在洞穴中奔跑,而他跑过的地方,地形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邵杨…石头在变!”
“别紧张,是我做的,我想彭罗斯楼梯能拖些时间。”
“虽然听不懂,但我们是不是可以休息一会了。”
“不,我们要找到最后的台阶,七十台阶在个人梦境的深处,那么,如果不断往下…有了!”
仿佛是感应到他心中所想,穿过一个洞口后,他一脚踏入了虚空之中,而脚下所踩的石板,正是第七十阶台阶!
只要再迈出一步,他便可到达幻梦境的入口之一——火焰洞穴!
迟则生变,邵杨迈开步子,向下一跃!
黑暗和多彩的色块混合在一起,不断从眼前闪过,邵杨正在虚空中单调地下坠。下意识地,他把肩上的猫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同时他也握住了手腕上已然恢复了一点气力的小蛇。
掉着掉着,邵杨的眼皮逐渐沉了起来,他只觉得有人拽了他一下,之后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
他看见了一条黑色的蛇,
又或者是一条黑色的龙,
祂的脚下是白骨和鲜血,
他的脚下是白骨和鲜血,
祂的头扭向了他,
他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上多了条锁链,
锁链的另一端,
连接着祂,
祂的头慢慢垂下,一点点接近,
而他动弹不得,
他觉得已经没有害怕的必要了,
于是他伸出了手,
他的手伸向祂的额头,
就要碰触到了…
———
“邵杨!邵杨!快醒醒!为什么你会在幻梦境里睡觉啊!快醒醒!我们会被冻死的!你快醒醒嘛!邵杨,笨蛋邵杨!”
“不许叫我笨蛋。”
与梦境里衔接,他拍了拍凑上来的小脑袋,却发现这小脑袋是毛呼呼的。
“猫…?”
邵杨睁开眼,发现黑猫正凑在自己的眼前。
“…!”
邵杨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猫因他的动作差点摔下去,好在他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它。
“邵杨你又欺负乌撒的猫!”
他没理会猫的抱怨,而是左看看,右看看,有点慌张地想要找到梦中出现的——
“哈克龙去哪了?”
“什么哈克龙?”
猫好奇地抖抖耳朵。
“就是那个黑乎乎的…”
邵杨用手比划着,
“像蛇一样的?”
“在你手腕上呢。”
猫摇了摇尾巴。
“手腕?”
邵杨惊讶地抬手一看,黑色的小蛇正安静地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他小心地碰了一下,感受到了小蛇身体轻轻地颤动,这让他安心地松了口气。
“邵杨…”
“嗯?”
邵杨看向莫名严肃起来的黑猫,它那样子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说——
“没想到你喜欢爬宠。”
黑猫的语气十分沉重。
“什么乱七八糟的。”
邵杨又好气又好笑地着揉了揉猫的脑袋。
猫有些赌气地避开,
“那我和那个…叫什么,哈克龙?你更喜欢哪个嘛?”
“当然是你啦。”
邵杨张口就来,他揪起听了回答后美滋滋的猫,将它放到肩膀上。
随后他站起身,眺望四周。
吸入肺中的寒气让他打了个冷战,而更令他感到心凉的是他所见的景致——
他们站在无人的空地上,空地两边是白色大理石建成的庙宇,冰壳和白雪稍微掩盖了它们遭受的残忍破坏,而即便是残留的砖瓦,也足以窥见其庄重和优雅。在更远的地方,能看到倒坍碎裂洁白神像,它们无力地躺在地上,身上覆盖着寒霜,像是在控诉曾遭遇过的暴力。
越过这片洁白大理石的废墟,可以远远的看到两侧高大的雪山将此地合围,而在更加遥远的地平线上,火球般的毕宿五正在缓缓闪烁。
看见这番景象,邵杨心头一沉,他的语气严峻起来,
“猫,我们这是在幻梦境的哪里?”
“现在才意识到?”
猫叹了口气,
“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这里不是火焰洞穴。”
“这里是奥拉索尔,洛玛人的城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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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