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 第9章 《飞鸟集》

缓步靠近前方正在点烟的人，关烬站在他身边，眼神黏糊的恨不得长在他身上。

裴明昭感觉到那道灼热的视线，把点燃的烟叼在口中，转身离他远了些。

关烬拔腿紧跟几步，又看到那人的脚步停在了巷子里，随后那带着明显疏离的声音响起。

“今天谢谢你帮我解围了。”

他手上的烟头明明灭灭。

“啊，没事儿……”关烬弯眸笑的开心。

只是，恐怕他朋友看到他这样子都得惊掉大牙，关小少爷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表情？

可他却又听到那人格外直接的话。

“我要谢谢你对我的感情和照顾，这些我都很感激。但是实在不好意思，你可能喜欢错了人，我给不了你回应。你会有更多的选择，也会遇到更加优秀的人，根本没必要执着于我。”裴明昭慢慢吐出一口烟说。

关烬感觉从脚底板凉到天灵盖，就直愣愣的盯着裴明昭的面容，精心涂了口红的嘴唇颤抖着，却连半个音都发不出来。

面前人吐出的直溜溜的烟气飘散在空中，却一点都不往自己这边偏，就和他本人一样，不论怎样都不会给自己一点点机会。

不，没有机会就要争取！

关烬……关烬……

遇到的所有难关都如烈火燎原一般化为灰烬……

这才是他关烬！

勉强扯出一抹笑，关烬装傻道，“阿昭，你在说什么瞎话呢？我们只是朋友啊。”

裴明昭左眉下压，右眉挑起，瞥了一眼关烬，然后猛的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狠狠踩灭在地上，拖曳出一道浅浅的烟灰痕迹。

……不想说话。

裴明昭能看得出关烬是在装傻，但是他却无能为力。

实在是不明白这人到底为什么不和预设中一样知难而退。

可他大概也忘了，关烬一向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脾气，他想要的总是要想方设法牢牢掌握在手中的。

裴明昭大步往外走，关烬依旧像是个没事人一般跟在他身边，也不说话，就是默默跟着。

关烬大概是知道自己不喜欢吵，毕竟他连自己家的情况都查过了，怎么会不知道这个？

直到裴明昭打开车门，关烬才走远了。

裴明昭也不想过问，不管他是走了还是跟着，都挺让自己闹心的，没什么区别。

去工地的路上，裴明昭还是看到了后面那辆熟悉的卡宴，烦躁却又窝囊的选择视而不见。

不过这人还真是够锲而不舍的，这一上午跟在裴明昭身后跟伺候皇帝一样，也不觉得没面子。

裴明昭忍到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憋着一身的无奈开口，“你回车上吧，这边怪埋汰的，不适合你。”

“没什么适不适合的，我也不是什么天潢贵胄。”关烬冲着裴明昭笑得眯起了眼。

裴明昭忍耐了一天，这会儿终于还是长长叹出一口气。“你身体不好，还是戴个口罩吧，这儿粉尘很多。”

关烬笑的一脸不值钱，像是吃了蜜一样甜。看得裴明昭都心疼了。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什么天大的魅力，居然能让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小少爷这么宝贝自己。

实在是不值当……

“走吧，我们回车上拿口罩。”

关烬跟在裴明昭身后往车上走，看他态度有缓和，便斟酌着问。“阿昭，你家那个小孩是谁啊？你家不是一直不让外人进的吗？”

裴明昭微微一皱眉，“弟弟而已。”

“阿昭……”关烬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伸手拉开北京现代的车门，裴明昭从杂物箱里拿出一副一次性口罩，一言不发的塞到关烬手里。

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

关烬紧紧攥着口罩，像是握住了绝世无双的珍宝。

裴明昭拿着手机靠在车门上，精挑细选的为沃启函安排好了午饭。

关烬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言不发，眼神却一瞬不瞬的定在他身上。

裴明昭放下手机，冲着关烬说，“你去车里坐着吧。”

“阿昭，你在关心我对不对？今天一上午你都在外围转，还给我拿口罩……”关烬抬起亮晶晶的眼眸看向裴明昭，满脸洋溢着惊喜。

“……”裴明昭听到这话真的很想去跑两圈发泄一下。

关烬身体不好，他不涂口红的时候，嘴唇能白的跟墙纸一样，裴明昭看着就狠不下心，总习惯性的照顾着。

毕竟奚锦也是这样的体质，他们都照顾成习惯了。

裴明昭实在做不到看着别人作践自己，

却没想到在关烬眼里是这样的。

裴明昭扶额想立刻原地消失。

“关烬，我对谁都是这么照顾，你知道的。”

关烬垂下头，掩饰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只余下声音中的失落，“我知道了，阿昭，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吧，我不会打扰你的。”

“嗯，你好好休息一会吧。”裴明昭感觉到手机震动，对着关烬说出一句。

他不答应也用，关烬总会有理由凑到自己身边的。

“阿昭，等会我的午饭就送过来了，你陪我一起吃吧。”关烬眼巴巴望着裴明昭，试图留下他陪自己。

裴明昭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看向关烬，“你吃吧，我没胃口。”

“……”关烬没再说话，只是定定的用那双眸子描摹着他的轮廓。

裴明昭不能再给关烬机会了，趁现在及时止损还来得及，不然对两个人都会是伤害。

-你吃饭了吗？

沃启函给裴明昭发了信息。

裴明昭和关烬说完话就走远了一些，然后摆弄着手机打了视频电话过去。

沃启函接的很快，画面里他正躺在秋千上，背景一晃一晃的，小果果翘着的尾巴在他的脑袋旁边摇出了残影。

裴明昭没什么表情，明显还没从刚刚的事情里走出来。“你的午饭我已经订好了，应该过会就会到。”

“昭哥，你怎么了？”沃启函凑近屏幕，那双漂亮的眼睛逐渐放大。

“没事。”裴明昭看着沃启函的眼瞳，这会儿才发现他的瞳色略有些棕，不仔细看还真是注意不到。

“昭哥，你吃饭了吗？”沃启函看他不想说，就转移了话题。

裴明昭这几天都是遇到烦心事才抽烟，今天早上阳台的烟味已经告诉沃启函他想要的信息了。

裴明昭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看着屏幕摸口袋里的打火机。“没胃口，晚上再说吧。”

“昭哥，你真的不吃午饭吗？”沃启函看着裴明昭一只手点烟，火苗跳动在屏幕里。

“嗯，怎么了？”裴明昭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不明所以的回答。

沃启函把手指怼到屏幕里，挡在自己的半张脸前，故作凶狠。“告诉奚锦了。”

裴明昭忍不住抿唇笑起来，烟灰都抖掉了不少，他却装得凄凄艾艾的求饶道，“求求你了小祖宗，我最怕她念叨我了，你放过我吧。”

“那你中午去吃点东西，小爷就饶你一命。”沃启函偏开头装大度，口中得意道。

“好好好，听小祖宗的。”裴明昭嘴角的笑始终消不下去，隐隐有愈来愈大的趋势，他顺着沃启函的话哄。

坐在旁边车里一直关注着这边的那人看到他笑的这么开心，脸色阴郁的都快能调出颜料了。

关烬不知道对面是谁，但是能让裴明昭笑的这么开心的，他还没见过几个。

他也想不通，为什么裴明昭在自己面前就如临大敌一般，面对别人时就能笑得这么轻松愉快？

喜欢一个人怎么就那么难呢？裴明昭为什么就是那么倔？为什么？

裴明昭抽一口烟，扭头缓慢吐出。

沃启函在电话那头看着他的下颚轮廓问，“哥，你家有书吗？我待的有点无聊。”

“你盯了好久的那扇门里就是书房，去吧。”裴明昭没看屏幕，两指夹着烟抖了抖烟灰。

飞灰飘舞在空中，旋转着，翩然的，落到地上。

“啊，”沃启函声音里带着意外和惋惜，“我还以为是别的呢。”

“你以为是什么啊？”裴明昭抽口烟，调笑着问。

“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人的房间呢。”沃启函揶揄的指指屏幕，像是要透过屏幕戳到裴明昭身上，“比如说你前女友什么的。”

“……”裴明昭抽完最后一口就听到这话，都还没来得及过肺就呛咳出声。“你个小崽子才多大啊？还关心上这个了？”

沃启函那边画面抖动，然后是他拖拉着拖鞋的脚步声，“我也不小了好不好？还有两年就成年了。”

裴明昭把烟蒂扔到地上，慢慢抬脚踩灭，脸上笑眯眯的，“好好好，不小了不小了，但是你再把心思放在这种问题上，我就告诉奚锦。”

“嘁，那你就告诉她啊。”那边响起开门声，“哇，昭哥你这两面墙的书，全都看完了吗？”

“看完了啊。”裴明昭在地上蹭了蹭鞋底，然后左摇右晃的慢悠悠走出工地大门。

沃启函翻了一本书出来，放到屏幕面前晃了晃。“这本借我看看好不好？”

“好啊，那一柜子书你想看就拿，不用问我。”裴明昭继续往前走，看清了那本书是《飞鸟集》。

“诶，你这些书还真是都看过啊？好像都有翻阅的痕迹。”沃启函好奇问。

裴明昭走路没个正形的晃荡去小卖部，“对，都看过。”

沃启函抬头看向屏幕，有点摸不着头脑，“你那边怎么一直晃？”

“我在走路啊。”裴明昭把摄像头拉远抬高，给沃启函看自己的姿势。

“……”沃启函扯了扯嘴角，“你怎么走个路吊儿郎当的？”

“你懂什么？”裴明昭撇嘴反问他，“这是我省电模式。”

沃启函往身后书桌上靠了一下，“哇哦，看来我们昭哥真是辛苦了啊。”

裴明昭笑着，没说话。

那桌子太矮了，沃启函有些靠不住，只能用手撑桌子，却一下子摸到了一个又厚又硬的东西。“诶！什么东西这么硌手？”

裴明昭微微蹙眉，迟疑的盯着屏幕。

沃启函回头看到了那个东西，顺手把摄像头怼了过去。

屏幕中间是一本字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