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昭带着沃启函坐到车上,还不忘检查一下他的衣服有没有穿好,安心之后才发动车子出去吃早饭。
坐在早餐摊子上,沃启函看到某个端着豆浆,拿着肉包油条走过来的人,等他坐下,沃启函才忍不住调侃。
“富一点五代原来也吃路边摊啊。”
“你这是偏见嗷,富一点五代就不能贴近生活吗?”裴明昭把早餐放到桌上,不服气道。“况且谁家都是一点点打拼出来的好不好?”
“我是小土狗没见过有钱人啊,昭哥。”沃启函把豆浆碗拖过来吸溜了一口,眨巴着眼睛无辜的看裴明昭。
“去去去,”裴明昭看着他这样子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昭哥喜欢这样的烟火气吗?”沃启函突然收回肉麻的表情说。
裴明昭定定的看了几眼热闹的大街,街上是来来往往赶着早市的人群,来去匆匆的穿梭在挤挤挨挨的早餐铺蒸腾出的雾气里,朝阳的灿光印得这片雾气都带着暖光。
形形色色的人们从暖雾中穿出,连头发丝儿都发着光。
他们或许正困在不同的难题里,或许已经历经千帆过着温馨平凡的生活,但他们都是自己生活的主人,他们此刻都发着光。
裴明昭勾着唇,取下眼镜低头轻轻擦了擦,“喜欢。”
“快吃吧,昭哥,光看不饿的吗?”沃启函拿着肉包递到他面前晃了晃,看他那入神的样子总觉得他不像他口中的那么文盲。
裴明昭回过神把眼镜放在旁边,拿过沃启函手上的包子咬了一口,“你也喜欢吧?”
“嗯,但是我和你看到的不一样。”沃启函得意的喝了口豆浆。
“是吗?”裴明昭有些好奇,咬了一口包子托着脑袋等他回答。
“自由,”沃启函低头观察着豆浆晃动的水光缓缓说,“风和人,树和雾,他们穿梭在雾中来去匆匆,是在为谁奔波?它们停在原地摇曳,是为了什么?”沃启函缓缓叹了口气。
“自由意味着责任,这就是大多数人都惧怕它的缘故。”
裴明昭意外的抬头看着他的发顶笑着说,“哟,萧伯纳。”
“你不是文盲,是已经毕业了吗?”沃启函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却得到了那人的闪躲。
裴明昭尬笑两声,“我才18啊,怎么可能毕业了?”
“……”沃启函蹙起眉头,拿过油条撒气一般的把它掰开丢进豆浆里,没有再多问。
沉默着吃完早饭,裴明昭就又带着沃启函开车去了工地,沃启函扒着车窗探头往外看。
裴明昭把车停好就直接下了车,沃启函讪讪的推门下车,跟在他后面乖巧的像一只小鹌鹑。
远处有个人走过来,沃启函多看了两眼,大概是昨天下午裴明昭打手势的那个人。
那人走到近前对着裴明昭笑的一脸谄媚,“小裴总,今天又来了啊……”
“小裴总”……
沃启函没仔细听那人后面汇报工作的话,注意力大多被这个词吸引走了。
等那人走远,裴明昭都仍旧端着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往楼里走,沃启函跟在他身边用力捅咕他的手臂。
“哎哟,小裴总,这是你家的工程啊,我还以为你就是个小监工呢,原来是小老板啊。”
裴明昭仍旧装着样子,只是话却没那么正经,“小屁孩小瞧我了吧。”
“嘁,我看你恐怕不是富一点五代,而是富一代吧?”沃启函揣着手,把手塞进手臂中间,汲取着那一点点的温暖。
“?”裴明昭低头看他,蹙着眉一脸疑惑又带着些抗拒。
这会儿沃启函还没蹿个,裴明昭比他高了得有半个头,从这角度看过去,就像裴明昭鄙视他一样,但他还是坚持说完了自己想说的。
“昭哥很小就跟着出来跑工地了吧?恐怕家里富起来也有你一份,对吗?创一代?”沃启函抱手看着裴明昭,眼神里不是挑衅,而是探究。
“小屁孩瞎猜什么?”裴明昭的脚步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的说。
“昭哥为什么不上学了?是因为有心理疾病吗?”沃启函看他逃避,得寸进尺的继续探究。
裴明昭的脚步突然顿住,然后猛的转身,弯着腰凑近沃启函,咬牙切齿的恐吓他。
“我只是给阿锦面子才过来保护你,你既然很受用,就不要再探究这么多。我随时都可能离开,在我身上浪费这么多心思根本就没用。”
沃启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后退两步,后背靠到了水泥墙上才镇静下来,然后他盯着裴明昭的瞳孔假装淡然道。
“昭哥怎么这么大反应?是我说对了?”
裴明昭花了几秒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轻佻的扬眉笑了起来,然后缓缓退开两步,用一副欠抽的语气道。
“全错。”
裴明昭转身离开的很潇洒,沃启函却靠在水泥墙上缓了好一会儿。
裴明昭这样的眼神沃启函还是第一次见,带着血性和猛兽一般的致命威胁。
哪怕是第一次见面时,裴明昭面对那些霸凌者都只是漫不经心的随意样,却没想到这会儿一句话就让他动了怒。
裴明昭的身影压下来那一瞬间,沃启函感觉到了心悸,不过他又能清楚的感知到裴明昭不可能伤害自己。
……难懂的人。
沃启函在楼里绕了两圈才找到裴明昭,那时他正站在四面漏风的三楼中央,和某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说话,两个人面对面比划来比划去,讨论的格外认真。
沃启函虽然昨天已经见了几次裴明昭装出来的斯文模样,但大多都被他令人印象深刻的“本体”覆盖。而此刻从他认真谈工作的样子里,才让人真正见识到他要表露出的那副形象。
抱着腿蹲靠在墙边,沃启函慢慢的感觉有些冷,站起来走了几步都没物色到一个吹不到风的死角。
这楼才是真陋室吧,反正沃启函做不到“惟吾德馨”。
那边裴明昭浅浅往这边瞥了一眼,浅的沃启函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可直到裴明昭把车钥匙扔过来,沃启函才确定那不是错觉。
但看着那条完美的抛物线,他也只有狼狈的伸手去接。
然后讪讪的溜回车里舒坦的吹上空调。
跟裴明昭嘟囔这事儿,沃启函暂时做不出来,毕竟刚戳了人家痛点。
沃启函捧着手机玩起游戏,感觉时间过的挺快的,可真看到了时间,也就才到十点半。
就裴明昭那认真的架势,恐怕得忙到下午了。
沃启函打了会游戏,又抱着裴明昭放在车上的那件大衣眯了一会。
等再次睁开眼才十一点半,而裴明昭就躬身站在车窗外边冲他笑。
沃启函看得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放下车窗询问,“你干嘛呢?刚睡醒就看到一张脸,你想吓死我啊?”
“啊,不好意思啊,小祖宗。”裴明昭仍旧笑着,一点都不见生气。“本来还想带你去吃饭的,看来是不需要咯。”
沃启函眼看裴明昭准备转身往楼里走,赶忙打开车门冲过去拽住他的手,“昭哥,吃饭,你也要吃饭的嘛。我们去吃饭。”
裴明昭压着笑意,用手拐着他转身,然后两人大步流星往外走。
工地外面就有餐馆,裴明昭直接把菜单扔给了沃启函,舒坦的当起甩手掌柜。
沃启函点完菜坐在裴明昭对面,看着他一脸严肃,两只手却举着手机一刻不停的打字,觉得挺有意思的。
“昭哥,你这几天都在丹城吗?”
“不确定。”裴明昭百忙之中挤出一点心神回应他。
“不愧是是十九岁的富一代啊,这架子一摆都不理人了。”沃启函倚在靠背上,拉开了羽绒服拉链,调侃道。
裴明昭把手机从眼前移开几厘米,露出一只眼睛看着他的动作,“衣服拉上,小祖宗再感冒一次我就可以提头谢罪了。”
“哦。”沃启函乖乖的把拉链重新拉上,捂的格外板正,“昭哥,吃饭的时候就别工作了嘛,你这么拼命,容易赚钱来不及花啊。”
沃启函试图让裴明昭放下工作,毕竟这家伙是来保护自己的,这要是忙出什么事儿来总不太好。
“?”裴明昭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忙工作。“你说我容易短命啊?”
“诶!”沃启函瞪大眼睛抬手指着他,“快呸,快点,你怎么什么都说啊,一点都不忌讳,多不吉利。”
裴明昭挑眉把手机移开,抬头看着他,“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快呸!要是一语成谶怎么办,快快快!呸三下!”沃启函也不知为什么和这句话杠上了,裴明昭有些无奈。
“呸呸呸,现在好了吧?”
“嗯,你说话怎么那么口无遮拦啊?”沃启函抱手埋怨他。
“怎么口无遮拦了?我都没说脏话。”裴明昭又拿起手机,“况且本来就没打算活多久,在乎这个干什么?”
“你!”沃启函控制着力道拍桌,“快呸。”
“……”裴明昭一脸无奈的看着沃启函,眼神里都没了光彩。“呸呸呸,我以后不说呸呸呸的话了,好不好?也不说我没打算呸呸呸了,行不行?小祖宗?”
沃启函被他呸这么多下搞的有点懵,但还是觉得怪怪的。“你在哄小孩吗?”
裴明昭靠在椅背上思考两秒,然后勾唇轻笑了一下,“或许是吧。”
真是有点反常,裴明昭觉得自己不算是个自来熟的人,但顺着别人的话哄的这种事情,基本只在面对奚锦她们三个时出现过。
这小孩昨天才见也算不上熟吧,自己怎么会在他面前这么放松?
也容不得裴明昭再想了,他们这桌已经在上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