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陆允洲口中的他们是谁。
再也不能来伤害我了?周禾细细品味着陆允洲的这句话,回想着他刚刚说话时的神色、语气,他是笃定、成竹在胸,信心满满的。
那他的自信又从何而来呢?那几个泼皮可不像是好说话的,三言两语想要吓住恐怕不能。
除非那几个人已经被他收拾过了,可收拾过就一定会学乖么?万一他们因此而记恨,之后卷土重来加倍报复呢?
当然那些人落在陆允洲手里时,为了脱身肯定会好话说尽,各种应承,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可这样的话能信作数吗?显然不能!言而无信,反复无常本就是泼皮的一贯做派,周禾不信陆允洲会想不到。
既然知道又为何那般言语?虽然相识的日子并不久,可周禾却清楚陆允洲绝非粗心莽撞之人,既然能说出那样的话,就算没有十足把握,也相差不会太多!
到底是为什么呢?周禾垂眸沉思。
问:什么样的人永远不会反口,不能欺骗,最值得信任?
答:死人。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欺骗,不能改变,最让人安心。
周禾想到这里,身子不由自主就打了个寒颤。陆允洲身上有杀伐之气,这是她一早就知道的。
也是她一直害怕陆允洲,时刻记着要与之保持距离的原因。周禾清楚的知道:这人跟她之前认识的所有人全都不同,是她们姐弟招惹不起的存在。
救他是一时心软,一场意外,当时不想他死是真的,事后不想跟他牵扯太多也是真的。
周禾自认两辈子都不是太聪明的人,她安分,坚韧,单纯,同理心极强,这所有的一切品质都注定了她适应不了太复杂的生活,而生活阅历告诉她:想要生活简单,那就得离生活不简单的人远点。
周禾决定装傻,不再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
她转而问起陆允洲离开的具体时间,并告诉陆允洲自己准备做一些吃食,让他带着路上用。
“不用麻烦了!”陆允洲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一丝情绪。
可周禾坚持:“有备无患,多带点总是好的,哪怕最后你用不上或者嫌弃累赘扔了呢,也比想要的时候没有强。”
“你还要再留两天,这个时间也刚刚好,我其实昨天就打算好了,特意在镇上换了些麦回来,我特别会做面食,麦粒磨成粉能做好多好吃的,这个也能放得住,路上吃个两三天都没为题。”
“还有小山之前用的那个包,我也帮你准备一个,到时候就把吃的装到里边,带着上路也方便。”
周禾嘴里说的包,是她参考前世斜挎包的样子画出图样儿,然后在周四奶的指点下做出来的,背在身上很方便。有一次周小山带上山,被陆允洲瞧了个正好,好奇之下就多问了几句,谁知周禾竟然留意到了。
周禾不停的说着,整个人都略显兴奋,这人终于要走来了,从此的生活将重归安宁。
陆允洲的神色越发不好了,明明对方说的这些都是在为自己打算,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有些气闷,没来由的一阵心里些发堵,连带着周身的气息也陡然一变。
周禾似有所觉,她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忍这位大爷不开心了?心里有些委屈,下意识抬眸瞪了他一眼,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心里又忍不住的有些害怕,情不自禁往边上缩了缩。
周禾知道这样的自己真的有些怂,但是没办法,对上一个手里疑似沾着人命的少年英豪,她真的强硬不起来,她很怕死啊!
虽然陆允洲表现出来的一直都是斯文有理,但周禾始终都有一种直觉:若不小心得罪了他后果一定很严重。
今天那几个泼皮的事一出,周禾对自己的认知更加深信不疑。
陆允洲有些生气。
周禾怕自己是他不久前才意识到的,除了怕似乎还有些嫌弃。那种听到自己要离开时巴不得早点送瘟神的雀跃,真是藏也藏不住,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本身就不是个很有城府的人。
但不管因为什么,陆允洲都很生气觉得她这样对自己十分没道理,自己做什么了就让她怕成那样?同时也很委屈,从小到大他还从未遭受过如此嫌弃,让别人对他视做蛇蝎猛虎,避之唯恐不及。
总之陆允洲觉得自己挺受伤的!她明明都吻了自己,现在却又这样,难道是我长得太丑吓着她了,陆允洲头一次出现了容貌焦虑。
总之就是有着各种想不通和气闷。想要问问对方为什么,却又不知该怎样开口。
陆允洲抬起手,感食指在嘴唇上轻轻摩挲着,带来些许酥痒之感。这感觉与之前周禾碰触他时带来触感很像,偶尔想起那天的事,下意识就会去摩挲嘴唇。
周禾一直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那时是有感觉的,虽然的确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是他有意识,而且自认相当清晰。
每想到此,陆允洲心中有一种你以为我蒙在鼓里,而我早已窥得真相的窃喜。
他其实挺想不通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心里,让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为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人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陆允洲最开始是有些阴谋论的,他故意装成不知情(当然这事也的确不太好意思说)仔细的观察周禾,就是想要看看对方究竟会露出什么样的狐狸尾巴。
谁知事情的发展让他失望了,从始至终周禾什么都没有做过,她甚至疾言厉色的制止周小山再提起那件事,仿佛真心想要将其埋葬在流淌的时光里。
陆允洲失望的同时,内心隐隐又升腾出一种从没出现过的隐秘好感,周禾这个人对他当真是不求回报的。
对方越是如此陆允洲就越是把周禾当成了朋友,被自己当成朋友的人嫌弃,陆允洲气坏了。
自己就这么招她烦?
不忿的同时促狭之意顿起,想要给周禾也找点不痛快:“听说我要走了,你似乎挺开心的?”
周禾愣了一下,没接住这话。什么意思?陆允洲这话什么意思?
她可不觉得两人已经熟到可以互开玩笑的地步,事实上除了第一天时候的急救和清创,后门陆允洲都是周小山照顾的,两人根本不熟,话都没说过几句。
周禾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挺无情的,除了最开始那段后头她几乎没再帮过陆允洲什么,若不是对方有些功夫在身上,就这么缺衣少食的留他一个人在山上,那八成是活不太好的。
被野兽吃了应该不至于,但肯定是的挨饿,好在陆允洲是个有本事的,非但没有挨饿,小日子还过得相当不错,没见这段时间身上的肉都养回来一些么!
等等,意识到自己想的太远了,周禾感觉将思路拉回来,所以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要走了,我挺开心你,不开心难不成还要拽着你哭,咱们真的不太熟啊,大兄弟。只是这话却实没办法说的,好不容易要将这尊神客客气气送走了,她可不想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真话不能说,就只能想个混的过去的借口了,于是周禾强扯着嘴角道:“有么,我不觉得呀!”然后马上又道:“可能就是替你高兴吧!”
“哦?”陆允洲却不给她打马虎眼的机会,看过来的目光坚定而摄人:“为什么?”
周禾后悔死了,当时我什么要跟陆允洲客气,要是刚刚去床上睡着也就没有现在这事了。又懊恼怎么就跟陆允洲聊到这个了呢?保持安静不说话多好,言多语失啊言多语失,自己上辈子就没少吃过这方面的亏,怎么到如今还没改过来呢?
对方还在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想要回答,周禾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那个,之前你不是说久不回去家里要担心么,我想着你很快就可以跟家人团聚,所以替你开心呀!”
陆允洲:我信你个鬼!
不过他心情莫名好了许多,也打算放过周禾了。他站起身,拉开房门望着东方微有些发亮的鱼肚白,说:天就快亮了!
是啊是啊,天亮了就不用跟你在这儿尬聊了,她也好开心的。于是周禾也很配合的点头,顺着他的话说道:“看样子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陆允洲:“待会儿我跟你们一起下山!”
周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