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来宝到底没有说出他娘教给他的那些话,一餐饭毕默默的走了。
等到家中只剩下姐弟俩,周小山越想越觉得周来宝今天的行为有些奇怪:“姐,你说他就是过来道歉的么?”
“或许还想为他爹娘求情吧。”
这一点都不奇怪。周禾之所以好言好语的接待周来宝,就是为了堵上他的嘴,让其说不出太过分的话。
刚刚一直到周来宝离开,周禾的心其实都是悬着的,想着若是这孩子真的学了刘氏那套做派,跪地苦苦哀求,自己该怎么办?对上一个小孩子拒绝太狠显得无情,原谅?她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原谅不了。
幸好她赌对了,周来宝毕竟还小,没有学成刘氏和周二的厚颜。
可是,明天真的能如何村长说的那样处置了周二吗?随着时间流逝周禾越发心慌,总觉得明天的事情可能没那么顺利,若到时候有人从中作梗,自己又该如何呢?
另一边,周五爷带着儿子周春发来到了周四奶家。
周五爷第一个要怪的就是侄子周二林:“你娘心软,你也跟着胡闹,老二不对咱们自家说他就是,怎么还闹到村长那?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到底都是一家人,周二真要被撵出去,你这当堂哥的脸上就有光了?”
又怪周禾:“老大家那个丫头也不是个安分的,她要真受了委屈求到门上,咱们还能不管,这样不管不顾的闹出来,于她什么好处?”
至少她不会被卖,香草心里想着面上就带了出来。她白了周五爷一眼,心想奶说的可真没错,五爷就是个糊涂贪财,斤斤计较,又鼠目寸光的混球。
周五爷自说自话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将心中的不满发泄个七七八八,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屋内众人竟没有一个回应自己的,于是他更生气了。
周四奶一边剥着笸箩里的花生,一边道:“行了,骂也骂完了,说说你的意思吧?”
周五爷慷慨激昂了半天却不见众人半点回应,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闷了好大一口郁气,瘪瘪嘴坐回去,看向周四奶道:“四嫂,今天这事你咋说。”
周四奶眼皮不带撩一下的:“我一个心软的糊涂老太太,能有啥说道,村长咋说就咋做呗。”
想到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周五爷意识到刚刚又把四嫂得罪了,他尴尬的摸摸下巴,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四嫂,刚刚是我太心急,可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真要让他们把老二撵走,那咱们周家就别想在下河村立足了。”
“老二是老二,他自己干的错事自己担着,怎么就扯到咱们整个周家了?”周二那个人渣还代表不了整个周家吧!
周五爷见嫂子如此说,立刻道:“咱们当初在这儿落户,可是得了县太爷首肯的,既然县老爷让咱们留下,他姓何的凭啥一句话就想给咱们撵走。这要是开了这个头,万一日后他们看咱们也不顺眼,谁知道下一个又会撵谁?所以就不能让他开了这个头。”
“那依你呢,周二做出那样畜生不如的事,就这么算了?”周四奶眉头轻蹙,似乎不认同族弟的话。
“额,那倒也不能这么算了,只是这事毕竟只是我周家的家事,咱们自行解决,就不劳村长费心了。”
周四奶瞥一眼这个堂小叔子,“咱们本就是外来户,你还这么得罪村长,就不怕他以后找你的麻烦?”
这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外来户本就遭人排挤,宅子在村里分不上好位置不说,田也是薄田,服徭役却次次都跑不了。一旦村里有红白喜事他们得第一个凑上去帮忙,本就比别家少了几辈子的人情积累,要是再不积极点,自家万一有事岂不要被晾了场。
何村长随便在哪件小事上为难一下,都够周五爷家喝一壶的。
周五爷扯扯嘴角,脸上的褶子皱成了核桃皮:“谁让我是咱们整个周家辈分最大的呢,虽畏惧他们何氏族人之威,可是为了咱们整个周家也顾不得许多了。”
周四奶笑笑,不置可否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得什么,五弟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就是,不必来和我说。”
周五爷心道你以为我想和你说,还不是你家二林是个孝顺的,啥事都得听你这个娘发话,要不然我能跟你在这儿费唾沫。
周五爷轻蔑的想,妇道人家可懂得什么,遇事就只会哭,还不是要家里男人拿主意,二林孩子就是太没出息了。
“不是这话,嫂子虽然不挑理,我也该过来跟嫂子知会一声,再者这毕竟是咱们整个周家的大事,我一人出头无妨,可若是没有其他两房人的支持,只怕也不能服众。”
周四奶听罢眉头一挑:“听五弟这话的意思,这事还打算让我家二林和长房也参与?”
周五爷点头:“我想着小山禾丫头是苦主,我跟嫂子是长辈,只要咱们三家都咬定主意不追究,村长也不是那等难说话的人,应该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周四奶轻哼一声,因声音太快太轻,周五爷听不出里头是否含着讥讽,“老五你想的真是周全呢!”
眼见着天色不早,周四奶打了个哈欠开始逐客:“人老了就精神不济,老五你坐着,我少陪来了。”说罢扶着孙媳的手站起来,颤巍巍要去洗漱。
周五爷的儿子周春发很时趣起身告辞:“是我们父子耽搁四婶休息了。”
周四奶摆摆手:“春发你们接着说,我一个老太太听不听本也不打紧,人老了好热闹这才凑个趣。”
周五爷从炕上站起身子:“该说的也差不多说完了,明儿我在让春发他娘去一趟山脚下,到时候嫂子也帮着劝一劝。”
周四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含笑目送周五爷父子离开。
回去路上周春发问父亲:“爹,您说四婶是个啥意思,我怎么觉得她阴阳怪气的。”
周四奶嘴上说着不管事,但是几十年相处下来,家里孩子都知道她是个精明的老太太。
周五爷也知道嫂子厉害,不过他一向自负总觉得都是四哥窝囊太过,大哥也是,所以才会被个妇人抢去风头,他就不一样了,兄弟几个数他最精,现在大哥四弟都不在了,这个家族责任可不就得自己扛起来。
“女人家懂得什么,明天只要二林跟咱们一道就行,二林不是都答应了么。”
周春发还是有些疑虑,自己这个堂哥答应了不假,但是总感觉有些敷衍:“答应是答应了,就是......”
周五爷摆摆手:“答应就行,只要明天他跟咱们一起求情,你管那多作甚。管天管地你还能管到人家心里咋想。”
周春发小声吐槽:那倒是,他又没跟您一样拿了周二给的好处,能同意跟咱们一起去村长那求情都是难得。
就周二干的那些事,周春发觉得自己都跟着蒙羞。他们家怎么出了这么个心肠歹毒的畜生,奈何爹说的也有道理,周二再不对,好歹也姓周,他这事闹大了丢的是全家人的名声。
周五爷听见儿子小声嘟囔,怒道:“你说什么,老子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
周春发让他老子训的不敢说话,扶着老头一路回家去了。
周二林这边也有不解,问他娘:“娘,咱们真要跟五叔一起帮着周二那个混账求情?”那他们之前不是白忙活了。
周四奶:“不求情也未必真能将他赶走,明天见机行事吧!”
赵芳娘问婆婆:“娘,您说明天禾丫头能如了五叔的意,不再追究?”
要按她的意思周五爷就是异想天开,周禾别说求情了,不穷追猛打都是心善,毕竟若不是自己当家的帮着周旋,又加上那姐弟俩实在命大,这会子说不定她都被卖出去老远了。还求情,求老天爷赶紧收了周二还差不多。
周四奶看了一眼儿媳妇,这媳妇什么都好跟儿子一样老实巴交,对自己也是真孝顺,就是,唉,人无完人自己也不能强求太多了。
周四奶拍拍儿媳妇的手:“明天看看就知道了,禾丫头倒不像个心里没成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