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芳娘与朱奎的亲事进行的很快,一方面是朱奎心急,另一方面也是昌王又要去打仗了,朱奎这个先锋自然少不了要同去,为防夜长梦多,几家人都觉得应该在出征前办妥婚事。于是半月后,吴芳娘匆匆出嫁了。
朱奎性子虽莽,待吴芳娘倒也还不错,婚后的日子勉强倒也能忍,尤其是朱奎出征后,整个宅子都由她一人做主,仆妇奴婢皆任由差遣,吴芳娘第一次体会到了当家做主的感觉。
当然之前在乡下的时候,宅院里的事也是由她一人说了算,但那时她还是个姑娘,面对未知的前路,心中一片忐忑,与如今的心境完全不同。吴芳娘甚至觉得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其实也不错。
只是当人们向往美好的时候,事情往往都会事与愿违,昌王这次的征伐很不顺利,虽然最后终是胜了,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大伤了元气。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对外讲的,非但不能讲还要大肆宣扬己方的勇猛和睿智,畅想大业得成后的美好景象,总之如今一切已不能回头,昌王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胜了他便是名垂千古的开国之君,若是败了......
非但自己要死,只怕自己的父母妻儿,六亲宗族无一人能幸免。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相比昌王的忧心忡忡,他手底下下这般将士倒是各个都高兴的很,更是有人再次提出了祭祀天地,昭告天下万民,昌王登基为帝。
或许是觉得时机到了,或许是怕万一将来事败不想留下遗憾,昌王最终同意了自己登基为帝,大肆封赏百官。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昌王既然打算登基,便要郑重行事,昭告天下祭祀祖宗都是少不了的。昌王跟当今王座上那位是一个祖宗,他当然不可能回京城祭祀,于是便有人提议于山峰最高处遥拜即可。
这个倒是不难,只是此处最高的山峰却不在桐城,而是在百里之外的一处地方,很巧与周禾现在居住的地方不远。
祭祀参拜昭告天下之前自然有许多事要准备,刚好这些任务被派到了陆允洲朱奎等人身上,毕竟他们人比其他更熟悉这边。
吴芳娘跟随朱奎二次来到兴平镇,兴平镇景物不变,吴芳娘的心境却早已不比从前。
朱奎匆忙将其送到住处,叮嘱吴芳娘将家里安置好,便匆匆走了。
吴芳娘带着丫鬟婆子将住处打理清净,便凭着记忆来到周禾之前居住的地方。
吴芳娘到的时候周禾正从街上买完吃食回来,两人就这么在胡同口遇上了,看见彼此的那一刻两人同时愣住了。
吴芳娘衣着华丽穿着打扮早已今非昔比,而周禾由于最近被爱情滋润,整个人也是神采奕奕,总之两人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禾儿!”竟是吴芳娘先开了口。
尽管分别之前的那段记忆不算美好,但吴芳娘既然登门,周禾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便放下挑担开了门请人进屋说话。
雀儿跟在吴芳娘身后,好奇的打量这户人家,她虽然是个下人可自幼在城里长大,对乡下地方十分好奇,同时又觉得周家十分简陋,不明白自家夫人怎么会认识一个村姑。
周禾搬来凳子请吴芳娘坐,雀儿赶忙用手绢将凳子擦拭一遍,这才扶着吴芳娘坐了。吴芳娘担心周禾会不高兴,抬眼望过去对方却是一脸淡然的样子,似乎没看到雀儿的行为一般。
吴芳娘垂眸掩饰住了眼中的情绪,好半天才道:“禾儿,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周禾笑着点点头:“我挺好的。”最近时间忙着与魏华年谈恋爱,两人好的蜜里调油,周禾的确觉得挺好的。
这话听到吴芳娘耳里却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看周禾刚刚费力挑担的样子,怕还在为生计奔忙吧,穷困潦倒的日子她是一天也不想再过了,周禾却说这样的日子好?
“你如今靠什么生活?是打猎?还是在街上做些买卖?”
周禾依旧笑着:“都有,小山如今的本事越发好了,每每进山都有收获,我在街面上摆了个卖吃食的摊子,虽说赚的不多每天也有进项,生活尽够了。”
“禾儿,你不必这般强撑,我既然回来了怎么能忍心见你受苦。”说着她对雀儿示意了下,雀儿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十两银子放在周禾面前。
“这些银子虽然不多,却是我一点心意,你务必要收下。”吴芳娘声音很温柔,举止娴雅,仿佛之前的窘境全都是一场梦,她一直都是那个出身尊贵的千金小姐。
周禾勾唇浅笑了下,出乎吴芳娘意料的半点没有推辞,直接将银子收下并道了一声谢,看吴芳娘衣裳发式,还主动关心道:“芳娘,我看你衣着与之前很不相同,可是出嫁了么?”
提起这个不带吴芳娘回答,雀儿就兴奋的报出了自家主人的名号:“我家姑娘嫁的人可不一般呢,昌王殿下麾下的五品将军,年少有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周禾笑着恭喜吴芳娘成了官夫人,又说:“芳娘你如今身份尊贵,该留在桐城才是,怎么反而又来到这兴平镇呢?”
吴芳娘即便有心炫耀,也知道不能随便把朱奎的行踪透漏出去,于是只含糊说道:“家夫有事要忙,我便随他一同过来了。”
周禾对此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闻言只是点点头,并没有继续再问。
闲聊了会儿,周禾站起身道:“芳娘,今日中午留在这里吃饭吧,家里还有些肉,正好可以包水饺吃。”
话音才落周小山从外头闯了进来:“姐姐,包水饺我也可以帮忙。”说话间他见着了院里站着的主仆二人,顿时愣住了。
周禾嗔怪道:“怎么吓呆了,还不快叫人,你芳娘姐姐今日特意来看我们的。”
周禾这话说的并没有什么异样,也不知是否疑心生暗鬼,吴芳娘总觉得周禾这语气是在讽刺自己。她忽然就有点待不住了,站起身准备离开。
周禾苦留不住,到底放主仆二人走了。
将人送出门外,又眼瞅着走远了,周禾才返回院子同时拴上了门栓。周小山将今日的收获从背篓里往外掏,边掏边奇怪的问周禾:吴芳娘怎么会在兴平镇,今日又是来做什么的?
周禾笑道:“她为什么来兴平镇我不清楚,但是她来做什么我可看得明白。”
“什么?”
“过来显摆呗,之前走时候那么狼狈,与咱们更是几乎交恶,如今过好了还不得来耀武扬威一番,看看咱们是不是过得一如既往地惨。若是,便可安心了。”
周小山听得直皱眉:“怎么会有人是这样的心肠,我们明明救了她,她不感激也就算了,反倒像我们欠她一样。”
周禾无奈道:“大恩即大仇,古人诚不欺我呀!不过咱们也不亏,喏,她还留下十两银子接济咱们呢!”
周小山气的拿起银子就要扔了:“谁稀罕她的银子,真有骨气当成就不该接受咱们的恩惠,直接冻死在冰雪天里好了。”
“你这孩子是不是傻了。”见着周小山的动作周禾快不过来一把抢走银子:“她是什么心思暂且不论,这银子又没得罪你,好端端干嘛跟钱过不去?你辛苦上山一天,才能挣几个钱,这银子买来的粮食吃着不香?”
自从有了魏华年的指点,周小山打猎的本事大有长进,如今她家已经不缺肉吃,不过大米却是没有的,吃的每一口粮食都要去买。
除了这房子,陆允洲留下的钱周禾半文没动,坚持摆摊打猎养活自己,如今才安定下来,市场上的粮价甚贵,他们的日子过得也并不宽裕。
魏华年倒是也一直帮衬他们,只是除了猎物周禾偶尔会收,钱财也是不肯要的,魏华年给自己的人设设的实在是太穷了,穷到周禾接受他的东西都觉得自己在欺负人。
周小山有些不能理解她姐的行为,明明陆大哥和魏大哥跟他们的关系更好,也都肯给他家钱,偏偏姐姐一个都不接受。怎么如今来了个关系不睦的吴芳娘,姐姐倒变了个人似的,拿了对方的钱。
面对满面不解的周小山周禾直说了一句:“咱们若不要,她显摆不成日后岂不要日日来找麻烦,如今将银子接下,彼此两清各自过清净日子才好。”
姐弟俩边聊天边做饭,很快就将饺子包好,正准备下锅的功夫魏华年过来了,周禾笑他:“你这鼻子可真长,来的时间也刚好,不早不晚正好赶上吃饺子。”
魏华年接过周小山灶下烧火的活,笑着回答说:“那可不,我就是算准了时间来的。”
说话间看到桌上摆的那锭银子,便笑问周禾是在哪里发了财,这么大一锭银子就这样随意丢在外头。
周禾便将今日之事说了,魏华年听了眉头微蹙,似乎对吴芳娘的事挺感兴趣,又追问了好几句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