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师尊 第11章 一镜星出始向道（3）

第十一章.一镜星出始向道（3）

仿佛看出她的疑惑，朝珩故作高深道：“莫想太多，为师让你做的事必然有其原因。”

行吧……只是看到最后一条，她有点绷不住道：“师尊，瑶山不是教我们万物有灵么，为人杀猪，不公平吧？”

“你前天抓鱼昨天吃鱼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朝珩道。

阮含星把纸条收起，“主要也怪它打不过你。”

朝珩用扇子轻轻敲一下她的头，夸道：“有悟性。”

于是原本一玄衣一白衣的两道仙气飘飘的身影，经过玉米地后，就变成麻衣裹身的村男村女。

阮含星双手绕着自己两边的大麻花辫，又看着那贵气俊美的玄衣侠客化身为一身灰色裋褐的乡野青年，“师尊，看不出你还有这癖好。”

朝珩清清嗓，带着她走上前，只见前方小木屋里也正走出个拄拐的中年男子。

见到朝珩二人，那男子眼前一亮，拄着拐杖急走上前，“十六，你来了！这位是……”

朝珩蓦地挂上明灿笑容，很是熟稔且有乡土气地搀过男子另一只手，“李叔，这是我妹子十七。”

阮含星惊诧于自家师尊这丝滑又莫名其妙的转变，但她下意识仍是接过朝珩眼神，从善如流甜甜喊道：“李叔，喊我小十七就行。”

两人暗暗互相递了眼神——不错，配合完美。

李大叔嘴笑得合不拢，“哎呦，你们赵家怎么个个都长这么标致！”

李叔带着二人一同回到小木屋，阮含星在旁听两人寒暄，暗自了解一些信息。

原来这李叔是明棠村里的酿酒好手，他每年都会研究些新酒酿来，不多不少就十坛，而同年又会有酿成的一批出来，镇上酒铺也会来收走。

取酒好说，酒铺的人自会从酒窖中取出，只是酿完放下去这一遭，若无人相助，李叔因着跛足，一人难以完成。

而朝珩一年多前路过明棠村时，恰巧见李叔因此事为难，故而约定每年此时相助放酒，当然也有报酬——一坛当年新出的佳酿。

来到十个大酒坛前，朝珩说：“李叔，你去坐着吧，我和十七把它们搬下去。”

李叔打量一番那扎着双麻花辫个头娇小的少女，“十七小小巧巧的，不得行吧。”

朝珩边搬起一坛酒，边瞥了阮含星一眼，“我这妹子看着娇滴滴，但却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你且让她吧。”

阮含星闻言朝李大叔点点头道：“叔，您瞧好吧。”说罢左右手各擎一坛酒跟上朝珩的步伐。

既然是师尊要求，这些小事她必然做得完美。

两人把三坛酒放进酒窖中，再回来时，朝珩也抬了两坛酒。

阮含星一看他抬了两坛，于是不仅抬了两坛，又在两坛上叠了两坛，还在头上顶了一坛，挪着走去了酒窖。

李叔惊得差点把拐杖甩了，“十七，你是在镇上学杂耍的吧？”

阮含星一通忙活完，朝珩已和李叔坐在桌旁开了一坛陈酒，甘醇的酒香从坛中飘出，惹得微风也醉人。

李叔招呼阮含星坐下，朝珩抿了一口酒，笑眯眯道：“李叔，我说我们家十七不错吧，比我还中用。我以后若是出门游历，没三年半载回不来的话，这每年抬酒的差事，就都由十七来了。”

阮含星听见朝珩托付，双眼亮晶晶地望向李叔，“交给我罢，叔。”

朝珩以为她会询问或是好奇，可没想到她和上次钓鱼一样非常直爽地答应了。

……太过听话，反而让他心中有些说不上的感觉。

老龟幽幽的声音又漂荡在识海：黑心师尊压榨乖徒，难道要良心发现？

朝珩：清净湖雪鲤的事我还没和你算完。

老龟又继续装死。

“那就太感谢你们兄妹二人了，十七，莫担心，李叔也不亏了你，你哥哥来我这抬酒，我给他一坛酒，要是你来，我给两坛，去镇上卖也能换二两银子，够你买好些衣衫首饰啦！”李叔激动无比，给二人添了满杯。

阮含星连连点头道：“妹承兄业，应该的。”

朝珩把任务交给她，一定是认可她的能力。

为他做事，她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朝珩边品酒，边和阮含星介绍着杯中酒。

“李叔酿此酒，且不说前期工序繁复，原酒最少也要储三年，取出调合后再存两年才得出，这便是五载春秋，何况李叔又多放三年。单闻其味，幽雅细致，醇厚香绵，酱香浓郁，和其他酒甚是不同。再观其色，如琥珀溶于清水，澄湛微金。你品一口，绝不似其他酒辣烈，而是甘醇温和，回味悠长。”

讲起酒，朝珩的神色倒是既认真又快意，明眸璨璨如星，带着疏朗的笑意，仿佛在介绍天下至珍奇宝。

李叔不禁又给朝珩满上一杯，“还得是十六有文化，把我的酒讲得这样好，来，喝喝喝！”

阮含星才经历雄黄酒一劫，看着澄黄的酒有些发怵，却仍是抿了一口，却觉没有那股不适之感，于是让琼浆玉液悉数入喉，虽沾着舌的一瞬略微发苦，可很快那苦就成甘，带着温热，莫名升起一股暖意。

“这批酒还没有取名，十六十七可有好想法？”李叔问二人。

朝珩摇摇头，“醇雪？琥珀？煦风？都不好，我已然词穷也。”

阮含星更是摇头，“叔，我没文化，这种风雅之事还是你们来。”

李叔哈哈大笑，眼角笑出层层褶子来，“要什么文化，这样吧，今天酒是你们搬上来的，十七出力最大，恰好今日又是九月十七，就叫‘十七酒’如何？”

朝珩抚掌道：“如此甚妙。”

“谢谢叔。”阮含星抿唇一笑，又喝了一小杯酒。

李叔觉得空喝酒太斋，又给了些银钱拜托二人去镇上跑一趟，买了三斤酱牛肉、两只烧鸡和一包葱油手撕鸡。李叔则自己在家炒了几盘家常菜，二人回来时就闻到浓浓的菜香——剁椒鸡蛋、酸辣土豆丝、麻辣豆腐、夫妻肺片……

红澄澄一片，香辣扑鼻。

“十六爱吃辣，想来十七差不多。”李叔笑呵呵道。

阮含星呛得脸都红了：“咳咳咳咳……”

朝珩倒是很开心，美酒佳肴，享受得很，饭桌上和李叔推杯换盏、笑声不断。

二人从天下好酒聊到宇内名剑，再到今年天气、农田秋收和陈奶奶家的土豆。

阮含星一边看他二人欢饮，一边啃着烧鸡和手撕鸡，烧鸡皮脆肉嫩，香的出油。

而手撕鸡则是皮肉皆嫩，汁水鲜美。

她从露桥霜林，到郑府，到地宫，再到槐花村，哪里吃过这么香的鸡。

从前吃鸡要么是生吞要么是囫囵煮过，在槐花村的时候没钱太频繁的吃荤腥、那些假人也不会做；郑府则因为郑夫人崇尚茹素，一家上下十天半个月都难吃上一次肉；地宫和霜林这些不是人族的领域就更不用说，哪条蛇哪只妖吃肉还非得讲究到加工一番……

简直就是人间至味。

一顿家常饭吃到夜上三竿，李叔已有醉意，左右拉着朝珩和阮含星的手依依不舍，“知道你们平时忙，一年只有些闲时来村里，日后得空，多来看看老李，我也就值了。”

安置好李叔后，二人携酒而去，又回到那片玉米地。

把美酒收到乾坤袋后，朝珩和阮含星说：“你那两坛为师先替你收着，需要的时候再来取。日后你来拿酒，记得也给为师分些。”

阮含星很快点头，道声好，眼中澄澈清冽，无半分质疑和不悦。

朝珩笑了，“傻徒，为师让你做什么你都答应，不怕吃亏么？”

以昨日阮含星抓鱼的执着，他根本不怀疑她答应的事会做不到。

阮含星迷茫道：“师尊是剑道之首，能让我吃什么亏？”

少女明亮澄澈的双眸把他问沉默了。

老龟幽幽道：朝珩，良心痛啊。

朝珩：“……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带你来做这些？”

阮含星想，早上我想问来着，你说师尊带你做事必有理由，我觉得也对，就没继续追问了。

不过此刻，她还是很从善如流问道：“好奇，那师尊带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朝珩沉默片刻，反问：“你加入瑶山，所求为何？”

所求为何？

她加入瑶山，再简单不过——是因陆先生之言，也不全因陆先生之言。

她为瑶山石，为拥有逆转日月、化死为生的能力，她想复活已死之人。

但……也为见一人，哪怕他认不出来她。

不能直说，联想到他今日带她所为，阮含星垂眸思索，斟酌用词道：“是为众生。”

“为众生？乖徒，此话不由心了。”

阮含星抬眸望他。

夜色之中、微醺之后，他眸中凌然之气依旧未减，反而愈加清明。

阮含星抿唇不语，不知如何回应。

朝珩并不追问，移开视线，道：“含星，瑶山多的是有故事的人，我向来论迹不论心，不在乎这个。你也曾听旁人说过，我并非只有过你一个徒弟，我那大徒弟天赋极高，勉强可作天下第二，但我亲手了结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