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少阁主不得不说的那些事 第13章 是风动

刀光剑影，短兵相接，分不清是谁的影子。

她从夜色来。

腐草之萤光，也与星月争辉。

然后她就不留痕迹的离开了。

只是试探而已。

柳星闻是凭借着自己的本能接住了她递来的招式，稍不留神刀刀致命。

他突然看不清眼前的少侠了。从前她是水中月，里面外面都是明亮的；现在的她是镜中花，一触碰就会消失。

不得不承认的是，现在的少侠确实是比他更胜一筹。

他也只能打败她。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很快就见面了。

她抱着自己的长剑没有吵闹了，抬起眼大胆的直视自己的眼睛，没有任何的心虚与敌意，好似昨天的刺客不是她。可是柳星闻无比的确认那个人就是少侠。她似乎不认得他了，在夜里看不清他的脸。

她察觉柳星闻对她的视线，让她误以为他是她的故人，所以她走上前，在远处就招手呼唤道，你认识我吗。柳星闻怎么会忘记这个人，是她在那日终极之战打碎了他的骄傲，是他们不肯放过他。

于是他好奇起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认识的，他轻笑一声，这副模样好似看到了从前那样意气风发的他。让他意外的是，少侠是真的想不起他了。

她身上的气质确实是变了，好似不是他记忆中的人。

从前的她热情得像是一团火般毛躁，如今的她像是月亮般，面上的表情淡淡的，从远处看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原来不知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我不记得你了。她淡淡的开口。我只知道我要找一个人。

是谁？柳星闻以为他们能够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的缘由是他们本就是明月清风的人，谁也瞧不上那些下作的手段。但是昨晚的人确实是她。他突然不懂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柳星闻。她说出话如同烟花般炸开了。

你要杀他？

不，我是来带他逃的，有人要杀他。

是谁要杀他。

不知道，有人买凶杀他，也许是因为他得罪了什么人吧。

所以你到底是我的什么人。她浑然不怀疑他的身份。

我是追道，我们在谪仙岛以武会友，结拜为好友。柳星闻没有骗她，当时的他确实是不抵她，现在也是。

原来是追道大哥。她天真的作揖，好似真的认不得他。

柳星闻才知道她是真的记不得他了，他突然有些好奇当她得知他真实的身份时她面上的表情还会像是现在平淡吗。

我与柳星闻从前认识，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他早已经习惯了伪装。

她眼里的星辰突然就明亮了起来，他只能避开了自己的视线。

长期隐藏在黑暗中的星星是无法追逐月亮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

自古以来，邪不压正，所以柳星闻输了，输得很彻底。

没想到的是，柳星闻随口一提的玩笑话居然会真有人当真。

她其实，很像从前的自己，难以驯服，恃才傲物。

她确实跟着他，甚至是寸步不离的保护，这只是名为保护的监视罢了。

没有人会知道一个人真正的面目是怎样的，人都是会伪装的。

她说，她失去了记忆，有些记不清人了，她忘记了她给予他的痛苦。

在风沙中一个人行走的她安静得过分，好似成了另一个人，孤零零的模样像是这个世界剩下一个人。当他看到她这副模样时，他仿佛也看到了自己。

他追逐月亮时，他也是一个人。

没有人知道他在夜色人静的时对那个人的渴求，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少侠年纪还比他小几岁，又贪吃又爱玩，原本就是一个小孩子心性的人，几日不见，她倒是成熟了许多。

那双本不该拿剑的手，最后还是拿起了剑。

她说，追道大哥，我会护你的。她说话时淡漠的面容只有那双眼睛是亮的。

柳星闻只是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要陪他走多久，这场戏还能演多久。

什么时候，她才会出手杀他。他与她本就是敌对的立场。

这份所谓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镜天阁败了，他手底下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他的。也许，柳星闻从他输的那一刻，他就成为了父亲手下的一颗弃子，少阁主永远都是少阁主，但是没有人说是谁当少阁主。他上头的哥哥们对他虎视眈眈很久了。

只有柳星闻死了，他们才会有任何的可能。

现在的柳星闻不再是意气风发的少阁主，败者没有赏赐的资格。

他向来是看重输赢的。

是少侠拖着他的手快速的离开这片腥雨血风的斗争中。

他们躲在黑暗中的角落中，她用自己白净的食指抵着他的嘴让他不要出声。

是了，少侠的出招招式复杂繁多，她自然习得碎梦的隐身之术。

也是在这个时候，柳星闻才明白，输在少侠的手下也不是一种丢人的事情，她原来也是那人的弟子。

月亮洒在她身上，像是仕女画中的仙女般不可侵犯。

她本神女，从天而降。柳星闻此刻的脑海中只有这句话。

来路不明的小弟子直接打破了他引以为傲的招式。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应该知道的。

在这紧张的时刻，男女之间有了些许旖旎缱绻的气氛。

这还是柳星闻第一次离一个女子这么近，近得他只要低头就能够轻吻她的发余。她浑然不觉他们之间的暧昧，干净得就像是山间的松露，并未想多，一心专注于他人的追捕。

原来她说的那句话是认真的。柳星闻想。她对待自己亲近的人还真好。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说的谎言了，如果她知道了真相时，他们不再是这般友好了。

他会杀了她，她也是。

等到人走后，她才放开他，目光灼灼。

她说，你怎会得罪镜天阁的人。

他说，我也不知道。他面上的失望与悲伤难以掩饰。

柳星闻想不明白自己的亲人怎么会想要杀他。

在父亲的大业面前，一个儿子的牺牲也许是值得的。

那你就和我回谪仙岛吧，也许那里会有你想要的人。

是谁？

柳星闻。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找到他。

因为赵掌门一直都在那里，柳星闻不会放弃他的。

柳星闻听到她的话语错愕了，因为他们不过是几面之缘，她对他的追求了如指掌了。

我们该走了。她害怕那些人还会回来，快速的拉着他离开这里。

这是他们第二次握手，他依稀能够闻到她身上冷冷的松香味道。

还好是在夜里，不然她会察觉他的面上是红的，像是熟透的虾般白里透红。

她说，我怎能弃你于不顾。

她否认了他对她所有的拒绝。

她向来也是一个随性的人。

她这般待他，倒是他不知道怎样对她了。

不过，柳星闻的身份暴露的很快。有人从人群中认出了他。

他们唤他少阁主。

那一刻，她便知道这所有的谎言。

他们的初见，就是从谎言开始的。

他看到她平静的表面第一次有了裂痕。

她愤怒的用长剑指着他质问他，你怎么能骗我。

是你太蠢了，蠢笨到轻易的相信别人，多亏你的保护，我才能活到了现在。柳星闻对于他们的决裂没有任何的意外，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

她到底没有捅他一刀，而是放他走。

她说，你走吧，不要让我再次见到你。

他手下的人护主心切，趁人不备伤了她。

她一袭白衣染血的模样，像是啼血的鹤般凄美。

少侠原来也是那般自由不受束缚的人。

她被他抓住了，这次是他赢了。

但是柳星闻并没有感受到胜利的喜悦，这不是他想要的比试。

她吐着血刚烈的说，我宁死也不会屈服的。说完，自己往长剑冲去。

他们本来不是杀少侠的，因为少侠还有利用的价值。

是柳星闻挡下了那一剑。她救过他的命，这次之后他们再也不相欠。

放她走。

少阁主。

我说，放她走。

她走后没有回头。

她说，你多保重。

从此以后，他们两不相欠。

他在杭州见过她一次。

她一身红衣，一手撑着伞，一个人站在桥边，挡住了所有的风雪。

她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好像是生病了。

他以为她再次见到她免不了无休的争斗。

可是眼前的少侠表现得非常的平静，眼底没有任何的波澜，轻抬她淡漠的眉眼，问他是否是她的旧识。听说自在门的小师妹因为蛊毒病得不轻，已经识不得从前的人了。

柳星闻否认了他们之间任何的可能。

他们之间本就没有江湖儿女之间的风花雪月。

相逢即是客。她到底还是招待他，他也没有拒绝。

眼前的庭院下有一盘棋盘，黑子和白字星星点点落座在棋盘上。

一个人时，她会自己和自己下棋。

第一次见面时，柳星闻也是自己在和自己下棋的。

眼前佳人雪下煮茶的模样，颇有些浪漫之意。

眉眼如画的人像是画卷上的人物。

柳星闻没有喝那杯茶就落荒而逃了。

他全然不顾她在他身后追逐他的模样。

有时候他想，如果这样干净的人就这样死了，也挺无聊的。

他其实为她求过药的，她却对他全无所知。

少侠最后活了下来，但她忘记了他们的曾经。

镜天阁也没了，柳星闻也不再是少阁主。

再次见面已经是多年后了。

少侠已经是名扬天下的大侠，姣好的模样也吸引了不少倾慕她的人。

她却未曾婚配。

他也全然未娶。

她是在逃跑时从树上掉在他怀里的。

他又闻到了熟悉的松香味。

明月入我怀。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