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权宦那些年 第89章 夜谈

沈诺希说完景岱转过身沉默了片刻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反正沈诺希说的时候是包含了别的意思，凭借景岱的聪慧肯定能想到就看他愿不愿意和自己敞开心扉。

“姨母，我最近和父皇想法上出现了分歧，父皇觉得我阻碍他修缮皇陵是另有图谋不忠不孝。可我只是觉得皇陵现状良好钱可以用到更当紧的地方，我解释过许多次但都没什么效果。”

景岱的情绪随着话音逐渐低落，这件事已经压在他心头许久，他一直没找到可以和他商量理解他想法的人。

“太子本该忧国忧民这点你做的很好，但是现在万岁身体抱恙心情难免受到影响，治病这么长时间还没起色人也容易想多，你催得紧了他就会多想觉得你有别的企图，现在朝中官员心思活络你做事得三思而后行。”

沈诺希说的忐忑这段话在封建王朝足够她以死谢罪，家天下就麻烦在这里父子间的关系既是国事又是家事，纠缠在一起很难分清究竟是君臣为先还是亲情更重。

“我已经坐到这个位置上还会有什么企图，要我说那些心思活络的……”景岱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沈诺希拍肩膀打断。

“就不该你说，在其位谋其事，现在轮不到你说话说多错多，处理好分给你的政务就好，如果有什么想法实在想做就偷偷的做，只要是利国利民就算被发现也没什么，但你不能替他决定因为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

你提出自己的建议，他是掌权者做不做在他，你的位置还有许多人在虎视眈眈关注着，一旦踏错不止你还有姐姐和整个沈家都要付出代价，想做什么先在心中谋划等羽翼丰满时再去做也不迟。”

沈诺希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用家族约束旁人，明明刚来时她对这些都不屑一顾毫不放在心上。

“是我失言，以后我会三思而后行的，姨母不必担心。”景岱咽下冲到嘴边的话，姨母的言语像是给他当头一棒，让他看清楚局势自己不该如此莽撞。

“我从不担心自己性命，活的每一天都是赚到，但姐姐和爹娘他们不同，尤其是父亲他好不容易才坐到今天的位置上，你的位置也是你和许多人共同努力的结果，不要白费自己和他们的努力拿这些去赌。”

沈诺希话说的有些重但事实只会更惨烈，如果景岱惹恼朱正桦被赶下太子之位换了旁人坐上去，那景岱背后支持他的朝臣都将大祸临头。

“我明白，我只是觉得怎么忽然就不一样了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我刚回来的时候听闻内监强抢民女，本以为父皇会斥责内监降罪于他，结果……非但没有降罪反而让那姑娘嫁给了内监，这是什么道理。”

景岱提起这事更是气愤眉头皱了起来，他之前听闻旁人说宦官缺了东西容易心理扭曲用别的方式弥补他还不信，身边的公公和周厂臣都不是这样。

“流言可畏，百姓害怕流言万岁也怕，这件事从发生开始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对那姑娘的伤害这辈子都不可能磨灭。

而且行此苟且之事的是宫中内监，万岁一旦下旨降罪就证明他承认此事宫中风气不正，年下是各国进贡的日子多少双眼睛看着，他只是按照自己所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沈诺希心里也唾弃朱正桦舍弃那姑娘的决定，但事已至此景岱本就在气头上她只能替朱正桦开脱劝景岱走出这个死胡同。

“这只是那太监一人所为，惩罚他也能证明父皇治下严苛，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可以处理更周全为何父皇执意如此。”景岱声音随之升高，所有人都在劝说他不要和父皇起争端可是这桩桩件件他怎能视若无睹。

“你和他争执过这么多次可有改变什么，过去这么久就算他发现自己做错了为了自己脸面也不会承认的，人坐的位置越高越难承认错误，不是因为他们变愚钝了而是因为承认错误的代价变高了。

像你小时候做错事和别人道歉送些礼物补偿这事儿就过去了，现在如果你做错事只要不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万岁惩罚你后也就过去了，但到了那个位置他做错事再没有人可以替他承担，承认错误所带来的后果是需要自己承受的。

这也是我为何之前和你说等日后你就不一定愿意听我讲大道理了，因为你不是不懂而是权衡利弊后选择无视，现在这些事情还不该你考虑，自古帝王多疑年龄越大身体状况越不好越容易多想。

人都是自私的，今日我和你说的话是把你当外甥，我知道这些话若被旁人听去死一百次都不为过却还是这样说，是因为我们血脉相连你是我的家人比我和他更亲近，所以我想帮你让日后可以走的更顺畅别给自己路上埋绊脚石。”

沈诺希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看着景岱在自己身边坐着听着他的心跳呼吸，血脉相连的感觉从未如此强烈，她劝导景岱别无所求，在这一刻景岱不是太子只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景岱听完她的话沉默下来，还没等他回话就听琼华在门外说晚饭备好了，沈诺希把琼华叫进来两人一餐饭相对无言，吃过饭琼华告退沈诺希拿出茶具沏茶。

屋中又只剩下茶水和茶具接触的声音，一杯茶泡好放在景岱面前他这才抬头看向沈诺希。

姨母句句真诚全是站在他的角度为他着想，是他不该把父子和君臣关系混淆，他和父皇关系的顺序从他接任太子后就该是君臣先行，君要如何不是臣子能决定的。

“谢谢姨母，我明白了，姨母字字句句都是为我考虑是我钻牛角尖，日后还望姨母多多提点君子兼听则明，他们不敢和我直言只有姨母敢这样直白的点醒我。”

景岱站起身后退两步向沈诺希行礼，这一路能有姨母的帮扶厚爱是他之幸事，如果按照自己想法继续坚持定会酿成祸端。

“你能想清楚就好，生在皇家的孩子就是会比寻常人家承担更大的责任，周边迷惑性因素太多你要记得自己最初的志向，不要忘了自己是谁。”

沈诺希也常常这么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自己是谁不要忘了自己的目的，其他一切不过是浮云。

转天两人都起了个大早，沈诺希约景岱一起爬山放松，在宫里每天看的都是那四方天就算工匠技艺再高超时间久了早就审美疲劳，不如亲近一下大自然看看没有人工干预生命的美丽。

“姨母你看，这树中间被火烧空了竟然还能活。”景岱看见一颗中间空心的树有些惊讶，后花园中从没有这样的树，那些树但凡枝叶枯黄就会立刻被移走换上生机勃勃的树苗。

“这就是生命的力量，被石头压着的种子也可以顶起整颗巨石，只要有阳光雨露植物就会生长在各处。”

一路上景岱看什么都新鲜，好像化身十万个为什么，沈诺希也不是每种植物都认识大部分还要靠裕之科普，一直听闻大宗族培养的人能力非凡，现在一问才知裕之的知识面有多广，哪怕是有两世经历的她也甘拜下风。

登顶的时候山脚下城池显得格外渺小，今天天气很好云彩都在高空视野开阔，和从低处看风景完全不同。

“姨母，你去过海边吗，那的景色和书上写的一样吗？”景岱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在此之前他还从未登上过高峰俯瞰京城。

“差不多，不过百闻不如一见，你得亲自去看才能体会到海洋的震撼，海水在夏天会比陆地凉爽冬日又会比陆地暖和，脚踩在沙滩上感受着海浪拍打小腿那种感觉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

如果坐船出海天气好的时候海天一色，好像云彩掉进了海里天空触手可及；如果天气不好海面会掀起滔天巨浪，可以瞬间吞没巨型货船。”

沈诺希避开前一个问题，她在这儿的几十年还没去过海边，但是在现代她去过很多次，也曾亲眼目睹潮起潮落海边日出。

“那他们送来的螺贝里面的声音真的是大海的声音吗？”

“准确来说并不是，那是海螺中空腔和外部声音共振引起的，但是它和大海的声音很像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大海，等日后到了海边再自己亲耳去倾听大海的声音。”

沈诺希的描述引起景岱好奇他又开始和沈诺希约定日后游历山川湖泊，明朝这么大的疆域他想亲自去看看各处风光，而不是坐在宫中看着别人写的游记。

听他这么说沈诺希思路一时跑偏回想后世对景岱的评价，好像没有哪个文献里写过景岱热衷自然风光，自己这个变数说不定就会把他变成喜欢旅游的皇帝。

历史上有这么多帝王，他们的爱好各式各样，多一位喜欢旅游的好像也不怎么奇怪。

和景岱聊完没过几天她去找周佑安的时候得知最新消息，景岱已经不再和万岁争执该不该修缮陵墓，甚至主动找万岁承认错误，这几日两人关系有了明显缓和。

周佑安还吹了一套彩虹屁，夸奖沈诺希有当说客的本领，那么多人劝都没用结果被她说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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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