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过万岁,父亲和杨督公。”周佑安思考了片刻认真回答。
“那我的面子可真大,这些就够用了,只是闲着无聊画画你快去忙公事吧。”沈诺希接过他手中墨块放下,自己随手画画不用这么细致,倒是他书案上的文书已经摞的很高。
“我有事叫你。”沈诺希先他一步表明态度周佑安嗯了声转身走到书案前落座。
看他落座时微微控制了下然后才坐直磨墨提笔,书写的速度很快,沈诺希开始仔细回想记忆里历史的走向,已经过去十多年要不是时常惦记早就忘干净了。
细细算来建臻二十年没出正月山东暴雪灾民暴乱,万岁派遣西厂提督前往探查原因安抚灾民,经查证皆因登州知府贪赃赈灾款灾民食不果腹。
这是周佑安成为西厂提督第一次外出解决的案子沈诺希记得很清,想来周佑安离出发也不远,已过元宵节登州的消息该传过来了。
可惜自己待在宫中不能和他同去赈灾,有道是日久生情没了日久刚熟悉起来的关系又要被迫拉远。
沈诺希想的入迷几乎是在搜刮脑海中的记忆,当初脑海中的历史是突然出现,她来不急只能粗粗回忆一遍挑拣着整理重要转折。
记忆久了就会慢慢淡忘,等她决定与周佑安同行时有关他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除了留下的绘本只记得周佑安处理重大案件的来龙去脉,早知就该立刻决定也省的现在想到头疼。
时间飞逝夜色深沉,沈诺希起身活动颈椎坐这么久脖子都僵了,走到周佑安身边瞥见他的字迹,看那落笔很是爽快但结尾都会收回笔锋变得圆滑。
“你字写的真漂亮,字如其人,我那有姐姐赠的几块李墨①我用浪费,明日给你拿来。”
“贵人,奴婢后日出宫少则月余多则几月。”周佑安停下笔仰视着沈诺希,灯台的光晕在两人之间流转,
“要去哪里?”
“登州。”
“那我明日给你备些东西拿来,还没出正月正下着雪,登州临海更是阴冷,”周佑安的回答和沈诺希想的一样历史并未改变。
“奴婢明日要准备出行事宜恐不在宫内。”
“那我一早就过来送东西,你下了早朝过来拿走就行。”正史对周佑安的记载廖廖几笔沈诺希还是当初特意把这十人信息从地方志中整合才知。
周佑安走访明面上被知府奉为上宾被灾民怨怼,背地里知府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登州是高丽和日本往来要道百姓多习武,一次暴乱周佑安被暗伤不过也是因为这伤才让周佑安抓到知府的错处揭穿了他的面目。
沈诺希有些想提醒他注意安全,但不确定如果更改事情走向结局会如何,自己远在宫中鞭长莫及,只得为他多备些药提前做准备。
“贵人…”周佑安说着又抬手想要行礼,被沈诺希按了下去。
“就当我为朋友送行。”沈诺希没等他接话继续说道,“今日就先回去了,这笔墨你随便找个地方放着,省的下次还要拿,明日记得回来一趟。”
沈诺希说完推开房门转身离开,桌案上放着墨还未干的画,画中一只大猫被狼群包围身边还有一只黑熊轻蔑的看着它。
次日寅时初外面还一片漆黑,大臣们已经赶来等候早朝,沈诺希趁着刚换岗的功夫溜出内宫。
记载中并未阐明周佑安伤在哪,也不知昨天的画他看见了没,只好把止血药草乌散备上许多,虽然知道以他的身份出行不会缺这些但还是想多备一份。
一路东躲西藏这个时辰宫中初醒,宫人多半起来忙碌,到了直房周佑安果然已经离开,沈诺希把药材和尉②放在桌案上,外出骑马寒冷这尉是母亲做的里面用的紫貂毛沈诺希嫌弃大又厚实没用过两次就放那落灰。
桌案上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干净,窗下的书案上也没了书籍,主人不在沈诺希不好多做停留放好东西就离开了。
接下来两月周佑安音信全无,内宫听不见他半点消息沈诺希又不敢询问师傅,自古后宫不得干政沈诺希连和景岱讨论问题时都有意避过这些话题。
不论皇帝如何,师傅教导皇子的都是明君正道景岱被培养的十分正直,只是这份正直没那么接地气。
实在无聊时沈诺希就会回忆历史走向的重要转折把他们画下后烧掉,如此生活还算有趣。
建臻二十年四月初六周佑安回朝,琼莹听来的消息是万岁龙心大悦赏了他许多东西,想来应是顺利解决灾民暴乱的事情。
沈诺希想去见他但现在还早,他的直房估计会有不少人,自己出现并不合时宜等宫门快要落锁时去就算碰到人也有借口离开。
如今虽已入春但气温还是不高夜晚也会感觉寒凉,沈诺希想了想带上一个手炉和备好的吃食、药材熟门熟路翻过宫墙去寻周佑安。
快到直房时降低呼吸频率轻手轻脚靠近后窗,透过窗棂看见屋内应是还有别人,沈诺希又默背了遍自己人设回到前门敲了两声后低头等待。
屋内有收拾东西的声音,片刻门被拉开一个厂卫从门缝中看了出来,“原来是姑姑,您久等。”柳蒙上次见过沈诺希能到直房来找督公应是督公默许。
沈诺希没记住这个厂卫上次只是一个照面,如今宫门快要落锁他还在此就猜测他可能是周佑安的得力助手柳蒙,野史记载中他是为了护佑周佑安在战场上被杀。
关于柳蒙的记载只有只言片语,出身锦衣卫十六岁被选进西缉事厂成为周佑安左膀右臂,此人善学,机关巧术皆有涉猎。
“督公,奴婢来给您送些东西。”沈诺希走进房间学着宫女的样子俯身低头行礼目光落在脚尖,“属下明日再来。”
柳蒙很有眼力劲跟着行礼得周佑安同意后出了房间,门缓缓关上两人听见柳蒙脚步远去,“周佑安…”
“奴婢卑劣担不起贵人行礼。”沈诺希抬头话还没出口周佑安已经跪了下去,只是这个大礼行的有些别扭他胳膊动作有些停滞。
沈诺希跟着蹲了下去托住他的右手,“这是怎么。”两人手掌一触即分沈诺希感觉到他手上缠着东西,“你受伤了?”
沈诺希皱了皱眉手在身边攥紧又放开,“我们起来说话,刚才是有人在我们不是说好了你不必如此。”
周佑安站了起来坐到桌案一旁,沈诺希坐到主位上继续追问她的伤情,周佑安挡不住只得回答:“无妨,只是小伤,不值得贵人惦记。”
“可以看一下吗,我只带了调理暗伤的药材,或者你告诉我需要什么也好。”周佑安把右手放在桌下沈诺希只得询问他的状态。
“被人趁乱伤了手臂早就止血了,近日骑马有些裂开,不妨事。”周佑安简单说明情况还是固执的没有把手放上来。
“你这有止血的药吗。”
“回来进宫不敢停息片刻,赶得急忘了。”
“你先吃,我回去一趟拿些药过来。”沈诺希不等他回话起身出门翻过宫墙回了永寿宫,琼华看她这么着急还以为出了事脸上带了忧虑。
“我没事只是回来拿些药,师傅配的止血消炎药、草乌散都拿上一些。”
沈诺希身上衣冠和出去时并无不同琼华自然明白这药是要拿给谁,只要小姐没事旁的小姐自有主见。
沈诺希拿过药瓶塞进袖子又赶了回去,进屋时桌上摆好了糕点周佑安面前盘子里还有吃一半的。
“你先吃,吃过再上药。”
沈诺希说着走到桌边把身上的东西拿出来摆好,“我知你应是不缺这些药但现在宫门落锁先凑合用一些。”
沈诺希不好一直盯着看周佑安抬眼四下打量,直房不大并没有赠礼堆积应是送去外面的宅子了,桌案上的题本已堆了不少。
周佑安伤到的是右手并没有记录说他是不是双手皆可写字,沈诺希看他右手拿筷子都有些不稳,等他吃完放下筷子才开口:“那么多题本要何时送回?”
“明日巳时前。”
“那你左手可会提笔写字。”
“贵人不必担心,小伤不耽误。”周佑安说的平常但手背上纱布洇出来的血色不会说谎。
沈诺希很在乎他的小命,各种记载中并没有一个肯定的死因,保不齐他现在哪次受伤就埋下未来的隐患。
“不如你来翻看由我执笔,你说什么我写什么,书法虽不如你但我也是自小练起应不会让你跌了面子。”
送到这里的题本多是公务或厂卫传信涉及机密但并没那么紧要,沈诺希对朝中毎日变化没有太大兴趣,建臻年间重大转折她早就熟记于心。
“贵人……”
“就坐你对面写,我入宫才刚满一年。”
周佑安听懂她言下之意,再行退拒倒显得自己不是,“那就有劳贵人。”
“不妨事,你这伤口开裂今晚怕是要起热本来我也不放心早走,能帮你处理一些事情也算打发时间。”
她说完走到墙边上次拿来的银骨炭还没用完,拿出火折子取火后把带来的药材煮上,又转身抱过一摞题本放在桌案上。
捉个虫不用重看,有大改动会在作话提前说的。
批注:
①李墨:据《徽州府志》记载徽墨起源于南唐奚氏父子,被被赐国姓李,宋代曾一度出现,黄金易得,李墨难求
②尉:手套的称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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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