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诺希扶起冯思瑶转身离开没停顿片刻,跪在宫道这种事情应算很严重的折辱,宫道中人来人往人人都能看见,沈诺希只是顺手而已并不想让她承自己的情。
又隔了几日二月十八沈诺希傍晚去找周佑安时得知他要出宫的消息。
“你什么时候走?”
“二月二十日。”
“那不就是后天,你出宫后去见景岱就不如现在方便了这几日有去见过他吗?”
“去过两次,殿下看题本时有不解之处唤奴婢前去解释。”
“那你出宫前还要去见他吗?”
“自然要去拜别殿下,奴婢已经递交拜帖明日寅时前去。”
沈诺希放下筷子思索片刻,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景岱在八股文的学习上有许多老师可以为他答疑解惑,但是在时/政上就很难找到合适的老师,问多了触及皇权引人猜忌问浅了又显得他学识浅薄。
“你乐意和景岱讲政事吗,不用讲朝堂只讲在民间的见闻或者处理过的案件。”
周佑安顿了顿像是在思考如何回答才能更好表达他的想法,沈诺希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吃菜等他回答。
“奴婢惶恐,奴婢所行所做大多不值一提恐污了殿下耳朵,但若能为殿下效力实为奴婢福分奴婢万不敢推辞。”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姐姐教得好景岱的举止言谈都合乎规矩,在课业上教习也都是当代大儒,习武有裕之在不会出大差,我只是担心我出宫后无人同他商量这些民间事让他脱离了百姓。
太子是一国储君如果不能时刻把百姓挂在心间怕是那些学识都会犹如空中楼阁难以落地,他惦记着南巡要是到时发现学的与现实毫无瓜葛心里该有落差了。”
沈诺希没养过孩子亲戚家数她辈分最小,传来前倒是有表姐怀孕但还没等小外甥出生她就来了这个朝代,她怕拿捏不好分寸每次说话前都要再三斟酌,幸亏景岱早熟不然交流就是个大问题。
“贵人心意难能可贵,奴婢见识不及世间万一但奴婢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得了周佑安允诺沈诺希放下心,这件事一举多得不仅能让景岱同周佑安亲近,还能让景岱多听听外面的世界知道百姓疾苦。
转天沈诺希上午就去了文华殿,景岱在主厅接见大臣沈诺希隔着帘子给他画连环画,都是简笔小动物不费什么时间留给他当个解闷小玩意儿。
午饭后景岱躺在她身旁榻上休息没一会就起来处理课业,寅时周佑安按时来访,因为景岱在偏殿写文章就把他叫来了偏殿,沈诺希坐在一旁屏风后听墙根。
隔着屏幕看不清周佑安穿的什么只见他恭敬走进来向景岱行礼后被赐座安静待在一旁,景岱写完手中文章停笔后周佑安才起身向他请辞。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沈诺希听他俩说话都和平常音调不同,景岱惜字如金话语中带着上位者指令的意味,周佑安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要不是自己刚见过还以为这俩人被换了芯子。
两人寒暄完景岱提了两个问题周佑安回答的滴水不漏,眼看话题结束周佑安要走沈诺希揣测再三还是张了嘴。
“都说周提督博文如今听来确有其事,我与殿下常谈论江南风物奈何多年不曾前往,方才听周提督说江南近日水产减少一时有些不解不知是何原因?”
沈诺希刚才就在想该怎么借口挑起这个头,两人刚好谈到南方今年降水稀少她借着话题问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按说后妃不得私下与外臣相见但隔着屏风又有景岱在,问的也不是什么时政景岱也就没制止。
周佑安回答很官方沈诺希基本没听懂他讲的到底是什么,但景岱应该是听懂了沈诺希谢过周佑安后两人又聊了几句,景岱祝他一路平安后周佑安才行礼离开。
周佑安前脚走沈诺希后脚从屏风中走出来,景岱叫宫人换了茶具端上来一些糕点让沈诺希打牙祭。
“周提督对民间的事情了解的可真不少。”沈诺希试探着挑起话题,仔细观察着景岱的表情。
“西厂主要监管民间事物他对这些熟悉是应该的,姨母怎的突然提起江南是打算出宫后去外祖家小住吗?”景岱对此没有什么抵抗心理,西厂本就监察天下这只是周佑安分内职责。
“是有这个打算,我进宫前随母亲在那住过一段时间对那里的水产分外钟情。我看周提督对民间的事情如数家珍景岱以后若有不解或许可从他那了解一二。”
景岱听她说完放下茶杯拇指搓着杯身像是在思考什么,沈诺希闪回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应该没哪里越距。
“姨母说的是,周厂臣见闻广本宫日后会多多向他提问了解百姓生活。”
有景岱这句话沈诺希就放下心,景岱向来说到做到他们二人心愿相同性格也都温和聊到一块只是时间问题,这几年景岱被她潜移默化教导虽不至于人人平等但在知识面前阶级优越感弱了很多,只要发现别人某处学识比他渊博他就能暂时放下身段不耻下问。
对于在这种千百年传承家天下的教育中能让太子弯下腰同大臣交谈已是不易,至于尊重之类的就看周佑安自己的本事,她进宫后把能为周佑安未来谋平安的事情都做了剩下的就等出宫后再去解决。
傍晚沈诺希又装了满满一箱东西前往直房,直房中已经收拾差不多书架上的书籍已经全部搬走还留下放着沈诺希平日用的匣子没拿走。
“你帮我顺便拿出去吧,省的回来去找你还要再买,我还拿了好多通不过监察的东西你一并帮我带出去,等出宫后我再去找你拿。”
沈诺希说着打开食盒夹层,匕首、药粉、小暗器塞的没有空隙,出宫和入宫时一样要精细的搜身带出宫的行李也会被无数次查看,这些东西根本带不出去。
其实交给师傅一次少拿点也不是不行,但沈诺希就是想创造去找他的机会所以除了袖珍手木仓把这些都留给了周佑安。
周佑安看她食盒中的东西轻挑下眉尾,他倒是没想到沈诺希能在守卫这么森严的地方藏着这么多利器,若是用来刺杀万岁怕是死无数次了。
“宫里的巡查功夫退步不少。”
“是我藏东西的本事好,都是蔚兮师傅亲传,我和风颂师傅最开始学的是如何把东西藏在眼皮子底下不被发现结果天天挨打,为了少挨罚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也不管用,还是蔚兮师傅看不下去给我偷传秘籍才躲过一劫。”
沈诺希当初学的时候日日被罚,风颂师傅赏罚分明从不手软,沈诺希被他打的手软拿勺子都是抖得也逃不过他火眼金睛。
后来实在没办法天天给蔚兮师傅开小灶请他传授独门秘籍,这才躲过了每日打手板,为此蔚兮师傅没少奚落风颂师傅本事不如他。
“我还想吃锦玉楼的西瓜酪,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
“贵人出宫时还是早春,西瓜酪要等夏日才会供应。”
“那估计吃不上了,我要随你南下只能等下次回来再吃了。”沈诺希随口一说周佑安却变了脸色,随他南下这种事听来太过荒谬周佑安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沈诺希看他一脸疑惑才反应过来嘴快把心里的小九九说了出来,她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光明正大跟着他南行,用沈府二小姐的身份怕是不行,不过化名沈诺的方法倒是一堆,现在不急等出宫后挨个试试总有能跟着周佑安的方法。
建臻二十二年动荡太多,周佑安的经历和结局也是从这开始众说纷纭,沈诺希害怕一个没注意他就客死他乡,那为他筹谋的这么多年乃至接下来的安排就会瞬间灰飞烟灭,她当然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随行是必然的。
“贵人要随奴婢南下?”
“是啊,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来想办法,你照常安排你的事情我自会去找你。”沈诺希说的理所应当周佑安眉头却皱了起来。
“贵人,外出巡查一路艰辛不如京中养人,贵人若想出去游玩安排锦衣卫互送您何必吃这苦头。”
“我不是出去玩,就是跟着你给你当幕僚,接下来事情有点复杂不确定因素太多不跟在你身边我没安全感,万一哪天你遇上紧急事件我这远水解不了近渴那我的计划可都要落空。”
周佑安仍然不解沈诺希此话何意,不过时间还早可能她只是一时兴起,且不说名声自己出行多是山高水险之地,一位京中养大摸小姐怎能与他同行。
“别想了,反应还有时间,我给你准备了两份礼物,一份祝贺你乔迁新居,一份祝贺我要出宫,身边人都送了就差你的。”
沈诺希打断他的思绪,翻出两个红封,祝贺乔迁新居的里面是一副可以摆在桌上的小屏风,是苏州的贡品双面三异绣很是精巧;祝贺自己要出宫的那份是这几年打赏剩下的金银瓜子,出宫后用这个太显眼所以干脆留足出宫时打点的剩下都送给周佑安,别看袋子不大斤两可是实打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