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诺希在宫中一连几日都没见到景岱,现在距离殿试还有两个多月她不急于一时,如何落子还得伺机而动,贸然暴露自己所知容易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随着时间推移朝堂逐渐安定,沈诺希在宫中已能清晰感受到身份的不同。
大家好像都默认一旦她婚事有了苗头,景岱必会赐她个身份,以前管理森严的公公,如今见她也都规规矩矩的行礼,再无人约束她的活动范围。
今年雪下的还算正常,没有出现往年连日暴雪的现象,傍晚天空又飘起雪花,若不是沈流玥提前吩咐留下院中积雪,怕是沈诺希来时连雪堆都见不着。
和姐姐用过晚饭后,沈诺希拿出绣绷坐在一旁榻上绣着帕子,左右婚事逃不过这两年,出嫁需要用的东西都得提前备上。
窗外雪渐渐变大,鹅毛般的雪花顺着寒风吹入宫墙,落雪凌冽的气味从门窗处涌入室内,混杂着香炉中的熏香,让人有些昏沉。
沈诺希揣摩几日的说辞临到开口却又语塞,不知该从何谈起,也不知是否要在此时破坏她和姐姐之间温馨的氛围。
“一路可有遇见什么麻烦,出去一趟倒是沉稳许多。”沈流玥挥退殿中侍候的宫女,她早就看出妹妹心中纠结。
这次邀诺希进宫,一来是帮她躲过上元节各家宴请邀约的纷争,二来也是想看诺希自己的想法。
婚嫁一事她们这些女子都逃不过,可她位及太后总能说上几句,让妹妹过得更舒心一些。
“遇上一个无解的麻烦,我不知该怎么和爹娘说,也不知道该不该同姐姐商议。”沈诺希顺势放下手中绣绷,事已至此,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什么事情是不能同姐姐商议的?”沈流玥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抿一口,心思转了几圈,近日没听说诺希捅了什么篓子,京中一切除了与殿试相关也都无风无浪。
“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往大了说影响家族仕途,可如果单看这事儿,不过是我自己的私事。”
沈诺希话到一半突兀的停下,沈流玥未置可否,静静等她说后面那一半重要的消息,铺垫这么长定是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
“姐姐记得,上任西厂提督,周佑安吗?”
沈诺希心存试探,沈流玥骤然变了脸色,这种语境下提起上任西厂提督,不管怎样都是件棘手事。
“他不是被贬去甘州卫做参赞军务了吗。”沈流玥语气肯定,她对这些帮助过景岱的朝臣格外重视,每个人的去处如数家珍。
“你去甘州卫见到他了?”
“嗯,不过……因果关系不是这样。”
沈诺希深呼吸抬头看向沈流玥,她和周佑安的关系一直是自己占据主导,现在由她来捅破也是应该。
姐姐眉头微微蹙起,搭在茶几边的手用了几分力气,她预感到接下来的话不会寻常。
“我不是在甘州卫偶然遇见他,而是为了他去的甘州卫。”沈诺希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快速说破自己心意。
“我对他心生好感,恰巧他也如此。
最近困扰我、让我烦忧的就是此事,我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同他在一起。”
沈诺希话音落下殿内寂静无声,沈流玥眉头越皱越紧,之前发现的蛛丝马迹、诺希秋猎时的主动…如今都有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让她匪夷所思。
“养在外面未尝不可。”几个呼吸间沈流玥已平复心情,端起茶杯顺着妹妹的思路为她提供解决办法。
宦官而已,养在外面注意些,没什么大问题,就算他图谋不轨,有自己盯着也不会让他翻起风浪,
“我想嫁…给他。”沈诺希话还没说完,沈流玥手中茶杯猛的砸在桌上,杯中茶水飞溅而出。
“胡闹!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若没有喜欢的,我与母亲商议后为你定下也不是不可。”沈流玥厉声呵斥,若不是顾及隔墙有耳,她说的会更直白。
她知道妹妹从小想法就与旁人不同,但是她没想过妹妹竟然动了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
宦官……可笑,他竟敢肖想沈府嫡女,真是心比天高,想攀高枝想瞎了心。
“姐姐我喜欢他,此事在我心中已打算许久。”沈诺希想向姐姐解释自己并非昏了头,但是显然沈流玥无法接受妹妹特立独行的想法。
“你这不是冲动,是什么。
他一个宦官,就算是西厂提督又如何,你是本宫的妹妹,沈府嫡女。他算什么东西,敢肖想你。”
诺希虽性格跳脱但为人处世一直都很圆滑,她不相信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会是她想出来的,定是那宦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蒙骗她。
“姐姐,我从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他了,比秋猎更早。”沈诺希打断沈流玥的联想,她不愿姐姐误解周佑安。
自己同周佑安的关系是她一手促成,不像外人所想那般龌龊,他们两人都是经过深思熟虑。
“幼时父亲醉酒我听父亲提起过他的身世,那时就有些好奇周佑安是怎样的人,后来秋猎时初见,我对他的疑问不减反增,越发想了解他的为人。
出宫后在游玩途中偶遇他带官员在赈灾,出于好奇和疑惑我和他同行过,那段经历打破我这十几年固化的思维,是他让我看到百姓生活的疾苦。
徐州下令炸堤的是我,宿迁疫病时他把我庇护在府中,我多次乘他恩情一直想寻机会回报,后知晓他被贬去甘州卫,这才一路北上去寻他。”
沈流玥没有打断妹妹的话,她想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妹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同此人有了牵扯。
“是他让你这么说的?”
“姐姐还不了解我吗,如果我不愿,有谁能逼迫。”沈诺希回的果断,她不愿姐姐误解周佑安一丝一毫。
“这是你想出来的计策?并不高明。”
“是出自我内心,我爱他想和他在一起。”
“你可明白你们两人间的差距。”
“就是因为明白,才这么痛苦,来回考虑许久,可还是放不下。”
两人一来一回沈诺希封死了姐姐为她挑选的每一个借口,她想和周佑安在一起无关其他,仅仅是因为在周佑安身上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所有条件。
“有什么计策?你不会做没准备的事情。”沈流玥搭在茶几上的手敲了几下,已然明白妹妹的决心,她打定主意的事情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自己多说无益。
“想,借东风。”计策,沈诺希准备了好几种,她还没想好具体该选哪一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怎的今天就忍不住,不怕我把你指给别人。”清楚妹妹所思所想后,沈流玥很快冷静下来。
入宫和她坦白是件格外冒险的事情,若不是这些年宫中各种经历磨灭了她的棱角,此时她已经下旨把诺希指给早就选好的那几个公子其中之一。
宦官……实在是最愚蠢的决定。
“从小到大,姐姐最包容我,除了爹娘属你最疼我,如果连你都说服不了,那我也该趁早断了念想另谋他计。”心里话说完沈诺希松弛下来,今日能做的都做了,结果如何就看天意了。
“你倒是洒脱,他是如何想的,你可确定。”婚嫁一事向来都是女子吃亏,周佑安身份特殊,诺希想同他在一起怕是舍弃许多。
“若没有确认他的真实想法,我又怎会一意孤行,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做如此出格的决定。”
“你确定?他不是在你面前阿谀奉承。”宫中宦官讨好后妃想要谋取好处的事情不胜枚举,深宫日子无聊,有许多后妃一辈子都在等待中蹉跎,与宦官对食是大家默认消遣方式之一。
“我确定,是他一直推拒,害怕影响到我,可是,我盘算一圈,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为何如此笃定。”沈流玥不解妹妹这份坚持从何而来,世家公子千万,怎会没有一个入眼。
“已我的身份就算夫家不喜也会相敬如宾,且不说婆母如何,我们院中定会由我把持,也不会有比我身份更高的姑娘。
但,我不想同后院中的姑娘争夺丈夫的爱意,也不想日日担忧该如何处理其中关系。
这些条件如果强求也不是不可,只是强扭的瓜不甜,谁能保证他会一辈子心甘情愿只有我一人。
同周佑安在一起也是拿捏了他的弱点,我们各取所需也算共赢。”
带有上一世记忆的事情除了周佑安外她不曾和别人提起,偶尔说漏嘴也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过去。
恋爱一事只要双方有爱怎样都好说,婚嫁是影响两个家族的大事,若非笃自己处于优势方,她万不敢参与这场豪赌。
“非他不可?”侍奉婆母,长袖善舞,同后院妻妾周旋,这些都是出嫁女子默认需要承担的事情,沈流玥一直都如此要求自己,也从不觉得有什么辛苦。
今日听诺希一一细数,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与之前不同了。
“从我与他接触到现在确定心意用了许久,若要临时更换怕是来不及了。”
回来了回来了,大家放心绝不坑文,毕业材料都交过了只等拿毕业证,然后就要化身打工人了。
祝大家端午快乐,最近有空会努力码字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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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冒大不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