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你在害怕什么?”
沈诺希问题出口打破两人间的僵持,屋内陷入沉默,这是第一次在沈诺希质问周佑安时,他没有回避目光。
他们两个像是游走在猎场的猎人,赢家拿下满堂彩,输者一败涂地。
沈诺希无比坚定自己的选择,不然也不会在交通如此落后的古代,跨越大半个国家赶来寻求答案。
在情爱一事上她就像冲锋陷阵的马前卒,若不是对周佑安的习惯、节奏抱有尊重,她不会拖到现在才步步紧逼。
这场比赛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拥有先手的人步步得胜。
“你还没有正视自己心中的想法吗?”
沈诺希声音平缓,只是不断抛出问题就已搅乱周佑安的思绪,眼中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只是周佑安不确定沈诺希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周佑安,我不小了,在你们这儿我早该嫁做人妇,就算从后世论我也过了法定年龄。
想和你在一起不是一时冲动,在这里二十多年的经历还有脑海中的记忆,都告诉我这个决定背后将要承担的责任。
我是做好准备才来的甘州,你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想知道你心中的想法。”
话题不知为何发展到完全无关的方向,沈诺希一番输出后周佑安眼中焦虑几乎溢出眼眶,他们都在揣摩对方的底线。
“第二次了,事不过三。
我去拿印章,你不必解释,等年底回京我自会同景岱说明情况。”
沈诺希看见他的纠结如有实质,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局面,终究还是没狠下心,又一次轻轻放过左右闪躲的周佑安。
房门轻轻阖上,周佑安目光停留在转角处防空,沈诺希想要的答案早就存在于他心中,只是他不愿宣之于口,捅破这层秘密。
从她送信说要来甘州,周佑安每日都焦灼不安,他在西厂生活多年对揣摩人心颇有经验,更何况沈诺希在他面前几乎从不设防,心中想法全部可以从细微之处发现。
诏狱中他的退让就证明了他的选择,是他一厢情愿不想把沈诺希拉入深渊。
离京后的这段日子,他时常会无意识想起沈诺希,每当回过神都会狠狠唾弃自己妄想染指她。
可掩藏心意犹如扬汤止沸,心中爱意并不会因此消退。
是以沈诺希赶来甘州卫的第一天周佑安就言辞狠厉拒绝了她,希望沈诺希能幡然醒悟自觉远离。
但是,沈诺希太了解他,知道他的每一处软肋,自己口不对心的话语无法蒙混过关。
答应不过几字,顺应本心再容易不过,束缚他的一直都是世俗的目光。
他就像还未制作完成的残次品,幼时所学一切皆于后来所行之事背道而驰,让他左右飘忽摇摆不定。
只有背负周大人远大的抱负,不断对自己洗脑才能让周佑安放下仇恨继续生活下去,可这些年的经历中并未有人教导他该如何自洽,又该如何承接炙热的感情。
沈诺希犹如温水不知不觉间充斥生活方方面面,等他幡然醒悟时已被牢牢困在其中,远离她的每一步都让人无所适从。
分来这段时间他其实同润涵、阿乐谈起过沈诺希,他们的感觉都很相似,不知不觉间被她影响,惊醒时早就成为习惯。
沈诺希就像是上天派遣的使者,在她毫不掩饰的爱意面前,自己的小心翼翼犹如跳梁小丑,丑陋、可笑。
周佑安实在惶恐,他早已习惯生活在别人谩骂中,但沈诺希本不该承受这些。
如此行事她势必会落人口实,万一一时不察消息传了出去,往后她又该如何自处。
皇家最重颜面,沈府和王家也不是特立独行的家族,沈诺希同他在一起免不了受到他人折辱,自己又该如何保护沈诺希让她不被流言蜚语所伤。
拒绝,顺从世俗目光,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周佑安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卑劣,他不愿放过眼前的温热,哪怕是幻境只能拥有片刻他也不想放弃。
舍了这束奔赴自己的光,下次得见天日的时间怕是遥遥无期,甘州地处偏远,如果能偷得到她的垂怜,足以慰藉往后余生。
他一步步爬上西厂提督之位绝不是靠仁慈上位,深藏在心底的不甘和**才是一切的本源。
沈诺希太过鲜活,是往日生活中不曾窥见的亮色,她如此坚定,那自己为何不能放手一搏,就做那个千古罪人。
妄想沈诺希的后果,本就是他应该承受的因果,没有什么好处是可以白拿的。
沈诺希拿到印章后在房间内停顿片刻,情爱一事急不得,周佑安受封建教条沁润多年,她不能强迫周佑安突然转性。
这次不行还可以再找机会,她能感觉到周佑安的松动,有动摇就是好事,她就能看到希望。
说服自己平常心后沈诺希再次回到周佑安屋中,刚走进书房就看见他站在书案后,一脸局促的模样。
事情的发展好像出乎她的预料。
“你考虑好了吗,这件事…一旦开始就没有反悔的余地。到时就算你想摆脱,恐怕也会成为一生的污点。”
周佑安的视线牢牢锁定在沈诺希身上,仔细分辨着她的情绪,自己呼吸心跳在不知不觉间逐步攀升。
“人生短短百年,如果不在活着的时候同心爱之人表达爱意,纠缠在一处,难道要等死了再去怀念吗?”
沈诺希听到他的问题心跳陡然加快,有所预感似的攥紧了手中印章,周佑安的反应让她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周佑安定了定神从书案后走出,在沈诺希面前站定。
他们中间隔了两步的距离,可以清楚听见对方胸腔中越发激荡的心跳。
沈诺希攥到指尖发白,周佑安好像有了决定,成败在此一搏。
“望,沈小姐垂怜。”
周佑安行了半礼垂下眼眸,禁忌的话语终于脱口而出,他心底的防线也被彻底击溃。
规矩守了几十年,由自己亲手打破的感觉十分奇妙,肾上腺素攀升到顶点,他的心意全系与沈诺希一人。
沈诺希呼吸一滞,有些耳鸣像是没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自己只是出门拿枚印章,怎么周佑安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折。
该不会是她出去的时候周佑安做了什么傻事,现在他身体里的不是原本的他。
思绪紧张到乱飞,几秒之内闪过几十种想法,就连刚才进门时自己到底迈的哪条腿,沈诺希都想了半天。
“你,怎么这么突然,我好像幻听了。”
沈诺希上前抓住周佑安端在额前的手臂,两人间的距离又一次被她抹掉。
惊喜来的太突然她没有准备,脚下有些轻飘飘的感觉。
周佑安重复一遍自己的话,落子无悔,他会为自己所说每句话负责,哪怕是千刀万剐。
“你确定想好了,我可不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沈诺希反复确认,期待已久的大奖落在头上,太不真实,整个世界都虚假起来。
“想好了。
我心悦沈小姐,望沈小姐垂怜。”
破口一旦打开,心中封锁的情绪犹如滚滚浪潮彻底淹没周佑安,他不奢望能与沈诺希相携一生,只求她的爱意能多停留些时日。
“好。
我把印章拿来了,当初景岱拿来时看着挺精致的,应该是独一无二,但是我也不确定,没有用过,你可以试试看。”
沈诺希应下他的话,脸颊逐渐充血,嘴里说的话几乎不经过大脑,只想先揭过这个话题回去清醒了再慢慢考虑。
她不奢求周佑安立马转变态度,后世婚姻关乎两个家庭,现在婚姻关乎两个家族,沈诺希没有十全把握说服父母同意这门亲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拟好奏本后拿给你过目。”
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周佑安也松了口气,甘州天高地远,至少在沈诺希离开前他们还有许多时间可以相处。
“你想好对策了吗,万一景岱同意交换使者,我们该怎么办。”
双方派遣使者获益方不止有鞑靼,深入鞑靼内部也可以更清晰的了解,他们与瓦剌的争端。
“我自愿前往。”周佑安已经推算尝试眼下各种选择,他代替沈诺希前去或是最优解。
鞑靼需要一个使者给各部落吃定心丸,大明也需要了解鞑靼的兵力部署究竟如何,只要时间规划合理,他跟随科尔前往几乎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你去?为何。”
沈诺希的脑子停转,现在没有多余精力推演他的提议。
“鞑靼需要明确大明的态度,今天我虽然拒绝了他们,但为达目的他们一定会用尽各种手段。
我的官阶职务对鞑靼来说刚刚好,了解甘州卫驻守情况又能有效督促朝廷表态。而且我去也能了解鞑靼和瓦剌的状况,摸清他们恩怨症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个方案不是他头脑一热想到的,选择文官前往鞑靼虽能降低他们防范之心,但使者的安全也会难以保证。
他之前戍边时同鞑靼、瓦剌都有过接触,后来回京也未曾停止信息收集,对他们的习性有一定了解。
就算鞑靼起了歹心,周佑安也有能力逃脱,凭借自己返回大明。
请假两次,2号恢复更新,需要构思一下后面的情节推进。
这章和上一章又改了一遍,感觉这样写会更自然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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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望小姐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