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宁七年。
炀朝中宫大乱。
皇后居住的恪礼殿内,太子领着军队,一路从外院杀进内院,一个活口也没留。刹那间,干净整洁的地方满地横尸,湖水都好像荡漾着赤红。
“母后,你可知罪?”
太子正气凌然的模样,站在皇后身侧,慢条斯理给她梳理着有些凌乱的发髻,手中还沾着鲜血未擦拭干净。
“母后……儿臣,可以留您一命。念您生育之恩。”
皇后却闭了闭眼,而后将梳妆台上的匕首放到太子手中,又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脖颈,“来,杀了本宫。”
太子面色一变,手背青筋暴起。
正在太子将要动手之时,门口有人说话,“殿下。”是一个稚嫩的少年音。
“殿下,没找到印章。”
太子放下手,紧张问:“都找过了?”
少年点头,淡定答:“翻了个底朝天。”
“……”
“在哪儿?”那匕首抵在皇后脖侧,已经染上了鲜血。
皇后没有任何回答。
少年似乎还想说什么,“殿……”
但只吐出一个字。
太子手腕一动,响起一阵叮铃哐当的珠翠落地声,少年的话语也骤然停止。
他瞪大了双眼,看着皇后脖颈上喷血的伤口,皇后的脑袋因失力而向侧垂下,他便正好能看见那惨白又带着艳丽浓妆的脸。
做完这一切,太子将匕首往地上一丢,转身就往门口走。
直至二人擦肩。
少年的眼神没有挪开,盯着皇后的位置,眸中荡漾着一丝恐惧。
“……止戈。”太子温柔唤了声,似是在唤少年的名字,但少年没做回应,也没挪动眼神。
太子亦没有看他,只笑着,缓缓问:“没见过死人吗?”
“不是!”少年猛然回神,摇头,转身看向太子背影。
“那就走吧。”太子微微一笑,转身,拍拍少年肩头,手搭在少年肩上,声音温和。
“殿下……带你弑君。”
此后,太子登基,改国号为桑。
-
敬坤三年,距离桑朝收回辽东地区已经两年。
但因皇帝得位不正,上位后又篡改国号、沉迷声色,于是三年来内乱不断,没人顾得上偏远地区的辽东。
更别谈去建设什么了。
无论文化、官员,还是军队,这里都是极差的。
治安……不可言说。
不可言说的乱。
譬如今日。
林清月刚一睁开眼,就看见一群人在面前打架,其中竟然还有她的队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说什么,脑后忽然挨了一闷棍。
“她醒了!”
林清月很清醒地听到了这么一句带着惊恐的话。
她转头。
大葱味直冲鼻尖。
林清月是个实实在在的南方人,生在苏州长在上海,混的圈子也都是文家世族,再不然就是些商业交流,都不是粗犷之人。
她哪干闻过这样新鲜的大葱。
……忍受不了。
还有,怎么会有人拿着大葱打架的啊?!离不离谱!
“湛亦打他啊!!”林清月忍受不了,带着怒意大喊。
一道清脆的女声立马传来,带着些不耐烦的意味:“麻烦。”
而后,乒乒乓乓一阵响。
林清月再回头,就看见身穿破烂衣服的男人在地上打滚,喊着痛。男人手中拿着的似乎是用来打架的大葱也掉落在了地上。
而他旁边,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生,胸前兜里插着一支黑色中性笔,手中拿着一根被去了尾巴的半个扫把,脏污的衣裳和乱糟糟的丸子头丝毫不影响她英气的气质。
他人还在吵吵闹闹打架,但这边愣是没人再接近了。
总之也是听不清他们究竟在吵什么。
林清月盯了地上那男人几秒,随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走过去时拿过湛亦手中的木棍,将木棍撑在他大腿中间,微微弯腰,刘海轻轻拂过脸侧,她冷笑一声:“最好说清楚为什么招惹我的人,不然……”
她用木棍狠狠打了下地面。
男人吓得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断子绝孙,自然而然全招了。
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无非是看他们奇装异服,好奇,其中一个恰巧犯了色心,结果被发现,于是就打了起来。
这时林清月才发现,他们居然在那场爆炸中穿越了。
不过现在看到的……
1,2,3……
他们小队一共七个人,现在在这的,只有四人。
林清月低头看了看身体——没错,是自己的身体。
那其他人该不会,是在那场爆炸中死……哦不对,牺牲了吧?
忍着有些难以忍受的大葱的味道,林清月脱下外套,隔着外套拿起了大葱,转身就往打架的人头上砸。
别说,大葱还梆硬。
砸人还挺疼。
只是她好冷。
“女侠女侠!”
“女侠等会!!”
“打错人了……”
“……”
等会。
她听到了什么?
场景混乱,人声嘈杂。
林清月没听清他们究竟在说什么鬼话,只是觉着自己身为队长不能掉队,更不能给团队拖后腿,所以,抡起大葱就到处砸,看到个人就砸。
完全没考虑到,也有陌生人是向着他们的自己人。
逐渐的,不分敌我。
半个时辰后,这儿便被官员给围了起来,官员穿得也不华贵,衣裳都是缝缝补补的,林清月甚至一开始都没把这些人当官员,还以为是趁乱加入的,打了好几大葱。
最后,官员费了老大劲才拉完架。
于是此后,瑾县又多了一个饭后闲谈。
听说……
“听说啊,老天爷派来了神仙,拯救咱们!”
“能有多神?”
人们的小脑袋凑成一个圈,其中一人神神秘秘嘘了一声,“你见过——”
“会动的石头吗?”
会动的,石头。
若林清月听到这话,估计会气炸,指着说这话的人的鼻子大骂一通,什么教养全都抛到脑后。
这事儿她常干,结果就是被家里一顿训,现在若真有这样的机会,她怕是会更加没有顾忌,毕竟没人会因此事训她了。
但现在的林清月。
正忙着证明自己的身份。
忙着……从军营中捞出那几个被当成敌国细作的同伴。
“我们的本事,不说人尽皆知,但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吹到这儿。我听说,我们造的小玩意儿,你们还都用上了呢。”
说着,林清月望向军队首领手中的那个简易指南针。
“江副将,拿着我做的东西说我是骗子……你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对面那被称作江副将的男人眉头一皱,深吸口气,似乎已经在生气的边缘,语气不耐:“这是军营!哪有谁人想进便让进的道理?!”
林清月轻嗤:“原来这里是军营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山寨。”
那位江副将被这句话彻底气到。
“抓起来!”他气得面部都像是要变形一般,说话也是咬牙切齿,“蛮横无理,厚颜无耻……卑鄙无耻下流的贱人!滚、滚!滚!!!”
最后一声滚,甚至破音。
一旁的湛亦被逗笑。
她双手抱胸靠在一边,笑眼弯弯,语气婉转。
“哟,急了。”
“……”
那位赵副将气得面容扭曲,指着面前这四个不速之客,“擅闯军营,目无官员……来人,给我打死他们!不对不对,把他们抓起来!”
在来之前,林清月特地打听过这位副将,他可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至于名字,好像是叫江奇云吧?
不不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林清月看了眼已经撸着袖子准备开干的湛亦,又望向身后两个畏畏缩缩的男生,“你们可是我们四人中唯一的两个男生,躲在后面算什么?算人妖吗?”
这两个是兄弟俩,两人一起造东西有一手,哥哥仲长椿是建筑天才,建筑学院的一把手,至于弟弟仲长湫,是个靠哥的,不过也算是能干听话。
仲长椿看着有些担忧:“队长,我们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林清月一脚踩在石头上,指着军营那群糙汉子,声音提高,“没看见是他们先动手的吗?我们也打回去啊!”
仲长湫一脸崇拜看着林清月,疯狂点头:“没错!”
林清月指了指那边,对方人已经冲到湛亦面前了挨打了。
林清月高喊:“为了伙伴,冲啊!”
仲长湫:“冲啊!!!”
仲长椿:“……”弟啊,不拿武器吗?空手接白刃啊?
两个男生终于冲到了前面去。仲长椿自己拿着一根木棍,跟上去后反手塞给弟弟一个铲子。而湛亦直接拿拳头砸了。
湛亦家是军官世家,自小就学了些功夫,自我保护意识很强,她漂亮的卷发此时束成马尾,浅褐色的发尾随着动作在空中摇晃,看起来格外耀眼。
林清月一直都很欣赏她的,当然,是抛开其他的一切来谈。
毕竟很多时候,该闹矛盾的时候也还是闹。
而林清月嘛……
自然是坐在一边的石头上观战了。
她手无缚鸡之力啊。
她很有自知之明的,不上去添麻烦。
眼看着面前几人越大越欢,军营的人越打越怒,林清月朝那位江副将招手:“我们要不再谈谈——”
江副将:“你说啥?!”
林清月:“我们谈谈——”
江副将:“啥!”
“……”
林清月深吸口气,手摸到腰带上,她腰带上绑了个锦囊似的袋子。
那是她来这里之后获得的,她第一次伸手进去掏的时候,掏出了个小机器人,把瑾县官员吓个半死。
那时候,他们还刚被劝架成功,吓得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们了。
那次之后,他们在瑾县也算是混得不错,虽然这个随机的锦囊有些不靠谱,但也还算是有点用,至少不是每次都会掏出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而这次——
林清月掏出了个扩音器。
她打开开关,把音量调到最大,对着扩音器口大喊:“江副将——我们谈谈——”
扩音器最大的音量,林清月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军营,离得最近的湛亦被吓一哆嗦,动作一顿,头顶挨了一下,她捏着拳头把偷袭的人打飞,转头看向林清月。
“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啊?!”
“骚瑞啊。”林清月双手合十朝大姐大拜拜。
大姐大湛亦脸色很臭。
但这扩音器效果也是显著的,江副将终于听到她说的话了。
此时,感觉快被震聋的江副将掏了掏耳朵,嘴角一抽:“有毛病吧。”
林清月又拿起了扩音器。
见此,湛亦赶紧捂住了耳朵,而仲长椿和仲长湫已经躲得远远的了。
他刚张开嘴。
江副将满脸惊恐,伸出尔康手,“不要啊!!我听得见,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