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符离大人相互攻略 第3章 第 3 章

我往前走了一会儿，而后我想要回去找那个人，因着我意识到，她是唯一能在这里看见我的人，兴许她知道我为何在这里，该如何离开。

我转身往回走，顺着人流和逆着人流于我而言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此时太过嘈杂，我开始感觉到心里又些陌生的东西出现。

我想要清空这里的人，仿佛是心底藏了许久的仇恨，我从未想过仇恨是怎么样的，兴许就是这样的？

我一边走着，一边寻找，一边想着为何，我是在憎恨人群的吵闹，还是憎恨方才盯着我的那个人？

她的眼神似乎刻进了我的脑海中，无法随着她的消失而消失，莫名出现的感觉就像是堵在腹中的肉，消化不良，又吐不出去。

我的脑袋开始有了些狂躁的想法，我想要指责街市里吵闹推挤的人，即便他们并没有撞到我，而只不过是吵了些。

我尝试着集中精神去寻找那个人，红色的眼睛，仇恨，我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顺着人流一直走，一路上我都尝试着接受这些我捂不住也甩不掉的嘈杂，不知不觉间我走到了城门口。

我回头张望，没有看见符离和那个银发男子的身影，他们大概已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街道上的商铺依旧拥挤，我看到眼前出现了许多人冒着被推倒踩死的危险拥挤着要去买同样的一种东西，我远远看着，听见了许多咒骂声，不太好听，好像我们平时去的地方不是这样的，但我想不起来应该是什么样的，于是我便转身离开，觉得这里应该不是那个常去的地方，便还是去山里好。

我望向城门外面，看见了祈山，那个我与祖父一同采漆的山林，绵延不绝，苍翠欲滴，笼着阵阵蝉鸣。

我想起那天夜里，云霄带着我到祈山脚下，我不断地向符离解释，不断地重复我不是有意的，可符离就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愤怒地瞪着我，“冥顽不灵，说吧，灵兽是不是你们所掳，你们就是这样族群，别以为我不知道。”

“符离大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灵兽，您不知道的事情应还很多。“我说。

我心想他是山神，对人间知之甚少很正常，因着并未有人给他供奉过香火，“符离大人，您即收下了香火，便应该履行一个山神的义务，护佑我们才是。”我是真心的提醒他，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有天规呢？我也是为他好。

符离瞪着眼睛，眼睫微微颤动着，似乎气急了，“最好的护佑，便是送你去见伏帝！”

他声音低沉地说着，似压制着什么更暴虐的想法，挥了一下手，不屑又随意，可似乎是太随意了些，当时没有任何动静，我退后半步后发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草丛里的虫鸣似乎更聒噪了些。

云霄也愣住了，她看看我，我看看她，而后她又看向符离，我也看着符离。

符离的神情在惊讶中带着铺天盖地的恼火，我们都看见了他额角跳动的经络，他的手开始攥紧，捏成一个拳头。

“你干了什么？”他声音愈加低沉起来，似乎压低声音可以压下自己的怒火。

我并不清楚，只是愕然的摇着头，怎么都与我有关？

“你刚刚说，你的……香火，是让符离护佑你们？”云霄轻柔地说着，带着满满的疑惑。

我肯定道：“是啊，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符离往我面前走近，道：“那除了护佑你们，我还能做什么？”

我觉得他是在询问，便觉得高兴，“自然是什么也不做，只护佑我们啦！”

符离似是一口气上不来一般，深深用力地吸了口气，仰面扶着额头背过身去。

我不是很明白，疑惑地看着云霄。

云霄凑到我身边，解释起来，“符离是被囚禁在祈山的大妖，他不是神明，他要杀死路过的十万恶灵，才能离开。”

十万？恶灵？我好像做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我竟把香火祭给了一只大妖，然后害了他？那，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当时想的是，香火对妖来说果然不是好东西，是这样吧？

“三千年了，这里恶灵几乎不敢踏足，方才有了你们的安息之地，你这小小人族真是非常能耐。”符离转过身来，一步步向我靠近，我只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死意，不断地往云霄身后躲。

云霄在我的牵扯下挡在了我与符离之间，略有窘迫，她推开了符离，“你先别激动，我们想想办法。”

“对对对，想想办法。”我忙附和起来，抓住机会保命。

符离站在原地，不再向我走来，他怒气冲冲的看着云霄，“什么办法，你说来听听，祈安还在黄泉，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符离说着说着，音量逐渐拉高，最后成了怒吼。

云霄闭了闭眼睛，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先带她回去，如今她是不能离开的，毕竟这东西是她起的因。”

我心想如今的境况真是糟透了，到底是谁带走了灵兽，罪魁祸首应是他才对，怎就成了我？

可解释永远是无用的，特别是在这种没有人替我去死的时候，我只能点了点头，“我会努力赎罪的，求大人饶过村子里的人。”

符离不再说话，转身离开，云霄带着我，跟在他身后，就好像那个银发男子跟着符离身后一样，符离当时自顾自地走，似乎也没有在意我们是否跟着。

云霄带着我入了一个极美的地方，万里秋樱沿着一条河流生长，此时正直三伏天，还是绿油油的一大片。

顺着小河一路走，生满了青苔的石阶两旁有着各式各样的小妖刻像，他们同样生着青苔，形色各异，却都笑着，露出参差不齐，或尖或钝的牙齿。

一条小河从山上蹦跳着下来，叮叮咚咚，淅淅沥沥，哗哗啦啦，装在石头上，冲在泥土上，扑到枝叶上，五色的绣球团花盛放。

“这里是雀取，你要当心。”云霄在我耳边说道。

我听说，雀取是妖境，可我并没有害怕，只是奇怪，“妖精会吃我吗？”我是真的想知道的。

云霄笑了一下，摇着头，“妖怪不爱吃人，都是你们自己瞎编的。”

“那妖怪吃什么？”

“吃生魂。”符离开口道：“活人的魂魄是最香的。”他的表情忽然兴奋起来。

云霄挡在我前面，仰着头冲符离大喊：“你吃一个试试？你会再也看不见祈安。”

符离一笑，那笑颇怪异，似是在笑自己，又似是在笑别人，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的花草石木，又回到了云霄脸上，“你最好一直护着她。”

“符离大人。”我不想死，故而我想主动些，“符离大人，请问您是如何寻到恶灵的？三千年了，您还差多少呀？”

我想应是从未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听了之后站住了，在比我高几级的石阶上，居高临下地便看着我，神色中似乎想着该如何回答，过了半晌，方才开口道：“每日每夜守来的，我也不知道还差多少。”

三千年了，我想，真正在做的事情，往往都不记得到底做了多少，而只是认真在做就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精力了吧。

“大人，我愿意留下帮你，我听说，雀取这个地方从来都只有一条路能行走。”我觉得是我自己闯的祸，便要自己弥补，这也是祖父教我的。

符离只是笑了一下，好像极其不屑，他转身往前走，而后对着石头说道：“管好你自己。”

再往前，他又对一丛花草说道：“再多嘴就把你们全拔了晒干煮茶。”

我觉着应是有些小妖还未化形，只有符离能听见他们说话，并没有觉得他是疯子。

可云霄却与我解释，“小妖都怕符离，不敢与他说话，未成行的那些反倒好些。”

是了，我记起来了，那个红眼红发的人，我在雀取见过，她赤红的眼睛里如同有火焰闪动，我看见她时，她还在陪着一个小妖说话，看见我时亦是奇怪的神情，好像看见了什么值得惊奇的东西，兴许因着我是一个人族，却出现在雀取，可我走近她时，她又好像在害怕什么。

她笑着走到符离身旁，跟着符离的脚步顺着石阶往山上走，“符离大人带回了新宠物？”

“你是谁？”符离似是不认识她，一面走着，一面并不很想理她。

“小妖临环，见过大人。”她说着便又回头走到我面前，一面维持着笑容，一面问我，“你是谁？为何来此？”

我心里觉得，多认识一个妖怪也是不错的体验，“我叫林小安，临环你好啊。”

“林小安？”她好像觉得我的名字很奇怪，重复了一边，眼里的火光摇晃了一下。

云霄将我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她是人族，是符离大人亲自选的近身守卫。

临环一下笑开了，“人族守卫一个大妖？云霄，你们的话术太牵强了些。”

“牵不牵强你也得听着，别忘了你是什么东西。”云霄拉着我跟上符离，回头撇了一眼愣在原地的临环。

我回头望去，看见临环似有深意的眼神，她好像认识我一般，一直看着我，我觉得她好像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我一直回头看她，“她好像有事要告诉我。”

“她一直都这样，你不要管她，她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把你烫熟的。”云霄似有些气愤。

“哦，那我还是谨慎些，想来雀取定是许多这样的吧？”我四处张望着。

符离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你还是想想怎么弥补你的过失，你那什么香火，有没有办法可解。”

“大人，恶灵最喜欢什么？”我不再看临环，跨了几步，追到符离身后。

符离没有说话，一直往上走，不久后我们便到了一条小路上，左侧是参天的古木，因着裂土之灾倒下的巨大树干上亦有一片生灵的天地，右侧上几乎竖直的陡坡，生着茂密的灌木。

云霄跟在我身后，轻轻拉住我的手，“恶灵喜欢生人的血肉。”

“你告诉她这些做什么？”符离居然听见了，当时云霄的声音明明很小。

我思来想去，符离大人大概是不希望我去做诱饵，而这正好说明我是最好的诱饵，我想到办法。

“哪里是恶灵的必经之地？”

云霄看着符离，符离只留给我们一个雪白的背影，我们到了一个黑瓦红墙的殿宇前，有许多无脸的妖怪看见符离便跪下了。

“拜见大人。”他们此起彼伏地喊着。

“该干嘛干嘛去。”符离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望向前方极高的殿宇，戗角勾头瓦直冲天穹，而后向内卷成一个团花型，二层往上的檐枋之下一排排镂花的窗棂亦是红色的。

云霄指着这座殿宇与我说道：“这是符离的家，琴水宫。”

“符离大人住这么大的屋子呀！”我大声赞叹起来，试图以此博取些好感，我想着人都喜欢听好话，妖大概也喜欢，“好漂亮呀，你看这墙，这门，这窗户，不愧是符离大人，格调就是好。”

符离转过身来，歪着头看我，那神情好像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使我尴尬了一瞬。

云霄见状，大概是担心符离还要对我做什么，站到了我们两个中间，符离的目光转而落在了她身上。

“符离，你带她来这里，本就不合规矩，你要护着她才对。”云霄说得急切，可其中有什么道理，我也不明白，但我觉得庆幸，这云朵还是颇好的，与我想的差不多。

符离看她的眼神变得冷厉，甚至有些杀意，一闪而过，“在雀取，我就是规矩。”

云霄却没有害怕，往他面前迈了一步，“你还想见到祈安，就老老实实的。”

符离的神情变得更加狠戾起来，“不是为了祈安，你觉得你能活到现在？”

云霄不以为然，直直瞪着他，我当时觉得他们似乎要打起来，想的是妖怪和精灵打架，这场面真是有意思的吧？

可他们没有，云霄只是瞪着他，一语不发，符离冷冰冰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往琴水宫里走，那座六层高的大殿忽然便开了门，砰地一声巨响后，符离的声音似来自天际，“我带回的人族，你们不许吃。”

话音落下，还在回荡，四面八方传来了小妖的呼喊声，“谨遵大人之命！”

那声音一声接着一声，高低不齐，音色各异，甚至还带着不一样的情绪，张狂，晦暗，喜悦，嘲笑，各种各样交织迭起，不断地鸣响，回荡，最后还伴随着一阵阵诡异的笑声，如同扎入脑子里的钢针，让人头疼。

我当时觉得非常的吵，呜呜泱泱的声音灌进了脑子里，我捂住了耳朵，可那时是有用的，不像现在，我的躯体消失了，只能接受这样喧闹的声音，甚至还有人们争抢时，相互扭打的痛呼声。

我再回头看了看，还是一样的情景，于是往城门外面走，顺着这条路出去，若在人间，必定是可以回家的，可这里是去哪里呢？

离开那座城门后，我发现我所感到的仇恨在一瞬间消失了，兴许那并不是仇恨，我只是更喜欢这样没有躯体的轻盈。

我转身继续走向那似乎是祈山的祈山，心想若能找到临环，兴许能知道我为何在这里。

可似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顺利，眼前毫无方向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