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符离大人相互攻略 第2章 第 2 章

他慢慢走着，凝神张望，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雪白的头发垂在背后轻轻晃动，他一直走到一只生着树枝一般的大角的野物面前，那野物是褐色的，他问道：“找到了吗？”

那只野物居然听懂了，对他摇了摇头，头上似有两棵树在来回摇动，它的头像土地一样，树底下生着毛茸茸的杂草，兴许不是。

它摇了摇头，之后便在我眼前化作了人形，我看着它站了起来，前蹄变成了两只手，后脚变成了两只脚，脖子上有一个脑袋，眼耳口鼻都有，他张嘴说话，我看到了他的舌头，便是一副人样。

“大人，我没看见这里有人，虚无之境，无人可以踏足，恐怕……”他好像有些畏惧，但更多的是忠诚，我能看见他躲闪的目光里期待着嘉奖。

“继续找。”山神大人说道，是坚决笃定，不容置疑的命令，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

我看着那个变化出来的人觉得有些熟悉，走近了看，发现我是见过他的，而后我又想起来那时山神大人也在。

那天夜里下过大雨，我的房门忽然打开了，吱呀一声，一团黑乎乎的云朵飘了进来，松松软软的模样，我坐起身看着它，觉得它似乎有些慌张，飘进来以后在原地打转，着急得很。

它竟自己关上了门，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哗啦啦的甩了满地。

“你是谁？”我问。

那云团甩着水，而后逐渐变成了白色，再后来，她慢慢散开，化作了一个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衣裙，一双杏子眼眨着瞧我，弯弯的眉毛好像在笑。

我便问她，“你笑什么？”我把手里的剔朱漆盒放在一边，仔细看着她，那是我最喜欢的盒子，是祖父亲自做的，专门送我的，我肯放下看她，说明我真的想看她。

她愣了一瞬，又笑了，道：“祈安，符离在找你，你闯大祸了。”

“符离是谁？我不是祈安。”我问着，也解释起来，我想着，这云朵姐姐，似乎认错了人，也许是因为我长得像个精灵，但我是人，活生生的，能呼吸的，有想法的，需要住在屋子里的，害怕淋雨，害怕风。

她忽然不笑了，停在门口的位置看着我，后来她走近了看，一步步靠近，脚下没有发出声音，云朵都是极轻的，她看过后，又退后了些许，皱着眉，“你很像一只精灵。”我觉得她有些失落，那种从心里升起的失落，方才的愉悦消失殆尽。

“大家都这么说，我还没见过精灵呢。”我并不介意别人说我像精灵，我觉得应也不坏。

云朵姐姐的神情似乎从疑惑转变成了不高兴，“你可知道你闯了大祸，你可知为何降雨？”她的神情变成了愤怒，一字一字地砸下来，似厚重的暴雨一颗颗，若不断地掉落，那将是铺天盖地的重量，能砸出巨大的轰鸣。

我那时只觉得疑惑，心想降雨难道是因为我？可我并未求雨啊。

“不知道，云朵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儿也不明白。”我坐在床上看着她，她很漂亮，声音很温柔，就像她自己一样，可说起话来却有落雷般的气势，许是因为生气。

“姐姐？你一个小小人族，配叫我姐姐？我可是上古云灵，你速速跟我去与符离解释，否则你的村子可是要遭殃了。”她说着便伸手拉我，那双手是冰凉的，纤柔的触感，却有力气，一把拽起了我。

我那时觉得，这云朵姐姐似是很生气，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可是如果能救我的村子，我是愿意的，毕竟只有我知道缘由，知道如何救，力所能及之事。

“请你带路，可是，我不是祈安，我叫林小安。”我再次解释了一遍。

“我不管你是谁，你跟我走就是了。”她似有不满，转身的一瞬又化作了一团柔软的云朵，在我走过去之前，她便自己开门出去了。

外面的雨停了许久，只看见村子里零星几盏长明的夜灯，四周几乎漆黑一片，房屋没有灯火只剩一团团的墨黑，走近了才知道，原来那里是房子。

山脚下的田埂里更是一团浓浓的黑，看不见稻苗，看不见麦子，蔬菜果藤也都消失了，只有一大团黑，我抬头一看，原是没有月亮。

凭着日里的记忆，我没有踩到地里去，只是走在边上，跟着云朵姐姐飘去的方向，她白白的，可在这夜里，也披了一层黑灰。

“我和符离好不容易灭掉了你放的火，你最好解释清楚，麋麋险些被你烧死，幸好符离救了它。”云朵姐姐一面往前飘去，一面责备着，可我并不清楚，我是如何放的火。

“麋麋是谁？”我越来越糊涂，每一个名字，都是我不认识的，脑子里一转，好像只有云团姐姐是认识的，我又问，“你叫什么？”

那云团停在了我身边，安静的飘荡了一会儿，我觉得她是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我。

“我叫云霄，你可记得？”声音极轻，似乎真的在询问，还带着期盼，好像盼望着我说记得，而后她便会抱住我。

“云霄？我喜欢看云，你我颇有缘份。”我觉得很高兴，我真的认识了一朵云，我不想让她失望，并没有告诉她我不记得，可我确实不记得，或者该说从未听过。

云霄不再说话，只是带着我往前走，我们一起从田埂边上走过，下过雨的路特别的湿泞，一点也不好走。我的鞋子本是绣花的，我想应是已沾满了泥，早已看不出花儿的图样，我清楚的感觉到，脚下厚厚的粘着泥土，越走越重，每一步都踩在自己鞋底的泥土上，而不是地面上。

我们一路走到了山林边上，我看见了一个亮着光华的身影，如天上的月亮落在了凡间，我当时真的以为我看见了月亮。

“那是谁？”我问。

“那便是符离，祈山的大妖，山神。”云霄说。

那时我看见麋麋站在他身边，他是人的模样，身上衣裳破破烂烂，似乎被烧焦了头发，灰头土脸的，我觉得好笑，便笑了出来。

符离似乎觉得我笑是不对的，手一动，一片冰蚀落在我的脚边，卡卡作响，顺着地面的湿泞，那冰蚀蔓延了好远，追着我躲闪的脚步，不断袭来。

我觉得他是想要冻住我的脚，亦或是直接冻掉，好让我失去脚。

“你竟还敢笑，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符离的声音如同恶兽在低吼，他的胸腔里似乎有怒火在翻腾，可我看见他的脸时，当时便是觉得宛若天工。

那时我只觉得奇怪，我什么也没做呀，我无辜的跑开，躲开地上的冰蚀，“山神大人，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要不你告诉我，云霄姐姐说我放了火，可我没有呀。”

符离手一挥，地上出现了许多烧尽的香火，“这些是什么，谁让你插在地上的？”

“这是香火呀，专门为您准备的，山神大人。”我说。

地上的追来的冰蚀停住了，符离恶狠狠地盯着我，“什么意思？香火？”

“是啊，你不知道吗？”我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作为山神，他似乎并未受过香火。

他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壮了一下胆子，避开他的视线，看着他毛绒绒的耳朵，心情轻松了一下，“就是我们给你的供奉，而后你必须实现我们的祈求。”

“几根破木条，就要我实现你的祈求？你当你是什么东西？”符离有些生气，似乎觉得我说的话简直是异想天开。

那时我觉得没什么不妥，香火点够了便可多多保佑，这是平时大家都做的事情，不论犯了什么错，似乎都能这样得到宽恕，不论什么愿望似乎都能这样得到许诺。

麋麋得了符离的命令，转身离开，继续去找我，在一片云雾之中消失了踪迹，只剩一片水镜，安安静静。

他连多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留下，明明是有蹄子的小兽，我正觉得奇怪，云雾便开始散去。

符离站在原地，张望着，他们在找我，可我为什么在这里，他们又为什么找我呢？

我站在符离身旁，他却看不见我，目光从我身上穿了过去，似乎看见了一个目的地，他走了过去，从我身上穿过，我没有一丝感觉，觉着奇怪的很。

我跟在他身后，眼前出现了一条喧嚷的街道，那是我们常送货到宫里去要经过的地方，他一直往前走，左右搜寻，有时候看见一个女子，他便跑上前去，转到人家面前，去查看她的脸。

每每如此，那些女子便吓一跳，符离便淡淡地道歉，而后看着她们离开，自己在茫然中继续往前走。

街上的人很多，渐渐拥挤起来，我看见符离本不想让开，可没人愿意给他让路，他不得不往路中间走，那里远离商铺，显得松快些，无需一直避让。

符离在大街中间往前走着，那些人好像并不怕他，他一直往前，总有人迎面而来，他便不得不避让着，每当他想往一个方向一直走的时候，就不得不往旁偏一步。

我看见他走到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抬头望向屋顶，目光落在飞檐上，他看见了一只铜铃，抬手轻轻勾了一下指尖，那铜铃落在了他手里，咚隆一声轻响。

“小安会喜欢这个的。”他自言自语起来。

他怎知我喜欢？我凑在他面前瞧着，那铜铃刻着云雷纹样，漂亮又古朴，泛着淡淡的青色，我确实喜欢，可当我抬手去碰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碰到，我的手不在我眼前。

符离大人依旧没看见我，他拿着铜铃继续沿着大街走，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人群里，恶狠狠的盯着他，我一眼就瞧见了，那个人的脸跟周围的人不一样。

那是一张极不善的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可我一时想不起来，他挤过人群，向符离走过来，我站在符离身边，分明的看着。

那是一个银发的男子，一脸的邪气，他的眼睛是异色的，左边蓝色，右边绿色，他走过来时带着一副嘲笑的模样，“你果然在这里。”

“你果然跟来了。”符离在他面前停下。

“你找那人族做什么？”

“与你何干？”

我看见他的眼里拂过一丝怒火，而后继续笑着，“符离大人也有良心的时候？”

“有一点，没多少，只不过那人族女孩儿要是有什么闪失恐会影响我的功绩。”符离说着话，手里的铜铃消失了，我看着它消失了。

银发的男子继续道：“人族入了虚无之境，怕早已湮灭，你怕是找不到了。”

“你怎么知道会湮灭？”符离平静地看着他，语气平淡，好像真的在聊天，可我看着又好像不是。

“听说的。”那银发男子手一摊，眼神似很肯定，且满不在乎。

符离从他身边走过，没再看他，兀自往前，“听说的也算知道的话，你把耳朵切了吧。”他走进人群里，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我看着符离再次逆着人流往前走，忽然在想这应该是人群吧？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可是这条大街与我们进城那条一模一样，重檐叠瓦，店肆栉比，大红的灯笼衬着各色街招。

我开始仔细看着每个人的脸，他们没有表情，都朝着一个方向走，走到特定的位置，会有特定的一些人到那个位置的店铺里争抢着东西。

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那个银发的男子跟着符离，在人群里左右躲闪，而我跟着他，穿过了无数人，又许是无数人穿过了我？

走着走着身边的人群开始有了声音，他们有了表情，开始说着笑着，有的颓丧，有的满面春风，有的目光如炬，有的形容暗淡。

他们说话的声音交织在了一起，我听不见他们到底在说着什么，忽然觉得很吵，我试图捂住我的耳朵，可我发现无济于事。

这时人群里又出现了一张我似曾相识的脸，她充满仇恨的盯着我，兴许还有警惕，我觉得她似乎在说我捂住耳朵是不对的。

我慢慢放下了我的手，因着即便我捂着耳朵也毫无作用，我看着她从我面前走过，她一直盯着我，赤色的眼睛透着锐利的光，我发现她的头发也是暗红色的，我看着她经过，她回头看我。

我望向符离，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张目光异常的脸，他一直往前走着，甚至没有在意那个银发的男子跟在他身后。

再回头时，那个红眼红发的人已不见踪迹，于是我不明白的事情又增加了一些。

我隐隐觉得我的香火应该起了作用才对？可能还出了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