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宙,君宙。”
夜里,陈戟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戳了戳君宙的脊梁骨。
“嗯?”君宙立刻扭了过来。他也没睡,在海上他睡不踏实,总觉得陈戟飘飘忽忽若即若离。
“你第一次见我就喜欢我?”
这个问题,君宙不需要多想,很快答道:“嗯,是。”
见陈戟的眼睛在走神,君宙问道:“你呢?第一次见我,什么感觉?”
他们从前话说得少,除了生活和做|爱,偶尔开开玩笑,几乎没什么交流,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认真地说这件事。
陈戟坏笑:“让我说实话?”
“说啊,假话有什么意思。”
“实话就是,”陈戟朝君宙凑近了一截,“压根没一点感觉,因为老子一直是个直男!”
看着他那贱样,君宙恨的牙痒痒,按着他乱啃了一顿,知道他哪里痒痒肉,又逮着那些地方狂挠,折腾到楼下一层的白孔明都被吵醒了,捂着耳朵开始念南无阿弥陀佛。
闹够了,君宙撇下一句就扭过身:“找你的王茵茵去吧。”
“我不喜欢她,”陈戟又用食指暗暗戳君宙脊梁骨,“她当初求着我和我上床,现在转头又想搞死我。”
又补充一句“女人真善变”。
“你也别骂别人了,”君宙忍不住又被他戳的扭过来,“你不知道自己之前是块捂不热的石头么。”
一有人骂陈戟,陈戟就自动屏蔽,他吹了声口哨反击道:“你之前不也总是什么‘从来都是惹女孩子哭’吗,别以为我不知道,渣男。”
从陈戟嘴里说出的“渣男”两个字的杀伤力,只有君宙知道有多厉害,他心脏都被疼歪了,扯扯嘴角,说:“谁告诉你的?”
“你的好哥哥,大绑匪君觅。”
“……噢,”君宙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给的他电话号码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们手机还有在联系的。”
“有病你,”陈戟皱了眉,“我哪有他电话。”其实他是忘了。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他在超市随口和君觅说了自己的号码,可后来根本就忘了存君觅的号码。
君宙听了,反而迟疑了一下,想着自己当时只是看了陈戟手机上那串来电号码,只是凭着记忆确定了那是君觅的。
难道是记错了?
看着陈戟那一双迷茫的眼睛,君宙摇摇头,揉了揉陈戟耳朵,说:“我瞎猜的。”
下一秒他把陈戟抱到怀里,轻声说:“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废话,你不信我信谁,”陈戟盯着君宙滚来滚去的喉结,“我哪骗过你。”
“嘶,”君宙忍不住道,“你就永远这么不解风情是吧?”
“忍不了就把我踹海里去。”
“……”
两个人说说笑笑闹了一晚上,第二天都挂了一双黑眼圈,君觅好心地把自己的墨镜给陈戟戴。
“哥,你这次回杭州是找女朋友?怎么忽然这么着急回去。”君宙盯着君觅把墨镜递给陈戟的一系列动作,皱着眉问道。
本来订了三个人的机票,可君觅早上才临时决定要和他们一起回杭州,这下又成了四人行。
君觅笑笑,轻飘飘道:“全国上下哪里没有女朋友,也不是杭州的最好。去杭州是办事的,家里那边的分公司要我去看一看。”
白孔明听了,嘴里一口可乐喷了出来,尴尬地拿手背抹了抹嘴,和陈戟悄咪咪道:“有钱真好。”
君宙倒是见怪不怪,“嗯”了一声,就拎起陈戟的背包往登机口走了。
飞机上陈戟没睡觉,吃了片药,靠在椅背上很老实。头等舱对于他们的坏处就是座位之间离得远,君宙想和他凑近了说几句话也够不到,只能各看各的窗外,靠呼吸交流。
后来君宙无数次后悔过,那天为什么没有订经济舱,至少——还能和他多待一会儿。
下飞机的时候君宙一直走在前面,陈戟看他样子,猜到他着急上厕所。本来想追上他一起去,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中间一直窜来人,明明几步路的距离,陈戟却怎么也追不上他。
那有点像梦里的场景,你看着前面的人的背影拖的很长很长,可是你就算拼尽全力也没办法触碰到他,他背着背包的挺拔的后背,他的白T恤,他的后脑勺,都在离他远去。
“君宙!”
人越来越多,陈戟就像是着了魔一样,那个时候伸着手一定要抓到君宙,而这时候君宙也开始左顾右盼,似乎是也在找陈戟。
“小陈,你手机掉了。”这时候君觅忽然从背后叫住陈戟,陈戟转身,见君觅拿着那只君宙送自己的手机笑眯眯看着自己。
但陈戟第一眼却再次注意到了君觅脖子上的项链——那个心形的,白色的项链,他说是象牙,可是它并不光滑。
“哦,谢谢哥。”陈戟接过手机,转头,而这个时候,君宙已经消失在他视线里了。
白孔明一直紧紧贴着陈戟,他还护着陈戟肩膀抱怨说:“怎么忽然这么多人,这是几辆航班赶在一起了……”
“君宙呢,你看见君宙了吗?”陈戟焦急地问他。
白孔明笑道:“行了陈哥,这才一分钟不见就想啦?他刚才不就在前面呢吗,等过了安检他肯定原地等着呢。”
陈戟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发毛,他脚底和手心忽然变得滚烫,像是着火了那样,他就像火上的蚂蚁,就连心脏都被那无名火烤的狂跳了起来。
他第无数次搜寻眼前的人群,可是还是看不见君宙,看不见那一向在人群中最为显眼的君宙。
直到过了安检,过了接站口,还是没有君宙的影子。
陈戟拿出手机迅速地拨出十一个数字,也是拨通他的最后一道防线。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他没拨第二个,因为手臂麻透了,他没法按那些按键了。
人来人往的机场里,他站在原地,行李在君宙那里,药在君宙那里,什么都在君宙那里,他身上剩下的只有一部手机,还有一把家里的钥匙。
接站口充满了欢笑和拥抱,还有一群举着牌子的出租车司机,喧闹变成了针头,扎进陈戟的耳膜,他什么都听不见,心上的感应也在消失。
那种君宙在附近就会出现的感应,没有了。
“他不会这样做的,”陈戟呆楞着,喃喃自语,“他不会丢下我。”
无论是在哪里,君宙总会回头看看他在不在,他会来找陈戟,而从不是让陈戟去找他。
陈戟向来是那个站在原地的人,而他们之间那一百步,都是君宙走来的。
白孔明看陈戟样子,心里也慌了,嘴上却忙安慰道:“陈哥,君宙都多大人了还能走丢吗?肯定是飞机上手机关机了忘打开了,我们等会儿,他一会儿就来了。”
“嗯,我等着。”陈戟声音颤抖,跑到一排座位上坐下,右手放到旁边的座位上搭着。
直到那只手都僵了,君宙也没出现。
白孔明一直在跑来跑去打电话,可陈戟看得出来,他一直没打通。君觅则坐在陈戟的左手边看报纸,时不时也要打个电话处理一下工作,或者处理一下女朋友们。
他的侧脸和君宙很像,陈戟脑袋昏昏沉沉,几次都认错了人,好像君宙就像平常那样坐在左边,有求必应。
“你回去吧,他出不了事的,我去找他。”
天渐渐黑了,君觅站起来舒展了一下坐僵了的身体,对陈戟冷静地说。
陈戟摇摇头:“我在这儿等他。”
白孔明做不到像君觅那样冷静,他已经把机场的每个角落都找遍了,可是根本没有君宙的影子。
“我打电话给封哥。”白孔明被逼急了,低头开始翻手机通讯录。
他还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封肖,况且他们父子之间几乎没有联系,他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封肖那边正和江南在一辆车上,封肖在开车,江南就接了电话开免提。
“喂?封哥,你知不知道君宙去哪里了?今天我们在萧山机场下了飞机就找不到他了,他手机一直关着机,我们快要急死了……”
封肖沉默了两秒,然后平静道:“小白啊,我和Olin很久没有联系了,你要不报警吧。”
白孔明听了一愣,忍不住说道:“哥,他是你亲儿子,你都不担心吗?”
“我知道他的啊,他不会有事的,只要没接到绑匪的电话……”
白孔明按掉了电话,气的原地跺脚。
听着手机里“嘟嘟嘟”的忙音,江南皱眉问:“你是知道小君去哪儿了吗?”
封肖在红灯前停车,点了根烟,又不紧不慢打开车窗,看着身旁的江南说:“被他妈抓走了,现在应该往北京运呢。”
“好家伙,”江南也抽出来根烟,“他哪离得开那小男朋友,这不得给他搞疯了。你也不帮着点你儿子。”
“你也知道,”封肖眼睛略过江南,看向车窗外的夜里起雾的西湖,“君琳的忙我都会帮的。”
昨天他就接到了君琳秘书的电话,让他不要乱帮陈戟的忙。
江南知情且理解封肖的一切。他看向封肖看的方向,吐了个烟圈道:“这么多年了,没变的倒一直是你。”
他其实一直想说,小君和年轻时候的你真像,费尽心思地去爱一个冷漠的人。
“谁叫我倒霉呢,上学的时候就碰上这么个人生大导师,”封肖笑笑,“她教会我的,感情算是个什么狗屁东西。”
不过痛苦和恨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再怎么样,他被从这段关系里赶走的时候,还哭着对君琳说过:I’ll always be there for you.(我将永远在你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