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瑄王府后,赵诚开始讲述他在书房里无意听见的几句对话。
从赵诚话中能够得知,将军府中有人想等何秋嬛离开云城再趁机杀害她。
这是宫施宁最担心的事,没想到竟这么快发生。好在她先前早有准备,提前派人去云城郊外等候。
“这是藏匿在将军府书房中的地图,还请王妃过目。”
宫施宁接过地图,粗略看了眼,就把它收好。之前宫烨就是靠这张地图与奇贤国奸细联络,但这奸细是谁书中并未提及。
何况这地图上绘制的路线与寻常地图无异,而且还是个粗略的赝品,当然看不出什么东西。
不过她倒是记得齐兮尘有个一模一样的地图,那地图跟宫烨房中的地图一致,都是用羊皮绘制而成。可如今她和齐兮尘不能往来,该怎么样才能把地图从齐兮尘手中弄来呢?
等等,广平候府还有宫期纭在啊。
想到这,宫施宁立即下笔让春雨把信送往广平候府,还特地交代春雨一定要送到福元手中,不能让齐兮尘发现。
“齐兮尘给你看过那张地图?”
“嗯,之前我同他说过不想待在云城,想去其他地方看看,于是他就把羊皮地图带去听雨楼给我瞧瞧。他当时还想把地图赠与我,但被我给回绝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跟你爹都有一样的羊皮地图。”
“他以前游历过奇贤国,有奇贤国的地图不是很正常。”说完,宫施宁突然顿住。齐兮尘的生母是奇贤国的公主,因为生母的缘故,他曾在奇贤国宫殿住过一段时间。宫烨叛国全靠奇贤国的四皇子顾闻声带领的骑兵,否则凭宫烨手下的兵根本冲不破云城的大门。
顾闻声与齐兮尘可是结拜的好兄弟,而且她也见过顾闻声。上一世她除掉宫烨,靠的就是从顾闻声手中拿到宫烨叛国的证据交给皇上,皇上给宫烨定下叛国之罪才得以铲除掉他。
不过......她当时是如何结交顾闻声,才得到宫烨叛国的证据呢?
宫施宁忘了,而这段记忆她如何想都想不起来。
见宫施宁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游景亦道:“发现其中的巧合之处了?”
宫施宁看向游景亦:“你还记得顾闻声这个人吗?”
听到顾闻声的名字,游景亦脸色骤然一变,但他还是回答了宫施宁的问题。“记得,他不就是你在鹤鸾郡结交的那个哑巴,怎么突然问起他来。”
“鹤鸾郡?哑巴?”这些宫施宁都没有印象,她没有关于鹤鸾郡的那段记忆,而且春雨还不愿意把那段往事告诉她。“我之前有告诉你这些事吗?如果你还记得,不妨同我讲讲。”
游景亦的脸色变得更差:“不知道,我只是随口一说。”
宫施宁微微皱眉,她略微有些怒意:“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应该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我啊,瞒着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想知道鹤鸾郡的事?”
宫施宁点头,示意游景亦继续说下去。
“知道这些对你没有好处。”
“有没有好处等我知晓以后我自会定夺,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即可。”宫施宁不明白只是一段回忆,怎么任何人都要瞒着她,不让她知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知不知道?”
“不知道。”游景亦起身离开,他知道如果继续坐在这会被宫施宁追问下去,但他不打算把这段往事告知宫施宁。他现在只是有些后悔方才为什么会提起鹤鸾郡,明明他告诫过自己不要提起,可还是多嘴了。
游景亦离开房间走向前院,他本以为宫施宁会跟上来继续问下去,可每回头一次,都迟迟不见宫施宁的身影。他后悔了,于是他准备折返回去,这时春雨却突然跑来,手上还拿着一个木盒。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宫施宁立即辨认出这是春雨的脚步声。她走出房间,迫不及待朝春雨跑去,接过木盒抱到房中打开。
宫施宁把地图摊开,用镇纸按压一角,一手压着地图的另一半。忽然,她发现地图中央有块地方微微鼓起,就用手往中间一按,鼓起的地方只有一团空气,没有其他的东西。
中央鼓起的地方约有一掌大,足够存放一张信件,可是该如何才能把信件藏入地图中央呢。
这时她的目光转向桌面上的茶壶,她下意识提起茶壶,往杯子里倒水,随后用手指沾上几滴水,抹在羊皮地图的右上角处。
就这样来回抹几次,羊皮地图的右上角开始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痕。宫施宁又沾了些水,把裂痕撑大,接着用指甲轻轻沿着裂痕将羊皮地图撕成两半。
“原来是这样。”宫施宁让春雨拿来一些纸糊,把纸糊涂抹在羊皮纸两侧轻轻按压,用扇子往羊皮纸上吹,便把羊皮地图恢复成刚拿出来的模样。
她把羊皮地图折好,重新放回木盒中,让春雨还回去。
“禀王妃,世子妃求见。”
“带她来这里见我。”
“是。”
片刻后,宫涟允走进房中。
“问到了,那孩童左手虎口处的确有一颗痣。”
“这么说来纭儿那日见到的那位孩童就是爹的私生子。”宫施宁有些费解,“不过他敢光明正大在纭儿面前与那位私生子见面,就不怕被别人走漏风声,偷偷告诉纭儿。”
“除非收了钱,否则谁都不敢乱说话。更何况爹在外头养那个孩子十几年我们都没发现,说明他为了保护这个孩子费了不少心思。”
“话虽如此,但你又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
“那日上街有个人忽然撞了我,回去之后我便在自己袖口中发现了这个消息,所以才会急忙到瑄王府找你。而且我也隐隐感觉爹有事在瞒着我,不止如此,我觉得他跟姨母总有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宫涟允解释道:“这些话不是空穴来风。十四年前我因赶上风寒卧病在床,我娘希望我赶快好起来,便去往静山寺替我祈福。当时侧夫人跟纭儿上街,恰好姨母回来了。我听到消息立即起身,不顾风寒去寻姨母。谁知寻到最后我见到姨母从爹的房中出来,而且两姨母还依偎在爹怀里。
我曾对娘旁敲侧击,随意编几个小故事想让她发现姨母跟爹的关系,但她总是觉得我说的都是玩笑话,没把我说的故事当真。此后,我也没再跟别人提及这件事。”
宫施宁若有所思。十四年前何秋瑗和宫烨就有过夫妻之事,那么那名私生子极有可能是何秋瑗的。
何秋瑗迟迟未婚的原因说不定就是因为那个孩子,但她不能名正言顺的嫁给宫烨,所以才想把何秋嬛杀了,顶替何秋嬛的位置。她们二人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果不常常与她们相处,是不会发现她们身上的细微差别,只能靠衣服样式识人。
而何秋嬛死后,只要对外说死的是何秋瑗,顶用何秋嬛的名字,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坐上将军府夫人的位置。
如此一来,这就说得通了。
“真相大白,看来那个私生子就是姨母的孩子。姐姐,你明日去回一趟家找理由留住夫人,姨母此番来云城想必不怀好意,我担心她对夫人下手。”
“我也有此预感。”宫涟允有些纠结,“可我得找个什么理由才能留住娘呢?”
“不如你让姐夫把你敲晕?再找一位大夫——”
“小姐!”春雨急匆匆跑来,“小姐!我方才从侯府回来,看见夫人坐上马车,同姨母一块出城了!”
“什么?”宫施宁和宫涟允异口同声道,“这么晚还出城?不是说好明日才启程吗?”
宫施宁心下一紧:“可能是姨母等不到明日了。”她立即起身,嘱咐宫涟允,“姐姐,你让姐夫派几名人手出城,跟在将军府马车后。”
“好,我这就去。”
等宫涟允离开,宫施宁又对春雨说:“春雨,你快去帮我备马车,再去找游景亦叫他给我找几名护卫,记得再拿一把匕首。”
春雨点头,立即按照宫施宁的命令去做。
是夜,微风中夹杂着一丝细雨,可月亮却时隐时现。
宫施宁一身黑衣,头戴一顶斗笠,脸用黑布裹住,腰间还挂着两把匕首。她骑着快马,紧跟在将军府的马车后。
原先她并不想出面,只想待在马车中指挥暗卫,等解救出何秋嬛就走。
可惜城外的探子来报,说将军府的马车离开云城后就没沿着官道走,而是开进了一条颠簸泥泞的荒野小径。
在荒野外抛尸没个十天半月都寻不到尸体,可想而知何秋瑗有多么狠心。
雨势渐大,滴落的雨点“啪嗒啪嗒”敲打斗笠。乌云渐渐将月亮淹没了,此时的郊外不仅寒冷刺骨,还多了几分阴森可怖。
何秋嬛掀开帘子,往窗外探去。虽然此刻没有月光照路,但她也知道这条路并不通往漆南。不过她没有向何秋瑗提起她心中所想,而是抱怨着,“这雨怎么越下越大。”
何秋瑗笑笑,她也学着何秋嬛把头探向窗外,随后附和一句,“是啊,再这样下去可得要停下歇息一会儿才能赶路了。”
“我看未必,你看,雨又变小了。”何秋嬛拉上帘子坐好,她低着头,将手中的帕子捏了又捏,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何秋瑗见了有些好奇,便问她:“姐姐在想什么?”
何秋嬛抬头,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想念母亲他们,十年了,这我日夜打理着将军府,从未回过一次家,都不知道回去之后见到母亲要先说什么才好。”
“跟以前一样,有什么说什么就好。反正他们喜欢你,无论你说什么话他们都只是笑着点头,也不会在你耳边念叨,盼着你早日出嫁。”
“他们也是为你好。”
“又来,是不是为我好我还不清楚吗。”
何秋嬛闭上嘴,没有接过何秋瑗的话。
马车里静默无比,两人各有所思,谁也没有搭理谁。
半刻钟后,突然下陷的轮子重新让马车中响起声音。
“出什么事了?”
“夫人,轮子陷进泥里去了,还请您二位先下车,等我们把车拉出泥里再上去。”
“也好。”何秋嬛紧捏着手帕,下了决心之后缓缓下车。
“等等!”何秋瑗突然抓住何秋嬛的手臂,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衣服,“衣服卡进去了,帮我拉一下。”
“好了。”
何秋瑗对何秋嬛一笑,两人撑着伞,一同下车。
“滴答”“滴答——”
雨势渐渐大了,林中的虫鸣声也跟着雨势渐渐大起来,而林中黑衣人的脚步声则被虫鸣声和雨滴声掩盖在其中。
车夫和同行的小厮丫鬟一起推着马车,试图把马车拉出泥中。可是轮子陷入泥中太深,单凭几日不能将马车推出。
“姐姐,我们过去帮帮他们吧。”何秋瑗提议。
何秋瑗点头,撑着伞先行来到马车后。
可是马车后并没有什么小厮丫鬟,只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还有几名不认识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