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登仙梯 第19章 全城戒严

云家主猛地起身，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以为自己幻听了，又问了遍底下跪着的人。

小厮颤声回道：“回家主的话，魔兽不知为何全部苏醒，护林卫实在顶不住，派小的来报信。”

家主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东洲虽是五大洲城里面积最大的，但有一大半是雾气缭绕的山林，里面生活着数不尽的魔兽，它们如野草般杀不完，春风吹又生。一年四季里，修士三个季节都在山林里捕杀魔兽，防止它们冲进城吃人，只有趁冬日魔兽冬眠，他们才能喘口气休养生息。可眼下那群魔兽竟然提前醒了。

云家主顿感要变天了，思索片刻，沉着脸吩咐道：“立刻传信另外两家，全城一级戒严，云家男儿听我号令，除去家中独子，练气五阶以上者全随我出城。”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云瑶母女俩不知所措地起了身，跟着女眷们往外走。夏堇守在门口，瞧见她俩身影，逆着人群挤过来。

“二位先随我回去休息吧。”夏堇伸开双臂，护住她们，防止被人群撞到。

云瑶听见了家主给族中男人的安排，却不明白这群女人为什么也要离开，于是向她打听道，“她们这是要去哪儿？”

“回小姐的话，她们这是回去拿兵器。”夏堇挤在人群里，怕她们听不到，声音大了些，“全城戒严共分三级，一级意味着到了很严重的地步，必要时修为高的女人也得去魔兽林，帮着一起守城门，绝不能让魔兽进来，那帮畜牲不知饥饱，一旦进来，男女老少都会沦为它们的口粮，东洲偏僻，根本撑不到其他洲过来救援。”

云瑶这些日子只在大家嘴里听过魔兽这个词，却从来没见过，听夏堇那语气，这些动物极为可怕。她怕云瑶弄不明白，又仔仔细细解释一番。

妖兽灵兽魔兽这三类单看外观区别不大，一般通过瞳色辨别，红眼的是魔兽。

妖兽肉是大补食材，它身上的器官，例如牙齿腿骨也可以用来制作武器。有的修士抓来不杀，会留着培育后代，这种被人工饲养的妖兽子孙则称之为灵兽，不会攻击人类，性情温顺。

魔兽无法驯服，它们只吃肉，尤其喜欢人/肉，活着的时候骚扰人类，死了也毫无用处，因为体内的血对人类而言是剧毒，所以既不能吃，也不能像妖兽那样拿来制作武器，魔兽存在的意义好像就只是为了减少人口。

谢兰在旁听着，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往上走，心里实在害怕，裹紧了衣服，寻思着这几日老老实实在院里待着，哪也不去。

……

“援兵还没到吗？”身穿盔甲的中年男人在帐篷里来回踱步。

“已经通知了。”副将低声回道。

魔兽嗅觉很差，但对灵力感知极为敏感，侦查队发现它们踪迹后，因数量太多，不敢捕杀，只能等大部队支援。

“怎么回事？”云家主带人匆匆赶来。

云飞抱拳行礼，然后做了个简短解释。

魔兽冬眠后，护林卫就拆成了几小队，每小队又细分成几个组，每日轮流过来巡逻。他们这组本来想往常一样在林子外围巡逻检视，突然听到一声很奇怪的吼声，云飞心跳得厉害，没敢催动神识查看，而是派了轻功最好的下属过去。

那人很快就回来了，满头大汗面色惨白，他说中阶魔兽陆续苏醒。中阶他们尚可一战，最要命的是在魔兽林最深处的高阶魔兽，谁也不知道它们是否已经醒来。

虽然这些年高阶魔兽甚少走出森林，表现出攻击人的架势，但今日事情如此反常，谁也说不准。

云家主半个身子探出帐篷外，抬头望了眼天。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乌云滚滚，像是要落下瓢泼大雨，又没准要继续落雪。

夜袭对修士而言实在困难，大部分人夜视能力一般，即使打通经脉踏上修仙道，修为太低，视力也没增长多少。自打南境灵气枯竭，东洲已不像几百年前那般强者如云，现如今金丹期及以上的不过五人。

云家主心里盘算着，见周围还是那群人，心里又急又气，问道：“萧家和拓跋家呢？”

平日里三家统管东洲，没道理关键时候他俩跑了，只留云家在这儿守着。

“回家主的话，萧家主前些日子闭关了，主心骨不在，大家一时有些慌乱，所以来得会稍微慢一点。”报信的小厮即使没抬头看他表情，也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怒气，越说声音越颤，吓得结结巴巴的，“拓跋家…拓跋家…他们，他们…”

云飞催促道：“结结巴巴的！快说！”

小厮直接扑通跪下来，语调加速，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拓跋家说左右有您二位撑着，他们来不来都行。若大家实在撑不住了，他再派人来支援。”

云家主脸顿时黑了，拓跋家这是打定主意想让他们顶在前面，若是事情解决了，他们人员大伤，拓跋家可以顺势成为东洲霸主，若是他们没顶住，拓跋家就算再派人来支援，依旧比他们损失要小。

“好一个无耻小儿！”云家主咬牙切齿道，也顾不得现在使用灵力是否会吸引来魔兽，直接掐诀，传了张纸鹤给他，“拓跋泓，现在都到什么地步了，你还想着争权夺利，速速派人支援，你若不来，便是与我云萧两家为敌，我们拼着不管魔兽攻城，也要先灭了你拓跋一族！”

话刚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侧头看向云飞，从城中坐灵兽出发，按最慢速度来算，萧家现在也该来了，怎么还不见踪影。

一只纸鹤凭空出现，不待人催动灵气打开，就自动播放声音。

“云老头，不是我与你们为敌，萧家来不来还不一定呢，没道理只盯着我拓跋一族吧？”一道懒洋洋的男音响起。

云家主脸色铁青，他与萧家主还算有些交情，但对方正在闭关，传音纸鹤进不去。他那些个孩子见父亲年事已高修为停滞，都蠢蠢欲动拉帮结派，没有萧家主，整个萧家如一盘散沙，本想着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停下内斗，一致对外，没想到他们竟然不肯来，如今这里就只剩下云家。

“传信东洲所有世家。”云家主揉了揉眉心，吩咐道，“来支援者，明年税收减去三成。”

虽然给的条件足够诱人，但他心里也没多少底。毕竟这些年东洲都在他们三大家掌控中，底下世家盈利四六分，他们什么也不做，就能拿大头。那些世家巴不得云家败落，好轮到自己顶上去。

云飞见状，问道：“家主可要将魔兽放出林子，同他们来个鱼死网破？魔兽到了城门下，他们可不敢再躲着不出来。”

“不可。”云家主眉头皱成川字，“现如今人人都知道我云家来此驻守，若是不管不顾，放任魔兽进去，只怕不好对东洲百姓有所交代，怕是那四大洲也会联合声讨。”

他这是被驾到火上烤了，云家主长叹一口气，事态如此紧急，他也没想到这帮龟孙子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各有各的算计，置百姓安危于不顾。

云飞见家主一脸郁色，宽慰道：“往好处想，若我们此战成功，东洲百姓知道只有我们一家守卫城池，有如此声望，东洲霸主之主岂不如探囊取物。”

云家主摇了摇头，怕只怕他们没守住，折损精英无数，最后落了个英勇就义的美名，家族没了强者，资源肯定会被其他世家瓜分干净。虽说守得住自有锦绣前途，可就如同挑着装满水的担子过独木桥，底下是万丈深渊，谁也不敢确定能否安然无恙到达对岸。

这帐篷里不仅有云家人，还有来自其他世家的护林卫，云家主抬手招心腹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等他走后，又拿起地图，说道：“好了，各位打起精神，准备进攻。”

低阶魔兽没开灵智，通常会以族群聚集进攻。魔兽等阶越高，越喜欢独自生活。云家主打算让人先斩杀一只中阶魔兽，将尸体挂在树上，起到震慑作用。先把那群魔兽拖住，再从长计议。

他们与魔兽打了这么多年，彼此都默认冬季停战休息，这规矩不能说改就改。

“依云家主看，该挑那只魔兽下手？”护林卫问道。

云家主太久没来魔兽林，对这里情况到底没有护林卫熟悉，于是问了大家意见。

夜色是极致浓郁的墨色，云家前前后后点满了灯，就连没人住的客房屋檐下都挂了灯笼。

桃杏是五灵根，悟性平平根骨也一般，操练这种大事是轮不到她的。她坐在谢兰屋里，捂着胸口，只觉右眼皮跳得厉害。

谢兰低声安慰着，云移山兄弟俩也围在自己母亲身边，抱着她胳膊，试图用体温温暖她。桃杏看着桌上的油灯，蹙着眉没说话。那油灯火焰微微颤动，她静静看着，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生怕将其吹灭。

屋外传来脚步声，眼皮跳得更厉害了。桃杏感觉全身都变僵硬了，动作迟缓地抬起头，明明那人是用尽全力在喊，表情都显得有些狰狞，她却只看到对方嘴巴一张一合，听不清。

“你说什么？”她重复着。

“回禀夫人，五爷身受重伤，被人抬了回来。”

桃杏终于听清了，她呼吸一滞，眼泪夺眶而出，她却顾不得擦去脸颊的泪痕，急匆匆随仆人去看丈夫。

云瑶和谢兰对视一眼，也跟着起了身。明明她们的反应也还算快，却只看见桃杏跑出去的背影，那粉白交织绣着桃花的裙角随着她的动作，被地上的积水打湿。

是的，又下雨了。

云瑶站在屋檐下伸出一只手，雨水落在掌心，很冷。

“把伞给我吧。”她吩咐夏堇。

等云瑶母女俩走过去时，屋里已经站满了人，嫡系主家旁系都有，全是女人。二夫人正在向云惟道打听情况。

“中阶魔兽数量实在太多，折损了不少人。”云惟道倚着床，唇无血色，“萧家和拓跋家不肯出手，虽然有几个小世家愿意支援，但修为不高，没什么大用。”

晏氏狠狠剜了大房一眼：“瞧你娘家干的好事！我夫君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不可能。”萧氏脸色一下变苍白，张皇失措，“萧家怎会做出这种事呢。”

云惟道咳嗽了几声，同她讲现在萧家还在内斗，没人愿意出手，生怕帮了云家，自己势力折损，斗不过其他兄弟。

萧氏潸然泪下，喃喃自语：“那我夫君该怎么办，不，不行，我要回去求他们出手。”

她提起裙子跑了出去，丫鬟拿着伞在后面追。

屋内其他人了解完情况，也相继离开，以免人太多，云惟道呼吸不顺畅。谢兰拍了拍桃杏肩膀，让她别太难过，也拉着女儿离开了。

“郎中怎么还没来？”桃杏催促丫鬟，云家养在府上的丹修水平有限，一般毛病找他看看还行，有大问题还得去外面找坐诊的中阶丹修。

丫鬟刚要出去，却被云惟道拦住：“我手下人已经去了，你就不用再跑了，去给我弄壶热水。”

把人支走后，他看着桃杏低声说，“我其实没事。”

桃杏双眼瞪得溜圆，刚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手势制止。

“我奉了父亲的命令，要瞒着所有人。”云惟道顿了顿，身体前倾，抹去她眼角的泪，“但我不忍见你这般难过，此事你莫要同他人提起。”

桃杏虽不明白为什么，但也没追问，哽咽地点头，伸手搂住他。

“还好你没事。”她哑着嗓子说。

云惟道也抱住她后背，轻轻拍着她。

雷声阵阵，雨不算太大，山林里的土地被雨水浸泡后，已经变松软。护林卫的帐篷扎在高处没有倒灌水，不过众人进出间鞋边沾满湿泥。

“也不知道老五那边怎么样了。”云承宗看向城门方向。

“大哥莫不是后悔了？”云渡一脸讥讽，“只可惜你修为天赋都不如五弟，父亲可不愿意放你回去。”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云冠卿赶忙拦住。也不知过了多久，人没等到，雨却越下越大。

“不能再等了。”云家主下了命令，“趁现在下着雨，那群畜牲躲在洞里不愿意出来沾湿毛，拿火把堵在洞口，仔细些，不要烧着林子。”

众人迅速起身，由将领带队出发。

云家主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抬手右手放在胸口，心里默念老天保佑，为他们祈福。

兽林里四处响起魔兽的吼声，不断有人抬着伤员回来。云家主看着那些今夜还同他敬酒的小辈，如今体无完肤满身是血，一张张或老或少的笑脸如今双眼紧闭生死未知。

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心脏阵阵抽痛。

在场的这些人能不能守住林子挡住魔兽？他不确定答案，也不知道城里还会不会有人过来支援。

明明是人人敬仰的世家家主，一族之长，此刻却迷茫无助，盘算着若实在撑不住，只能调动全身灵力自爆，舍他一人保全大家。

“萧家前来支援！”

一道富有穿透力的女音响起。

云家主连忙从帐篷里探出身子，夜色深沉，这雨又实在太大，他眼睛觉得有些模糊，揉了揉眼，看见二三十号拿着环首刀的修士，领头的女人扛着金狮图案的萧氏旗旌。

“萧斐君，你怎么来了？”他一脸讶异喊出对方名字。

“我那帮兄弟贪生怕死，我可不怕。”女人只打了一个耳洞，那素圈耳环在电闪雷鸣下折射出一道银光，她将旗帜插进土里，“我将誓死守卫东洲，与魔兽血战到天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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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全城戒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