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市用过早膳,孟宣带着沈时薇进了都察院二堂,又吩咐人将秦天和国师也带了过来
“几位说说到底是怎么个一回事?”
孟宣在上面的座椅上落定,抿了一口茶水面无表情的问道。
“御史大人,属下冤枉啊,都是她污蔑属下,属下绝对没有说过那些话。”
在大牢里呆了几个时辰,秦天此刻也明白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乃是大逆不道,于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喊“冤枉”。
“此事是污蔑,本官是什么人朝堂上其余人都清楚,怎么可能会生出大逆不道的心思。”
国师站在一边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目光冰冷无比。
“你说冤枉就冤枉,早上秦将军说出那些话时禁军兄弟们个都在场。”
沈时薇反驳道,转身又对上首的孟宣行了一礼:“今日在承天门当值的禁军都可以作证,孟大人把人叫过来一问便知。”
昨晚她看过那张布条上的内容后便按照吩咐把布条烧掉,今早那些话也是从秦天嘴里说出来的,且有许多禁军作为证人,她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听闻要找禁军前来,秦天脸色变了变,一时间张着嘴巴不知该怎么辩驳。
“带今早值班的禁军过来。”
孟宣放下茶盏道,一名小厮领着三位禁军进来。
“秦天将军今早有没有说过禁卫军唯国师的命是从?”
他沉声问道。
三名禁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推攘着对方上前。
“推什么推,是什么就是什么。”
孟宣见状眉宇微皱,冷着脸喝道。
“这,属下也不清楚。”
有两名禁军跪了下来低着头回答,只有一人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孟宣的目光从跪着的两人身上移开,落在那名站着的禁军身上。
“你说。”
“启禀大人,秦将军确实说过这些话。”
那名禁军脸颊发肿,脸上还有一丝愤恨一闪而过,他看了眼秦天,一咬牙跪地大喊:“今日这位姑娘拿着陛下的令牌要进宫,国师说这位姑娘偷了陛下的令牌,要属下把人抓起来,属下不敢私自做决定,正准备去请示轩辕统领,秦将军过来让我遵从国师的命令把人抓起来,还说禁军要以国师马首是瞻。”
“混蛋,你竟敢污蔑本将军。”
秦天“蹭”的从地上起身,一个跨步走到深那名禁军身前举刀便砍。
那禁军身子一躲,秦天手中的大刀砍了个空。
“秦将军这是恼羞成怒准备杀人灭口了。”
沈时薇在一边讥讽道。
孟宣也从椅子上站起来,从外面唤来衙役,四五个衙役一拥而上,夺过秦天手里的大刀后把人死死控制在地上。
秦天的身子不断扭动,嘴里大声叫喊他是被冤枉的。
“孟大人,即使秦将军真的说出这些话本官觉得也是情有可原。”
国师冷冷的扫了秦天一眼,心中暗骂一声蠢货,又想到他派人查到的那些信息,于是理了理思绪开口说道。
孟宣不语,静静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本官怀疑此女是妖孽附身,出现在陛下身边是别有用心。”
“国师大人,说话可要讲证据。”
孟宣皱眉道。
妖孽附身,此罪是所有罪行中最为严重的一条。
人不可窥测天意,也会对未知的事物产生恐惧,故而“妖女”“妖孽附身”这等事情也为人所恐惧,最后只有消除这个恐惧因素才能让许多人心安。
上一次因为这一桩罪名那位惊才艳艳、以一己之力的挽救大楚朝的三公主死在狱中。
孟宣想到今日在马车上沈时薇那奇怪的举动,眼中流露出激动之色,很快转化为失望。
若真的是她回来了,又怎会不认识他,也有可能是那小丫头对她失望了,如今不愿意与他相认。
孟宣忍不住想着,心中生出悔意,若是他当时稍微变通一下,而不是顽固不化,不执着于那个真相会不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此女无缘无故出现在陛下身边,本官不得不防。”
“本官派人调查过此女之前的事,发现此女跟以前判若两人,不是妖孽附身又是什么?”
“秦将军今早极有可能是被此妖女蛊惑。”
国师冷声道。
秦天也连忙出声附和,点头如捣蒜道:“对对,属下今早头昏脑胀的,实在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他说着,还不忘用双手扶住自己的额头装出一副极为难受的样子。
沈时薇心里一惊,好在及时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妖孽附身,沈时薇不用想也知道,一旦被坐实这桩罪名他绝对下场会很惨。
孟宣指尖颤了颤,和十年前一模一样,都是醒来后性情大变,与之前判若两人。
“国师大人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妖孽附身,简直是无稽之谈。”
沈时薇不屑一顾道,走到大堂中央跪下声泪俱下的哭诉:“启禀御史大人,民女爹娘对民女百般打骂,甚至要将民女卖掉,幸亏遇到陛下才得以脱离苦海,如今民女想要为自己而活,不想再过逆来顺受的日子,难不成就因为这要被打上妖孽的标签?”
她说着,还扒开衣服上的袖子将手臂举到孟宣面前,瘦弱的胳膊上被用鞭子抽出一条条疤痕,新伤旧伤交叠在一起,看着甚是恐怖。
在沈招娣留给她的记忆中,继母没有进门前虽然生活较苦,但忍忍还能活下去,自从继母嫁进来后,那小姑娘几乎成了家里的仆人,不仅要给那好吃懒做的父母做饭洗衣,每日晚上还要睡在外面服侍两人起夜,稍有不顺心动辄就是打骂。
刚开始那个叫父亲的生物还会拦着点,继母也怕落下个不贤的名声不敢太过刁难,后来家里的耀祖出生,继母仗着自己对老沈家有功越发肆无忌惮,那小姑娘的爹因为耀祖也站在继母那边打骂原主。
那小姑娘被当做祭品卖掉前,原本两人是打算将人卖到青楼,被原主知道后选择逃跑,后来被发现抓了回来关在屋子里打了一顿,正准备送过去时,遇到祭祀求雨,清水县衙门贴出告示说谁家愿意把女儿献出来做祭品可以得到二十两赏赐,那对父母见钱眼开,卖给青楼老鸨只能卖十两,卖给官府可以得二十两,于是那小姑娘就被捆绑着送进清水县县衙等待祭祀。
小姑娘长期遭受虐待,身体本就虚弱,又因为逃跑被关在屋子抽了一夜,早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后来一命呜呼离去,她这才有机会穿越到这小姑娘的身体里。
“都是半斤八两,两对渣滓罢了。”
沈时薇在心里道。
在二十一世纪某些地区,经过马克思主义洗礼的时代,许多人还拥有重男轻女的观念,更别提这是古代。
在计划—生育那个时期,多生孩子要罚款,若家庭里第一胎是男孩,有几个父母能做到冒着罚款的风险生二胎;若第一胎是女孩,许多父母必定会冒着罚款的风险生二胎。
沈时薇庆幸自己是第一胎,再加上大祖国严禁查看胎儿—性别,她这才有机会来平安诞生到新世界。
“国师大人只凭这一点要想把人定罪为妖孽附身恐怕不妥。”
孟宣让沈时薇起来后对国师说道。
“本官自然还有其他证据。”
“清水县祭祀之时,她说一个时辰内必下雨,结果一个时辰果真下了雨,若非妖孽怎么会准确预知到下雨的时辰。”
国师抬了抬头,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只要沈时薇解释不清楚为什么能精准预测一个时辰内会下雨,他便能以“妖孽附身”将沈时薇这个破坏他们计划的女人处死。
“那是因为民女观察过自然界的动物,通过动物的行迹判断出来一个时辰内必下雨的。”
沈时薇顿了顿,随后解释道:“诸位想一下,快下雨之前是不是总看到蜻蜓在低空中盘旋,而且蚂蚁也成群结队的出来往高处爬,尤其是这个季节,下雨前总感觉闷热无比,有时还伴随大风。”
几人顺着沈时薇的说法开始回忆去年这个季节下雨的场景。
“好像确实有蜻蜓在低空飞。”
有一个禁军下意识回答道,去年下班时,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刚一张嘴,一只蜻蜓整个飞到他嘴里,刚到家就下起了大雨,因此他记得很清楚。
“有一次我在我们家看到许多蚂蚁成群结队离开,不久后便下雨了。”
另一个侍卫也开口附和道。
“此女分明是狡辩,还望孟大人明察,别人都没有发现的东西就她一人发现了,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事。”
国师抱拳说道,他可不信沈时薇的说辞。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孟大人与国师大人若是不信非要认为民女被妖孽附身要处死民女,民女无话可说。”
沈时薇耸了耸肩,将选择权主动交给两人。
她只需要给个合理的解释就行,说的越多暴露的可能性也越大,他们若是真的存了弄死她的心思,任她怎么为自己辩解也没有用。
“国师的说辞不足以作为证据,秦将军所谓的被妖孽蛊惑也没有足够的证据作为支,但秦将军确实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且有禁军为证,明日本官会奏明陛下,请陛下处置。”
孟宣思考片刻道,吩咐侍卫将两人带回大牢。
沈时薇望着两人被带走的身影,轻轻松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吧!”
屏退房间里的人,身后的孟宣突然开口,沈时薇被吓了一跳,刚放下去的心再度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