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就是三月末,围猎顺利结束,一行人返京。
围猎十几日,天气都很不错,恰是归程这日下起大雨,也是赶巧。
晨嫣本还在感慨这雨下得迅猛,今日方莞该是来不了,就听人来报,殿下回来了。
雨大,元倾遐回来时身上也不免淋湿些,晨嫣连忙唤人去备热水和姜茶。
洗完澡换好衣服,元倾遐接过姜茶,打量着晨嫣。
只看了几眼,元倾遐收回目光,喝一口姜茶,暖意蔓延至肺腑,仿若漫不经心问一句:“这段时日,太子妃在京城待着可会无聊?”
晨嫣抬眼,很认真的样子:“这段时日昌陵郡主常来寻臣妾,倒是不无聊,就是……臣妾一直挂心着殿下。”
元倾遐心内笑一声,瞧瞧他这太子妃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比他离开时更加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哪里是会挂念他的样子。
虽然太子殿下缺点很多,但他有一个比较好的优点,就是他在晨嫣面前的自知之明。
尽管是瞎话,元倾遐想,好歹知道怎么说他爱听的话,也不错。
用过膳,殿下去书房处理事务,晨嫣长吁一口气。
对殿下说出“挂心”二字,实是因着心虚口不择言——这段时日整日与方莞在一起,日子都过忘了,没数着围猎的日子,殿下回来也未早做准备,只得在言语上显得上心。不过殿下没说什么,应该是信了。
来到书房,元倾遐先向留在京城的下属了解了一下近日发生的事情,从太子府开始。
当听闻他的表妹方莞在围猎期间每日都来太子府蹭吃蹭喝时,元倾遐无言。
每日……晨嫣那句“常来”居然是保守说法,这是他没料到的。长公主府别不是穷到饭都吃不起了?
算了,不该来的人没来就行。
京城的那出新戏传得沸沸扬扬,元倾遐听说,若有所思。
“趁围猎之际这样一出戏在京城传开,”元倾遐觉得有点意思:“背后少不了推波助澜,这是哪家要大祸临头。君为,你说说看?”
君为想了想,道:“殿下,百姓中不知从哪里出来的传言,说那戏中被灭门的家族,乃是云山何氏。太子妃娘娘八日前去茶馆听戏,大理寺卿沈大人也出现在茶馆……属下认为,这其中,恐怕有他的手笔。”
“沈清许,”元倾遐闻言拿了张纸,铺在桌面:“他为官这些年,有多少官员的罪行是经他审理,本宫都要数不清了。此人非世家大族出身,又从不结交权贵,在官场上走这样一条注定得罪百官的路,却走得还算稳当,你说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殿下能问,君为却不敢妄言。
“有些人是刀,”元倾遐面色平静:“要看看持刀的是谁。”
“云山何氏灭门……”元倾遐提起笔:“那是九年前。”
“皇祖父驾崩,父皇登基,是九年前。”
“沈清许,是父皇登基后的第一位状元郎。”
元倾遐将时间线写明,淡淡道:“君为,不知道你记不记得,父皇登基之前,有些家族,那是格外猖狂,如今,已是没了实权。”
君为凝眉,低声:“殿下说的是,魏家?”
“本宫可什么都没说,”元倾遐笑了笑:“等着看结果。”
*
戏班子一夜消失,戏不唱了。
此举无法堵住京城悠悠众口,反倒证明了这戏中所唱之事,激起民愤。
晨嫣听闻此事时正在喝茶,并不发表意见,有些人如今不过是垂死挣扎,还当自己能掌控全局,实则已一步步落入圈套,很快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究竟是哪家即将遭大祸,晨嫣思遍京城所有世家,还是不能确定。
正出神,采云采荷上前:“娘娘,魏二郎君在府外。”
“魏二郎君?”晨嫣困惑了一下:“我未曾听说过殿下与他有来往,他是来寻殿下吗?”
采云摇头:“太子殿下如今不在府内,魏二郎君说是要见您。”
“见我?”晨嫣更吃惊了:“我跟他更无交集,他为何要见我?”这话倒是不错,京城中世家子弟虽都相识,可到底各有各的圈子,多是与年岁相仿的一起。这魏二将要而立之年,与她差的实在太多了些,自是没什么交集。
采荷语气淡淡:“魏二郎君说是要为他弟弟向娘娘道歉。”
晨嫣举杯的动作一顿,默了默:“我不想见,拒了他吧。再带一句话:道歉无用,不如给我个真相。”
“是。”
采荷这一去许久,回来时晨嫣都换了一壶茶。
“娘娘,”采荷平静复述要她带回的话:“魏二郎君说,当时魏五郎君是受了奸人蒙蔽挑拨,这才胆大包天敢攀扯您,他已请了家法,希望您大人大量,原谅他一次。”
采云听得似懂非懂:“娘娘,这说的是……”
“长公主府,”晨嫣面色极冷:“所以这奸人是谁也是不知道了。然后呢,他还说了什么?”
采荷继续道:“他说您如今已是得偿所愿,一切安好,望您高抬贵手。日后若您有需要,他定供您驱策。”
采云是完全听懂了,怒道:“这魏二郎君是什么意思!想这么简单就把事情揭过去吗?还有说什么高抬贵手,弄得好像我们娘娘把他们怎么样了一样!”
晨嫣冷静下来:“我如今已经是太子妃,他知道我困于旧怨并无意义,想用以后的忠心,换我摒弃前嫌。”
采荷疑惑:“那高抬贵手又是什么意思?”
晨嫣闭上眼睛:“或许他以为,我已经做了报复行为,”想到方才还在猜是哪家要有大祸,如今却是有了眉目:“一出戏闹得满城风雨,背后定然有人推波助澜,他不知道是谁,只能猜,”晨嫣莫名有点想笑:“结果猜到了我的头上。”
采云和采荷对视一眼,皆是无言。
“连真正得罪的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因为得罪的人太多,还是太愚蠢,”晨嫣启唇,难得露了嘲讽之色。
可想到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在长公主府设局之人是谁,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娘娘。”采云心内还是愤愤:“那您有什么打算吗?”
“我能有什么打算,”晨嫣看她一眼:“魏二郎君在如今旧事重提,让我在几日后魏家倒台时能多一分快慰,我该感谢他才是。”
采云豁然开朗,险些笑出来:“娘娘说的是!”
*
如晨嫣所料,没过几日,魏家的罪状就上达圣听。
魏侯爷和大理寺卿沈清许在朝堂之上对峙。
魏侯爷疾言厉色,沈大人冷峻无情。
欺压百姓,强抢民女,累累罪行,证据确凿。
云山何氏灭门案,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栽赃陷害!”魏侯爷眼珠快速转动,向那始终未发一言的九五至尊辩解:“陛下!老臣管教无方,魏家的子孙确有荒唐之举,老臣日后定严加看管。可这灭门之罪,绝非魏家所为!也不知沈大人为何上下嘴皮一碰,就将这早已结案的灭门之祸扣在魏家头上。”
哪怕是在这种时候,沈清许依旧保持着“目中无人”的姿态,眼皮未抬一下,语调平平:“陛下,前段时日,有一出戏十分出名,唱的正是一家族被权贵欺负逼迫,甚至最后被灭门,而那戏中被灭门的家族情况,与云山何家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一出戏,”魏侯爷目眦尽裂:“难道沈大人要为这样荒唐的理由,就给我魏家定罪吗?”
“若只是一出戏自然不至于,”沈清许道:“就是巧了,前几日,那戏班子忽然遭了贼人,不为谋财,而为取人性命,若非臣早先让人留意着,恐怕如今整个戏班子都会惨遭杀害。杀手已经拿下,经查明,就是魏家派来的。”
沈清许话音坚定:“陛下,除了做贼心虚,臣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个缘由,让魏家非要对一个戏班子赶尽杀绝。”
皇帝怒道:“魏立,你还有何话好说。”
魏侯爷神情僵硬,身子不停颤着,深知如今已是无力回天,只得最后搏一次:“本侯自认从未得罪过沈大人,不知沈大人为何如此执着于要毁了我魏家,连十年间桩桩件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查的清楚,什么脏水都往我魏家泼。
这不禁让我想起沈大人当年入仕时的情况,既无父母长辈,也无人引荐,就像个凭空冒出来的士子,莫不是别国派来的奸细,要毁了我南安官场。”
站在前方的元倾遐挑了挑眉,这魏侯爷沉溺酒色多年,生死关头脑子居然还转的动,知道反咬一口。
沈清许抬眼,对上魏侯爷的视线:“这通敌的罪名,魏侯爷倒真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人安上去,”很平静的语气,听在魏侯爷耳里却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沈清许此人气质相貌都是冷的,有人觉得是因为他总垂着眼的缘故,可当他真抬起眼睛看着你时,魏侯爷发现,这人平时的冷竟还是收敛了的,真对上他的眼睛,仿佛能让人冻死。
“魏侯爷怎么能说我无父母长辈呢,”沈清许开口,说得很慢:“我的长辈,不都在何家灭门那日,死光了吗?”
此言一出,全殿哗然。
“你……你,”魏侯爷声音都在颤:“你不是姓沈……”
“我姓沈,”沈清许自然接话:“只是我母亲,是何家的嫡长女。”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晋江抽风吞了我两千字(哭),重新码了一遍,但是总觉得没有第一遍有感觉(叹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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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朝堂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