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
叶鹤珣载着鹿聆一路跟着救护车来到医院。
所有人看到受害者的第一眼,本能的望着鹿聆,希望可以获得一些了解的机会,然而所有人面面相觑——
“我们是今天早晨在城南大道桥下河里找到她的,在此之前恐怕在水里已经几个小时,看起来像是被人暴力袭击之后丢进河里想要毁尸灭迹的。”鹿聆双手叉腰跟在医护人员附近,小声提醒:“麻烦稍后也帮她做一下有没有被侵犯的痕迹。”
等待的过程,鹿聆站在医院走廊给其他同事将受害者最新照片发到群里,希望对联系到其家人能有帮助。
所有一切结束,鹿聆静静的等待短时的安静,下意识望向坐在病房对面默默等待的叶鹤珣,陡然想起——
“你怎么还在这里?”鹿聆忙了一圈把旁边的新朋友忘了个昏天暗地,环顾四周也没找到翟煦飞,更加不好意思,夸张的朝对方作了个揖:“实在是非常抱歉,这都已经下午了,你饿不饿,我给你买份肯德基?”
“我不吃洋人的玩意。”叶鹤珣背对着阳光跟着鹿聆的行动站起身晃晃已经僵硬的身体,扭扭酸涩的脖颈,直接将鹿聆的身影罩在自己影子里。
“——受害者还没有清醒,领导他们已经安排同事在周围村长走访问问,我和翟煦飞说了,下午他来守在医院。我现在去洗个热水澡,一会儿和同事们在村子里会和,要不你等等我,我请你吃湖南菜?”
“——算了,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叶鹤珣将大衣搭在胳膊上,眼神远眺望着病房里的受害者:“我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美剧,里面有个程序员写了一个犯罪预告app,他说他后来发现,根据算法,这些预警大多发生在女性身上,甚至在很多女性身上24小时标记,报警的灯光已经由闪烁转换为长亮。”
“他非常不解,犯罪行为都是短暂的,激情的,怎么会有24小时的标记,是不是系统出错。”
“后来才知道,很多女性会住在伤害自己的人身边。”叶鹤珣垂眼轻叹。
“——小鹿,她是西苑村四组的村民,张雪娇,今年24岁,前年刚刚结婚,最近刚刚找了个电话营销的活,正忙着离婚。”不等鹿聆说话,翟煦飞的电话已经响起:“相关信息我发给你。”
“正忙着离婚?”鹿聆下意识和叶鹤珣对视一眼,根据现场的情况,鹿聆最多以为是熟悉现场情况的某个男性的激情犯罪,但现在想来,或许正因为是受害者的身边人,才能更有效的蹲守。没想到真的如叶鹤珣所言,伤害她的人就是身边人吗?
挂断电话,鹿聆抿紧嘴唇怕自己一不留神把内心的小九九说出来,只是抬眼望着叶鹤珣一脸期待:对方看起来多金又多闲,如果能有他在身边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就耽误叶鹤珣的生意,只能恋恋不舍告别:“本来说前面的案情结束,我把你的衣服洗干净还给你,再好好请你吃顿饭。没想到又是工作影响,还耽误你和我一起加班——实在不行,要不,要不,你给我打工,我不举报你兼职,我一个月给你30块钱。”
一直保持理智和优雅的叶鹤珣听到鹿聆的话,眯起眼睛皱着眉头半天没有理解,困惑的望着鹿聆:“夺少?”
“不要算了。”鹿聆略显大方的双手背在身后,无辜的耸耸肩:“我是在给你一个良好市民的机会,这很难得。”
“我谢谢你。”叶鹤珣终于不再板着脸,翻了个白眼似笑非笑的哼一声,伸出手:“先把我这么多年交的税还给我。”
不等鹿聆挣扎,叶鹤珣一把拽住对方的衣袖,眼神盯着袖口全神贯注:“我看你这个袖子好像是我的钱买的。”
“我给你,我给你30好伐!”
“滚蛋,三千万打底,爷爷我岂是你能供用得起的!”叶鹤珣陡然变脸,作势吓唬对方。
“三千万就三千万,你等着!”
不等叶鹤珣奇怪鹿聆怎么接招,身体忽然被禁锢,耳边响起与青的呼唤:“老板,客人到了。”
叶鹤珣还想用力朝鹿聆走一步,奈何他用尽全力咬紧牙关额头已经暴起青筋,依然无法动弹。
与青:“老板,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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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鹤珣仰起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再次低头,已经是在店铺里。
不知道是不是和年轻的鹿聆呆的时间久了些,现在坐在接待室的古董桌椅上,总觉得太凉,少了些热血感。
想到这里,叶鹤珣下意识打了个哈欠眼皮不由得耷拉下来。
面前的客人已经到了。
“阅后即焚,童叟无欺。”
“那个老板,我听说你们这里什么心愿都可以实现是吗?”一位看起来六十多岁的大姐坐在椅子上,抓着座椅把手四下环顾。
“只要您给的价格合理,当然可以。”叶鹤珣倒在椅子里,藏在银丝眼镜后的双眸冷冽一闪,已经看到了对方的一生。
“——我,”大姐调整好坐姿,低头思忖:“我想要把我的工作全都推给合作方去做。”
“等等,我能许愿岂不是不用工作了?”大姐仰起头陷入自己的思绪想到什么,甚至笑了起来举起手在空中数着金额:“我想要一百万,不,一千万,不,一个亿,人民币,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这是您的诉求吗?”
“代价有点大是吧?”听到叶鹤珣的反问,大姐吸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点点头:“对,我都忘记我是为什么来这了。”
“我想离婚。”
“只是这个愿望吗?”叶鹤珣有些奇怪,在自己长久的见识和学识里,还没有遇到过无法离婚的女人。
“是。”
“可是据我了解,您通过法院起诉或者其他方式,恐怕都比我们的生意要划算的多。”
“不——”大姐摆摆手,一脸难堪:“主要是吧,这事也怪我,当年和我爱人认识的时候,他说他家条件很好,彩礼可以给我家20万。你也知道我这种中专毕业的妇女,本身就找不到那种条件好的,现在有个人说为了我可以给我家20万呢,我都快幸福死了。”
“父母和亲戚朋友当时帮忙打听了一下,他家全家人无所事事,根本就不是适合过日子的人。但是我还是觉得,父母一直都瞧不起我,现在好不容易有人为了我愿意给这么高的彩礼,我一辈子的低声下气这个时候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我就没听父母的话,和他先把事情办了。”
“结果怀上孩子之后,我催促结婚的时候,他才说只能给两万彩礼。”
“我爸妈肯定不同意啊,两万块钱,现在两万块钱能做啥子。最后说了很久,说到我都怀孕五个月了,最后说给四万彩礼,终于才算是把这个婚结成了。”
光是结婚前的博弈,已经耗尽了大姐对于婚姻的憧憬。
“当时我想,我都这样了,我都已经收了这么多磨难了,我一定要结成婚,否则除了儿时在家的白眼以外,我这个二手货在家更没有任何话语权,我连家里晚上喝稀饭还是吃米饭都没有权利!”
“为了个婚,我是既得罪了父母,又得罪了老公。结婚之后,父母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这么多年过年也没让我回家,自然也不存在给我娃压岁钱的事。我老公这边,天天因为我多要了两万的彩礼,天天骂我家卖女儿说要报警抓我爸妈,说我爸妈是人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又说我是二手货,因为我之前有交过男友,说要带着我娃去做DNA。”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大姐低下头苦笑着:“我之前和他说过要离婚,当时牵扯他们村拆迁分钱,他对我倒也是温柔,我就不想离婚了。后来孩子上幼儿园左右不分,我教了半天没懂,他回来教了半天也没教明白,又暴躁了,说不是他的娃。这么多年过去,他只要在外面心情不好,或者谈恋爱了,回来就是各种找事。”
“——对不起,”叶鹤珣听了半天,像是参加了一场访谈节目,思绪却是越来越跑偏:“我不理解,所以你找我是?”
“就是,就是,之前我找过律师,律师让我离婚,但是我家姐姐说不建议我离婚,我父母那边的房子已经被我姐姐一家占了,我回去没地方住。”
“这不矛盾,你可以先离婚,让后在外面租房子住。”
“那不行,男方说我没有稳定的工作,如果我和他离婚,他不会让孩子跟我的。”
叶鹤珣发现,每次只要对方说出困难,自己给出方案,对方就会有新的问题否定自己的方案。
万一——
可是——
那么——
——怎么办。
“当前发生的,就是唯一会发生的。”
他忽然低头笑了起来。
“这位大姐,我只是区区一个商人。在下不才,实在是没有了解到您的诉求。但如果您是希望我可以在您生活的当下给出救赎方案,我只能是建议你找个人附身在你老公的身上,最好是量身定制的,这种我们努力努力也能达到您的个性要求,不过成本就比较高。这种一般就要抵押灵魂,但不巧,灵魂交易本就是高风险高回报,本月交易已经满额,您下个月再来。”
“不是,”大姐有些不死心。她的问题从家人问到了专业人士,从专业人士又问到了超自然人士,每个人都在给出方案,她便抛弃每一个方案:“那我老公现在不让我看孩子,我怎么办?”
“你找几个人上门把孩子抢回来。”
“——啊。”大姐有些惊讶和胆怯,更是没想到无所不能的许愿app老板竟然也是无赖思想:“那他报警怎么办?”
“你是孩子的亲生母亲,警方能把你怎么样?”叶鹤珣冷哼一声:“警方因为你想要照顾你的亲生子女而逮捕你,是警方疯了还是你疯了?”
“哦哦哦。”大姐讪讪的点头:“可是我家嫂子说我们这种人,肯定是被欺负的对象,不可能嬴的。”
“大姐,”叶鹤珣抬起头,一脸认真的望着对方:“我们可以一直输,但我们凭什么一直输。”
“如果说你是因为渣男选择拿自己的健康或者任何东西来和我交换许愿,我宁可不做这门生意。”叶鹤珣冷笑:“我个人认为,为渣男要死要活不顾一切,清醒之后回忆都嫌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