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疾手快按住暴走的大虎,傅惊梅尬笑:“它叫大虎,是我的宠...救命恩人。”
她干巴巴地转移话题,“我们不是有意来这,白天和同伴出来套野马,马群发狂把我们冲散了,才迷了路。”
瞄了瞄对方的神情,有面具挡着也看不太清楚,傅惊梅继续小心翼翼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往哪边走能有人烟?”
她很乖觉地没问对方为什么在这里,深入草原干什么。
面具少年对她的心思一无所觉,想了想,用小树枝在地上划了几道:“这里是查塔尔部和巴尔罕的交界,你要去哪边?”
傅惊梅摸了摸耳坠,实话实说:“我们是从铁敕族来,但是离得太远了,凭我俩肯定回不去。本想先和同伴回合,只是不知道他们在哪。”
面具少年把小树枝随手一扔,咧出白森森的虎牙:“你不是来做生意的么?不回中原,反倒跟铁勒族混在一起。”
他笑得越发恶劣,“铁勒族和巴林罕可不对付,查塔尔部又不欢迎中原人,你跟你的安达没地可去。”
傅惊梅听了不免有些失望,怕他对自己来草原的目的心生疑虑,只好把分别后,自己如何和胡商互市,如何被困铁敕部,又如何和铁敕部族人相处愉快,出来驱赶狼群一一说来。
面具少年听她不仅没被自己激怒,反而自顾自吐起了苦水,神情颇为不自在,有些粗鲁地打断道:“老子对你的事没兴趣!”
大虎实在受不了这人的破脾气,对他发出威胁的低吼。
傅惊梅却察觉到微妙,锲而不舍地问他:“你对附近一定很熟吧?能不能帮我们找到同伴呢?作为回报,我拿上次那种调料块和你换。”
面具少年嗤笑道:“谁稀罕你的调料块!老子巴不得你们早点走呢!”
他这是答应了。
傅惊梅喜滋滋地想要道谢。转眼瞥见他的衣服短了一截,露出的手腕上新添了道血口子。看那创口,明显是不久前伤的。
傅惊梅在大虎的空间里摸了摸,找出一瓶金疮药递过去:“谢谢你了。我身上还剩下这瓶金疮药,就作为谢礼吧。”
面具少年定定看着那金疮药,又看了眼傅惊梅,眼神古怪。
傅惊梅心里打起鼓来,见他一直不接,便犹豫着要缩回手。她的手刚后退一点,手中药瓶便被人一把抢过。
面具少年将药瓶抛上抛下,又睨了眼傅惊梅,才抬了抬下巴:“喂!你叫什么?”
古人问别人姓名时,往往先自报家门,措辞也格外含蓄。哪怕是不拘小节的草原儿女,也没这么直接的。
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似乎对人情世故没什么了解,更不讲究礼节。
不过傅惊梅向来不耐烦古人说话的弯弯绕绕,他这么直来直去,让她有种久违的轻松。
傅惊梅没有迟疑,按一贯的说法回复:“我叫...修子丕。”
面具少年听了她的回答,眼睛一眯,声音陡然沉下:“撒谎!那猫豆包分明叫你‘傅什么梅’。”
话音未落,傅惊梅头皮都炸了,没多想就合身扑上去捂他的嘴。面具少年没预料到她反应如此迅捷,竟没能闪开,被扑了个正着。
他自持身手卓绝,无人能近身,面具从来只用条细带子系着。加上那面具表面又光溜溜的,傅惊梅按在上面一个寸劲,就将它整个从旁掀掉,露出张轮廓锐利,高鼻深目的少年面孔来。
虽只是惊鸿一瞥,傅惊梅也已看清了他的样貌。
眉飞入鬓,眸光锐利。鼻子生得笔挺,偏偏线条锋利,配上那双眼睛,整个人透着逼人的锋芒英气,远非她想象中的粗糙野人。
只不过眼下她没心思欣赏,而是慌忙四下扫视着。直到确认过阿木古郎没听到他的话,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少年已重新戴回面具,正眼神不善地看着她。
傅惊梅赶紧凑过去,讨好地笑:“对不住对不住,刚才有点激动了...”
她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我叫傅惊梅。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面具少年冷哼一声,挪得离她远了点:“老子又对你叫什么没兴趣!” 他没忍住,奇道,“莫非你的真名见不得人?”
“那倒不是.....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反正你可千万别说漏嘴!” 傅惊梅神神叨叨。
突然她又打了个寒战:“你...你听见大虎说话了?”
面具少年莫名其妙:“听见了啊,不然我怎么知道的。”
所以他不仅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还一下知道了两个!
人点背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实在不行只能让大虎帮忙,把他的记忆消除掉了。总不能放着个敌我不分的隐患。
没等她开口,大虎已经心领神会。过了一会,却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面具少年的意志力坚定,灵魂凝厚异于常人。消除记忆有点像外科手术,在这样的人身上很难掌握精确度,所以如果大虎动手,唯有把关于她的记忆全部去掉,才能万无一失。
按理说,傅惊梅被他揭了老底,不应该对此有所犹豫。
换个时间地点,她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但眼下还指望着对方带她和阿木古郎脱困呢!真要消去记忆,以他那个暴躁样子,还不操刀砍了自己?
再说,他的行踪连大虎都感知不到,一旦结怨可是危险无比。因此能和平解决的话,还是和平解决为好。
如今之计,只好让大虎看准时机,在他的神识里埋下种子,倘若他真要说出自己的秘密时,再一举发动,清除全部的记忆不迟。
正踌躇间,那面具少年揪了把大虎的尾巴:“猫豆包,其实你是山里的精怪吧?”
见他表现得如此镇定,别说傅惊梅,就连大虎都一时懵掉了。
“你,你见过精怪?” 傅惊梅磕磕巴巴,话都说不顺溜。
面具少年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一幅你好无知的表情:“没有,故事里都这么说的。这都不知道?”
这话让人怎么接?
也罢,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既然暂时不能消除他的记忆,就只能认怂了......
面具少年被傅惊梅求得十分不耐烦,到底答应了保密。
此时大虎的法术已经生效,傅惊梅终于放下心来,开始有心情关注别的:“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知道了人家的秘密,确实应该平等交换。
面具少年硬邦邦地扔出一句:“我叫霍庄,字伯彦。”
伯彦,长子为伯,美士为彦。
这个名字...
“怎么?”察觉到她的怔愣,霍伯彦微微眯起眼,紧盯着傅惊梅。
“没怎么没怎么!”傅惊梅狗腿地陪笑。
这个名字未免有些文气了,不像是个混迹在山林中劫道者的名字。这个时代的平民百姓大多不识字,稍微有点文化的,起的名字也多数浅显易懂,停留在一些常见的美好祝愿上。
能用上“彦”这个字,至少说明为他起名的人,不仅认字,而且正儿八经地读过书。可是......傅惊梅看了眼少年粗糙的衣着。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自己送的,短短时日不见,已经有了缝补的痕迹。看得出来,它的主人肯定没安安稳稳地待着。
气氛陷入尴尬的沉默中,傅惊梅不自在地试图找个新话题:“伯...伯彦,你长得挺好看的,为什么要戴面具啊?”
哪知霍伯彦非但没被激起谈兴,反而神色一沉,厉声道:“你在嘲笑我?”
这话从何而来啊?傅惊梅摸不着头脑,瞥了眼对方腰间的双刀,求胜欲极强地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宠物被人欺负,大虎终于忍不住了。反正这小子也知道它会说话,索性不再继续装哑巴,出言讥讽道:“小鬼!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没礼貌?”
霍伯彦冷笑着掀了掀唇角,正要说什么,就见阿木古郎带着两只收拾好的兔子走过来。
傅惊梅暗道救场的来了,迫不及待地张罗着架柴,试图冲淡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氛。
霍伯彦到底没有发作,只是冷着脸起身走到一边,又变回撬不开壳的河蚌了。
傅惊梅是好脾气又不是犯贱,加上想起自己深入草原后的种种,心里也是憋气。索性将调料合了盐和糖,闷头在兔子涂抹起来。
没了她打圆场,阿木古郎更不愿意搭理霍伯彦,把兔子架上火后就坐在傅惊梅身边,商量明天行进的路线。
冷静下来后,傅惊梅的理性重新占据了上风。当务之急不是赌气,而是稳定关系。霍伯彦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主,万一把他惹火了,明天不带路了,她才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平复了一下情绪,傅惊梅和阿木古郎说了霍伯彦会帮忙带路的事。阿木古郎仍旧不喜霍伯彦,可他性情温和,见对方肯出手帮忙,自是也道谢一番。
两人围着火堆,一唱一和聊得热闹。霍伯彦却始终反应冷淡,只顾着闷头吃肉。
吃完饭后得抓紧休息,商量好了守夜顺序后,傅惊梅就说要去方便一下。
在附近绕了半天,总算找到个僻静的角落,她正用木棍驱赶着草丛中蛇蚁,就看见雪白的月光映出背后一个高大的人影。
傅惊梅吓得一回头,发现身后站着的正是霍伯彦,不由得没好气道:“你吓死我了!跟着我干嘛?”
“老子要来方便,不行?”
傅惊梅指着一边:“你去那边!”
霍伯彦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不屑道:“一个男人,这么多事儿!”
傅惊梅见他走到远些的地方了,才松了口气。草草解决完往回走时,却又见到霍伯彦站在路边。
一听见她的脚步声,他连头都没回,甩开长腿径自向前走去。
表现拙劣了点,但他显然是在等自己。
傅惊梅心中有些好笑,抱着大虎主动追上几步:“谢谢啊!”
霍伯彦没说话,半晌才说:“你不怕我?”
从没碰到这样一而再再而三黏上来的人,偏偏还总是嬉皮笑脸地说个没完,搅得人心烦。
老阿姨傅惊梅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瞥了眼他的面具,笑嘻嘻道:“还行吧!你又不是坏人。”
其实霍伯彦的面具看习惯后不仅不吓人,甚至还有点莫名的喜感。傅惊梅当然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打过几次交道,她稍微掌握了点撸毛的精髓。
和裴柔之正相反,霍伯彦属于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吃软不吃硬。明明是等在路上确保她的安全,表面上还是一幅暴躁老哥的样子。
果然,霍伯彦听了她的回答后沉默片刻,最后重重哼了一声,快走几步把她落在了身后。
男主正式进入主线啦~
傅惊梅:这人虽然脾气暴嘴巴坏,但答应带路了!还贴心地等我走夜路!他一定是个好人!
霍伯彦:这人不怕我,还总喜欢送我东西!每次见我都黏上来!我一定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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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