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戏班子的事情,傅惊梅和裴柔之去了南柯梦,刚刚走到街口,就看前方守着一大帮孔武有力的家丁,将整个路口都封锁了。
“怎么回事?”傅惊梅不解地望向窗外。
前去打听的田三手回来说:“东家,前面是狄老夫人的车驾,旁人一概要等在后面。”
难怪排场这么大,傅惊梅挠挠头,哭笑不得。进自己的铺子还要排队,说起来也够讽刺的。
等了许久,前面的马车总算是走了。傅惊梅跳下马车,装作随从跟在裴柔之身后,走进了南柯梦的店门。
南柯梦走的一直是小而精的路线,并不像传统的店铺那样有货柜,有展示物品的地方。反而更像个精致的茶楼或者会所。
有贵客来到时,先在门口登记,再引入包间,上茶和点心。然后有裴柔之调教过的“售货员”慢声细语地给客户介绍新品,或是回应客户的问题。
其实南柯梦是有个隐蔽安全的后门的,但是傅惊梅特意走了正门,为的就是体验一下当客户的感觉。
“客人这边请。”这个接待的少女倒是生面孔,想来是新上岗的。
裴柔之身姿曼妙地走在前面,被带到一个装潢雅致清新的单间。
“请问客人是第一次来吗?是否有本店的会员身份呢?” 售货员问。
“是第一次来,没有。” 裴柔之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眼中闪过满意之色。
“这是本店的商品名册。第一类商品无需积分即可购买,每一百两折算为一积分,积分可累计。第二类商品需要10积分即可购买……”
傅惊梅见裴柔之玩起来没完了,有些无奈地打断了少女的话:“不好意思,能叫你们掌柜来吗?”
少女有一瞬间慌乱,很快又回复冷静:“请问客人是对哪里有疑问,或是不满意吗?掌柜平时不在店里,如果是投诉,您可以将投诉书放在入口的箱子中。”
“不是的,你的服务很好。”傅惊梅笑着安抚她,“我找槐安有点事而已。大半年没回来了,总得问问。”
少女起先没反应过来,随即想到了什么,美目大睁,小嘴不自觉张开:“东……东……东家?”
“槐安来迟了,东家莫怪。” 少女穿着干练,笔直地站在面前。
“来来来,看我给你带什么了!”傅惊梅兴奋地掏出个百越特色的拼接玩偶,“我记得你最喜欢玩这些。”
“东家,我都十七了,不是七岁。” 槐安无语。但她还是接过那个玩偶,喜爱地摸了摸。
傅惊梅此行当然不是为了送玩偶的,简单地说了些旅途见闻后,槐安便和傅惊梅汇报起了她走后的经营情况。
在“穆桂英”妆大火之后,南柯梦着实捞了一笔。有赖于去年在京城贵妇圈打下的基础,今年的羊绒秋裤刚到货便销售一空,羊绒线更是卖得精光。
中原贵妇们多少嫌弃草原的手艺粗糙,织毛裤这种事,她们手下有得是能人,买个成品拆开来仔细研究,就能自己织出更精致的版本。
在她们的改良下,这个冬天,秋裤在京城直接成为了京城社交圈的入场券。
谁能不喜欢呢?
柔软,实用又保暖。只需要在里面穿上薄薄的绸裤,就可以隔开稍微扎人的感觉。在外面套上各种美美的裙子,丝毫不显臃肿。
傅惊梅从草原带回的羊绒不算少了,即便如此也是买到脱销。等待的名单简直像一卷手纸那么长。
据说有不少布料商家,已经开始派人打听这种原料的出处了,要不是天寒地冻根本无法北上,他们绝对会冲去塞外的。
如果是以前,傅惊梅会为这样的情形感到忧虑,担心竞争对手分流走自己的客户。但现在,她与铁敕族和西域建立了彼此依存的关系,手中又多了低价茶叶和白糖两样王炸,羊绒的热销就无疑是个非常好的消息了。
这意味着明年春天,她将抢占先机,一口咬下这块美味多汁的五花肉。
春天从西域带来的宝石同样在贵妇圈大放异彩,因为价格极高,数量稀少,不知有多少会员为它疯狂竞价。
那块巨大的祖母绿被打磨成椭圆形,漂亮的棱面闪烁着深邃的翠绿色。它被作为蛇眼,镶嵌在一条威严的金蛇头部。
蛇身盘旋在巨大的佛莲之上,昂首望向上方金丝编织而成的三足神鸟。二者身下是祥云万千,略无装饰,唯有神鸟的羽翼长长坠落下来,像是倾泻的瀑布。金丝尾羽间,隐隐点缀着极细小的碎钻,如同银河星辰万千。
这就是“南柯梦”最新推出的发冠——莫呼珞珈,传说中人身蛇头的神明。
这样的题材,无疑是对传统头饰的挑战。然而,已经有几个贵妇在为它较劲,争相砸钱攒积分,势必要将这件令人目眩神迷的宝贝收入囊中。
另一些人则将目光放在了接下来会陆续推出的七个头冠上,它们将会以佛经中的“天龙八部”作为主题,和莫呼珞珈同属一个系列。
这些头冠的设计无一不充斥着浓郁的异域风情,展现出设计者恢弘的想象力,是精品中的精品。然而,那些世家大族出身,中规中矩的端庄女眷,竟然接受得如此之快,还少不了引领大梁审美的人推波助澜。
前些日子冬至,史家班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蛇年,推出了新戏《白娘子传奇》。没过几天,萼华娘子就顶着新鲜出炉的“青蛇妆”,出现在元海楼。
她一身异域风情的寒烟翠束腰筒裙,纤腰四周挂着藤蔓花样的腰鼓。灵蛇髻上没簪花没插簪,而是用一张金丝编成的发网收束,用祖母绿搭扣将金网固定住。
妆容和服装相配合,她的眉毛尾部像是个小勾子那样挑起来,眼尾青金的鳞片状彩绘蛊惑人心,宛若佛经里烟视媚行的莫呼洛迦。
此造型一出,反应到市场上的结果就是画铺中的石青、石绿和泥金全部脱销。姑娘们将自己作为画布,在眼角眉梢上勾绘出风流又俏丽的线条,灵蛇髻一句登顶年度流行造型,在这红彤彤一片的年末显得特别又和谐。
市井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可那些娇气又讲究的贵妇小姐却不会把颜料随随便便用在脸上。她们熟练地走进“南柯梦”,在那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蛇年限量版眼影盘。
银盒四周镶嵌着绿松石,中央的瓷画上描绘着青白二蛇水漫金山的场景,远处的雷锋塔若隐若现。
打开盒子后,里面是两排共十六格不同颜色的“眼影”,既有粉状的,也有膏状的。第一排的旁边是用贝母雕刻出的小白蛇,颜色从月白,到桃花粉,最后到哀艳的血红,形象地描绘了白蛇的一生。
第二排旁边则是用玉石雕刻的青蛇,颜色包括了石绿,竹绿和苍绿,还有金粉做成的膏脂,更突出了青蛇妖异的一面。
这样的一盘眼影盘,售价自然不低。不过无论是青白二蛇的绘画,还是每种颜色本身的名字,都有一个完整的故事,引诱着姑娘们掏钱。
唯有包装的银盒在最初被贵妇小姐们诟病,觉得不够高端。但南柯梦对此自有准备,店中声称银能杀菌,草原上一银碗储存马奶,很久都不会变质。眼影盘是要上脸的东西,当然要给贵人们最安全的保障。
此言一出,顾客们的好感度更上一层。像她们这样的人家,早已不仅仅图面子了,什么精致的包装,都比不上自己的皮肤和使用感重要。
在她们看来,只有暴发户才会做出买椟还珠的蠢事,而南柯梦的选择,显然很对她们的胃口。
裴柔之爱不释手把玩着眼影盘,对着水银镜试用。傅惊梅则指挥着人将马车中的东西陆续搬出来,整整齐齐码了一屋子。
槐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东家,这些花是要摆在店里吗?”
傅惊梅摊摊手,戳了戳裴柔之:“你把兰花拿出来是想卖?”
裴柔之在西南花市杀进杀出,屯了不少好东西。此时拿出来了大半,难道是想在南柯梦卖个好价?
“那些金卡客户只要买够千两,就送这么一盆兰花。活动维持三天。” 裴柔之用羊毫做的眼线笔在脸上描画。
原来是搞赠品活动,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品相新鲜,又开得这样好的兰花,京城平时当然不缺,但是现在可是数九隆冬,想找出来也并不容易。
这样的赠品可谓是又风雅,又稀罕,也只有裴柔之能号准她们的脉了。
其实说起来,大虎的空间里还有好多西南的特产。别的不说,光是那和刚摘下没区别的荔枝,就绝对能给那些人一个小小的惊喜。
可傅惊梅深知事出反常必为妖的道理,绝不会在这种地方乱出风头。她同意将兰花拿出来,也是因为有些豪富是有专门的花房暖棚的。在这样的季节,虽说兰花难得,但有厉害的花匠精心侍候,并不是完全找不到。
本来嘛,花这种东西,什么时候开就是说不好的。
看着南柯梦门口络绎不绝的车架,傅惊梅放下车帘。
年底冲完一波业绩,她的钱包又能厚实不少,累了一年,也是时候奖励奖励自己了。傅惊梅搓了搓手,打算好好投身于过年这件事,暂时不去想那些令人烦恼的细枝末节。
至于霍伯彦那边,她左思右想了许久,最终决定打算采用迂回些的战术。
新年夜要演的《三侠五义》中,展昭追凶会是一大亮点。她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试探下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