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 少年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冷静,冷静。” 傅惊梅下意识地就要和往常去拽他的胳膊。
不是她爱动手动脚,实在是霍伯彦和二哈一样撒手就没,有时候都不让她把话说完。
他个子高,动作快,自己最多只能拽住袖子或胳膊,渐渐就养成了这么个习惯。大虎经常嘲笑她说,别的妹子拽袖子都是娇嗔,她拽袖子倒是像遛狗。
霍伯彦的脑袋一片混乱,之前的一幕幕和母亲交代自己的话,在脑中飞快交错,少年回过神来,见自己的袖子被抓住,不知怎地心里像被火星烫了下,惊慌失措地一把抽了出来。
“那个......很抱歉之前没告诉你......要不我们先给你把伤口处理一下?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傅惊梅被他这一下带得倒退两步才稳住身形,试探性地问。
“不行!” 少年猛地一抖,本能告诉他,继续让这人接近自己,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
他喉咙有些发干,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你...你是女的,我...我是男的!”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早就觉得这人有点奇怪了。尽管说不出来具体的原因,但就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原来,原来她不是男子,那她为什么会娶妻?女人也是可以娶妻的吗?爹娘倒是没说过这个。
“之前都包扎过了,多一回不多嘛!”
傅惊梅见少年的耳朵尖都红了,本想逗逗他,又怕真把人吓到。只好收起调笑的心思,试图以理服人,“其他地方你自己包,我帮你把后背的伤处理了吧,你够不到的。”
见对方还是傻呆呆的,傅惊梅用哄小朋友的语气温和道:“咱们是朋友嘛,别客气。以后别的都让你自己来行不?”
说着试探地过去扯他的胳膊,少年还是木愣愣地,但却不再挣扎。
好不容易把他弄回房间,他又死活不肯再像原来那样脱上衣。傅惊梅只好把他的衣服剪开,取来金疮药处理伤口。
大虎从说错话起,就变得格外安静,这会更是一声不吭,假装自己只是摆设。
傅惊梅用镊子夹起棉团,细细吸附着他皮肤上的血迹,一边絮絮叨叨地嘱咐他,流血了要及时处理伤口,不要总是拿布条裹一裹就算了,伤药不够了就要找她要....
少年梗着脖子不敢看她的眼睛,后来大概是被说得有些心虚了,她说一句,他嗯一下,只是耳朵越来越红。
屋里的气氛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傅惊梅试图冲破空气中的凝重:“你和阿日斯兰.....以前是敌人?”
这句话仿佛一股凉风,吹散了若有若无的燥热,打破了方才那种奇怪的僵持。
“一个手下败将,配当我的敌人么?” 少年哼了声,绷紧了脊背避开她温热的手指。
“你躲什么呀?药粉都撒床上了!” 她浑然不觉,反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使劲一拉, “那某种意义上,他算是你的朋友啰?”
这下霍伯彦一动也不敢动了,声音发紧:“不是。”
“可是看起来他很了解你的样子。” 她絮絮叨叨,细细将干净的布条剪开。
“嗯。” 他垂下眼睫,“他算是我...最接近朋友的人吧。”
傅惊梅明白了。武侠故事里,每个大侠都会有那么个横竖看他不顺眼的死对头,有事没事上门找茬。人家有喜事,他要过来搅合;人家心情不好,他也没眼色地非要分出个高地胜负。
就像洪七公和欧阳锋,要好根本谈不上,甚至算是多年的老对手。
她从前总是搞不懂,为什么大侠不干脆把对方干掉算了?现在想想,如果那个爱找你比试的人不在了,哪怕是天下第一的大侠,也会寂寞吧。
“你明明是女的,为什么...要扮成男子?” 霍伯彦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不禁有些庆幸自己是背对着她。
“倒也没什么特别原因,只是用男子身份做生意更方便而已。” 傅惊梅回答得很随意,“之前也不是存心瞒你,而是解释起来太麻烦,还请你帮忙保密。”
霍伯彦点点头,过了许久又问:“那裴...和你...”
看破了他在裴柔之称呼上的尴尬,傅惊梅打了个哈哈:“我们是朋友啦!柔之知道我是女子,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大虎见两人的气氛还算和谐,自觉逃过一劫,扭动了几下就想往床上蹦,被傅惊梅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她将布条打好了结,又收拾好了各种用品,转向霍伯彦安抚道:“阿日斯兰那边,我会让小毒蜂帮他上药的,你不用担心。等他养好了伤,我再送他一些路费,让他回草原去。”
霍伯彦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谢谢你,钱就从我的工钱里扣吧。”
“朋友之间就别这么见外了。” 傅惊梅嬉皮笑脸,“再说我的钱也不是好拿的,他可得努力造反,好还我的高利贷。”
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阿镜走进来,吃力地放下一个巨大的饭盒。傅惊梅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子一看,摇摇头:“这两道鱼虾还是拿出去吧,阿日斯兰那边也一样。”
“东家真是操不完的心。”阿镜把里面的一碗虾肉拿出来,用竹签子挑了一块送到她嘴边,“这个椒盐虾姑可是很难买的!”
烫嘴的虾肉格外鲜美,咬一口整个人都被椒盐的香气包裹了。被饭菜香气一勾,傅惊梅才想起来该开饭了。和霍伯彦道了别,就兴冲冲地顺着味道走向裴柔之的屋子。
他们租来的院子远不如修家庄的主宅那么大,不过作为临时的住所也很够了。
随行人员中只有阿镜的厨艺算是不错,但基本不用她来下厨。京师最大的好处就是经济的极度繁华,天南地北的各种美食不胜枚举,他们甚至还看到有家高仿版的奶茶店,生意颇为红火。
如今一群人的一日三餐基本都是靠“外卖”,街上有专门往来于城内,各处采买食品的“外卖员”,不仅方便,还省去了不少排队的时间。
因为在北地吃不到什么鱼虾,这段时间众人都敞开了肚皮地猛吃,裴柔之更是恨不得天天顿顿都有鱼。
今天是送到家里来的,那就不能是什么汤汤水水的东西了。是炸虾球?还是紫苏鱼?或者也有好久没吃脆煎鱼了......
傅惊梅想着,感觉自己的口水都要下来了。京师好吃的太多,裴柔之的嘴又特别的刁,被她选出来的都是让人入口不忘的王牌选手。得赶紧过去,再过一会饭菜都凉了。
躺在她怀里装死的大虎忽然开口:“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傅惊梅低头看它,整只猫像被霜打过的茄子。她趁机摸了摸大虎的尾巴。
平时这货从不让人碰它的尾巴,现在趁猫之危,不占点便宜都对不起她那些被它薅掉的头发。
“算啦,下次小心些。” 自己养的猫,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它啊!
“真的?” 猫脸上的萧索一扫而空。
这是什么表情。我错了,下次还敢?
傅惊梅瞬间警觉:“......你在想什么?”
大虎:“......没什么。” 真是越来越难糊弄了。
迎面而来浓郁的椒盐香气,裴柔之正指挥着阿影摆盘。看到她抱着大虎过来,二话不说递过来一封信:“先看看这个。”
“......能等吃完饭再看吗?” 傅惊梅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抱怨。
“是萼华娘子带给你的。” 裴柔之笑盈盈地补充道。
姑奶奶你说话能不能不大喘气啊,傅惊梅认命地放下了筷子,坐到一边拆开了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