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上了毒液的罐子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投掷到了大营之中。
一声声瓷器破碎的声音听得大营里面的人心惊肉跳。
那些毒液从罐子里流出来后,立刻就被高温给蒸发了。
毒气随着火势升腾而飘散到了大营之中的各个角落,火海之中幸免于难的那些人,没能逃过这无形的毒气。
丢盔弃甲的军士皮肤一触碰到这些毒气立刻就开始溃烂,只不过短短十几息的时间,原本还能站着的人就已经倒下去大片!
“竟然是毒火连环计!!”
王一川惨然一笑,终究是自己的自负害了自己。
林陆生接连在自己手中退拜,所以自己心里才压根儿没把对方当做与自己同等的对手。
看着身边哀嚎倒地的人,王一川心中万分懊悔,可是即便是懊悔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整整十万大军,在这烈火焚烧和毒气弥漫之下还能剩几成?
王一川不敢想。
此时大营的四道门口都被火焰斩断了去路,而营内的区域也因为铺满的毒气而成了人间炼狱,想要冲出去,林陆生安排在外面的人马虽不多,但依旧能以一敌十把他们给杀回去。
现在的局面便是九死一生,而唯一的一线生机,在云信。
但是王一川宁愿葬身火海,宁愿死在毒气之中,也不决计不会向对方开口。
这是他的战场,便是战死沙场,也是天命所归。
且主上之所以差遣自己来此,便是要在战场上击溃林陆生,断了他的气数。
若是要借助修士之手,那在一开始随便派遣一人来便将林陆生给杀了。
“主上要的,是斩断其代表的一脉气数,而我今日有辱使命,枉负主上所托,按罪当死。”
王一川想到这儿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静静地等着毒气入体与那葬身火海与毒气之中的将士一道共赴黄泉。
大营外的林陆生看着冲击大门口的人越来越少,里面的动静也越来越轻微,心里松了口气。
“林将军,延武大营内几乎没有活口了,十万大军就被咱们今晚的这把火和毒气给收拾了。”
一名负责斥候的校尉收集了信息之后十分欣喜的跑过来报信。
“恩,不过还不能大意,提防有人挖坑避火,我等需留守到天明,传我命令,所有人往后退二十丈,小心从里面飘出来的毒气。”
“是,将军!”
这一场夜袭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之前的郁郁寡欢一扫而空。
带着人退了一些距离之后,他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熊熊燃烧着的大营,他不想让任何一个活口从里面出来。
这一仗,不紧解了叶城之危,更重要的是重创了延武大军,至少三月之内敌国很难恢复元气再大军来犯。
而接下来便是他收复失地的时候,林陆生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自己首当其冲的目标是哪儿了,突然空中的一声惊雷将他从这美好的设计之中惊醒了过来!
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头顶云层之中闪烁的雷光,脸色这才刚垮塌下来,头顶的大雨竟然毫无征兆的倾盆而至!
“怎么会下雨!?”
林陆生感到十分惊讶,今天的火毒之攻势,是自己观天断定近日天晴绝无雨夜这才动的手。
但是这雨,竟然说来就来了!
虽说天有不测风云,但若要下雨必定会有些许的征兆。
如风起云涌。
可今夜连一丝微风都没有,这些雨云到底是如何汇聚此地的?!
林陆生心里有些发懵,而这滂沱大雨之下只是不过十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将刚才还火光映天的大营给罩在了雨水之中。
火势渐微至灭,大营之中一片漆黑,而惨叫声随着这雨势再次响起。
而这一次惨叫的并非是延武将士,而是他林陆生所带来的人马。
“报!!”
一斥候踩着泥泞跑了过来扑倒在地。
“启禀将军!雨水将大营之中的毒水冲了出来!我等前军遭到了毒水的侵蚀!若不撤离只怕片刻之后方圆五里都将至于毒水之中!!”
林陆生面色一寒。
为了将十万人埋葬在这儿,他准备的毒药剂量很大,而且那种剧毒一旦沾上,哪怕只是一丁点也能要人性命。
混合了雨水,那些毒药的来去就不受控制了,虽然没有亲眼看见王一川神死心有不甘,但眼下必须要撤离回去,然后带人去切断附近的水源,若是这些毒水流入河里,那后果不堪设想。
“传闻命令,所有人撤回城中待命。”
“是!”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林陆生觉得不简单。
难道是有修士插手了?
但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山上决不能插手俗世之事,若有人违反,定当遭到各大宗门的围剿。
因为这是秩序。
也正因为是秩序,所以若有人想偷偷行之,也绝对不可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就算瞒过了他人,可瞒得过天吗?
林陆生打消了这个念头,今夜之雨或许只是一个巧合,他深吸了一口气就将思绪收了回去。
今晚这一仗,又称为‘松蒿坪之战’,因为全军覆没的延武大军所驻扎的那个地方就叫松蒿坪。
敌军都没了,叶城之危自然解了。
这一场夜袭之后的五日,延武皇宫之中,延武皇帝收到了这份战报。
书房之中,延武皇帝将刚阅读完的这份战报攥成了一团包裹在了拳头之中。
与他一道喝茶的秦升看到自己兄长额头暴起的青筋和土一样难看的脸色低沉着问:“皇兄,发生什么事了?”
延武皇帝冷哼一声,随后将拳头之中的那份急报丢给了他。
“你自己看。”
秦升接过之后迫不及待的将纸团展开,眼睛才在上面扫了一眼,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延武十万热血男儿……就因为这一把火,全没了?!”
秦升的心情相当复杂。
这十万将士,能开多少疆又能拓多少土!
想不到那林陆生只需要一把火,就将这十万人全送到了阴曹地府。
“这姓林的小子着实可恨!!”
秦升猛地一拍桌子,一下没守住力道将那黄铜所铸的方桌给削去了一角。
延武皇帝瞥了他一眼,“我都还没发火,你倒是先声夺人了,王一川有没有跟你联系过?”
秦升一愣,随后开口道:“皇兄怎么会认为王一川还活着?那把火可是烧得大营寸草不生啊,何况林姓小子还十分歹毒的用上了毒。”
“若你当时在那大营内,你会死在这火里和毒里吗?”
延武皇帝冷声问。
秦升微微皱眉,“断然不会,无论是火攻还是猛毒,不过是对付寻常人的手段,别说是我了,就算是一个十境修士都能轻松应付。”
“那不就对了,这王一川何许人也?他身边那个云信男子岂会让他如此轻易就死去了,他们可是代表着天。”
延武皇帝的这一番话立刻就点醒了秦升。
没错,正是因为对方代表着天的力场,所以自己的皇兄才准许那王一川借用自己的大军去完成他所图之事,并且还将南阳国的玉玺赠予对方,以表明延武皇室的态度。
“赵老呢?”
延武皇帝的这个问题把秦升给问懵了。
“赵老……不是一直都在皇兄左右吗?愚弟已有些日子没见过赵老他人了。”
秦升回答之后,延武皇帝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他大概猜到了一些原因。
“当日邢道林开的药方,上面的药引可以去会会了。”
延武皇帝睁开眼扭头看着秦升,“李洛,他的那个观自在书院开院至今吸引了不少学子前来求学吧?”
“是的,皇兄,刚来上京的时候便在‘云湖雅集’中大放异彩,现在坊间有传闻,说李洛的字乃上京‘第五绝’。”
“哦?竟然如此高的评价?”
延武皇帝少有的露出了惊讶之色。
上京之中人尽皆知的四绝,分别是,云魁坊燕娘的魅、初云阁连舞的歌、华轩阁子服的画,以及松林院本叔的诗。
其中,严本叔的诗成名已久,素有‘缙云之风骨,延武之谪仙’的美誉。
梁子服的画也是冠绝天下,其笔墨渲染让人沉醉其中,甚至有人曾想用半座城池换取其‘余晖山河图’。
云魁坊的燕娘和初云阁的连舞,这二位奇女子虽在凡尘俗世,但绝非是寻常的胭脂俗粉可比。
这二位之中不管是其中哪一位,都曾惹得不问俗事的修士大打出手,由此可见这二人之绝的不凡。
现在李洛的字竟然成了第五绝,这让延武皇帝相当的好奇。
“明日你去求一副字,我倒要好好看看。”
“是,不知皇兄要求何字?”
“求个……”
延武皇帝话说了一半,随后一摆手,“罢了,明日我微服出宫亲自去瞧瞧,你不必跟来。”
“可是……若愚弟不陪着一道前去,赵老又不在皇兄身边,皇兄的安危……”
延武皇帝哈哈大笑,“我之命数便是国之命数,延武命数便是这天下的命数,即便是天要收我,他也要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