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剑 第4章 落子不悔

“你来看看，这步棋如何能活。”男子指着棋盘问。

少年虽然没下过棋，不过他从蓝先生那儿的书里看过不少关于下棋的一些文字和棋谱，眼前这一看就是死局的棋局让少年心头有了一丝倔强。

大先生见少年钻入了棋局之中笑而不语立在一旁，他要看看这个说自己不懂棋的少年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逢危需弃。

少年想起了从《棋经》上看到的这句口诀，周围的黑子重重包围之下白子已经没有活路可言，这局面对白子来说已经是山穷水尽到了最凶险的地步。

少年皱眉拿起了白子的刹那，天边乌云滚滚而来，大先生面色阴沉抬头对着那乌云轻轻说了个‘滚’字，一股狂风立刻就将其拍散。

而捏着棋子的少年注意力都在棋盘之上完全没注意到刚才的变化，他思索了片刻竟然将白子落到了自家眼位！

“这！这棋怎么能这么下！？自填眼位自绝棋路！”大先生大怒，他从没想过少年会来这么一手。

“如果只是一味的被逼防守，三子之内必败，《棋经》上说过‘逢危需弃’，我用这必死的气把对方的气给抵消掉，这样一来两方气的差距被缩小，这就是我思考之后能想到的最好一步。”

少年耸了耸肩继续说，“我不会下棋只是根据书上说的来思考，你也可以不用管我这一步。”

他说着就要提起刚才落下的白子，男子立刻抓住了他的手郑重道：“落子不悔，就这样吧，你可以走了。”

少年吐了口气走过去背起了背篓，刚走两步大先生叫住了他。

少年回头，对方走过来从腰间摸出了巴掌大的一本小书，“送给你了，打发时间还不错。”

莫从谦接过之后翻了两页，是小人书，村子里没有哪个孩子不喜欢看这个，不过蓝先生那儿什么书都有就是没有这种，他欣喜的说了谢谢就下山了。

大先生走回棋盘前坐下看了一会，开口道：“蓝忘生，你真是胆子不小，竟然给我送了这么一个敢自绝其路的人来。”

“莫从谦刚才也说了，那并不是自绝棋路。”

蓝先生悄无声息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棋盘的另外一端，他坐下之后看着棋局笑道：“这一子惊为天人。”

“你说的是他落得这白子，还是他？”大先生抬起眼皮子看着蓝忘生。

“都是。”

“一子落错满盘皆输，你可要想清楚。”

“落子不悔，这不是你告诉他的吗？”

蓝忘生哈哈一笑，继续道：“莫从谦也挺对你脾气的吧，不然你怎么会把那本书送给他。”

大先生冷哼一声，“我那权当是替你们还债了，要不是他爹妈当初甘愿做你们的棋子莫名其妙被祭了天，他何故。。。”

“大先生。”蓝忘生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头顶透彻的蓝天之中几道紫雷攒动，两人抬头一望皆是脸色难看。

“不用提醒，我知道再说下去他肯定很快就会找到这儿来，也知道当初肯定还有隐情。”

大先生说到这儿起身望着山下，“对他好点吧，至少让他寿终正寝，如果你连这个都做不到干脆自毁金身从尊位退下来吧。”

蓝忘生苦笑道：“什么尊位，不过是欺世盗名而已，大先生就别拿这句话来挤兑我了。”

男子扭头看着蓝忘生皱眉问，“那小子梦中看到的坐像，真不是你搞的鬼？”

“当然不是，那是缘。”老人摇头，男子叹了口气，“又是缘，不知是善缘还是孽缘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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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之后天色渐晚，而猎户王莽依旧在老槐底下编制篾片，少年小跑两步跑过去致歉，“对不起，有些事情耽搁回来晚了。”

“没事，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王莽帮他卸下竹篓说道：“那把柴刀就送给你了，虽然老旧但是还算锋利，你偶尔去山上也能帮上忙。”

“不用了王叔，我用不到。”莫从谦连忙拒绝，王莽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信我，你以后一定会经常上山的。”

少年从棋鸣山回来已经三天了，蓝先生一直没来学堂，其余的学生也没有来。

他今天也坐在座位上等着蓝先生，直到窗外的太阳到了头顶依旧没见到先生的人影。

“你们先生今天也不会来了。”老槐下的王莽走到窗户，见少年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便不再打扰。

莫从谦的注意力全在手里的那本小人书上了，根本就没听到有人在跟他说话。

这本小人书上描绘的是一个腰间别着宝剑的少年斩落‘天魔二十八宿’的精彩故事。

莫从谦被书上少年身上那股侠气所感染，特别是少年执剑向天的英姿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里。

侠者之义无外乎如此，剑出鞘天地变色，邪魔外道皆无处遁形，一剑匡正道守护苍生，一剑斩妖魔诛灭邪祟。

合上书之后才发现夕阳西下了。

少年走到窗前看着斜阳不由感慨，每次翻阅那本小人书总是容易沉浸在那故事之中轻易无法自拔。

“诶！小从谦啊！你怎么还在学堂呐！”

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莫从谦往那边一看，一个走路晃晃悠悠的人正背着夕阳朝这边走来，那是老叫花子。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两个馒头。”

莫从谦笑着走进厨房拿了两个馒头出来，老叫花子哈哈一笑，“我又不是来蹭吃喝的，这馒头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你就收下吧。”莫从谦执意要给，老叫花子也不在推辞，他接过之后立刻狼吞虎咽三下两下就将两个馒头装进了肚子里。

“你们先生又没回来吧？”老叫花子嘿嘿一笑，少年点头道，“恩，我家先生有三天没回来了，你要是找他有事等他回来我可以帮你转达。”

“不不不，我找他干嘛，我来找你的，有空陪老叫花子走走？”

少年点头笑，“好，我先把学堂门给拉上。”

一老一少迎着夕阳往河边走，老叫花子问：“如何？从那破庙里出来看到这外面的世界有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让少年的思绪突然回到了三年前他爬上破庙树梢远眺外面的情景，他微微一笑，“比我想的要精彩。”

“其实长宁村对你来说又何尝不是另一间破庙呢？”

老叫花子微微一笑，他指着遥远处的半边夕阳，“你知道太阳落下的地方有什么吗？”

“日落尽头乃繁星起始之地，应该是黑夜吧，书上是这么说的。”

少年的回答让老叫花子哈哈大笑，他说：“书上说的能是对的吗？你们读书人不是有一句话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为何不亲自去那日落之地看看。”

莫从谦顺着老叫花子的话望向了远处，他心里又想起了小人书上那名佩剑少年，对那夕阳尽头之处心头竟然升起了一丝向往。

“老叫花子，我就剩莫从谦一个学生了，你可别想着把他拐跑了。”

蓝先生的声音突然想起打断了少年的思绪，他赶紧站直身子转身冲声音方向作了个揖，“先生。”

“切，我只是让小从谦陪我走走而已，这么小气做什么？”老叫花子不屑一顾翻了个白眼。

蓝忘生没搭理他只是点头冲少年微笑，“从谦，你且先回去吧，我陪他走走。”

“是，先生。”莫从谦对着蓝先生再次作揖，又对老叫花子行了个礼便告辞了。

“别动歪脑筋，莫从谦你带不走。”桥头的蓝忘生看着下面清澈的河水低沉道。

“谁说我要带走了？”

老叫花子嘿嘿一笑，“自始至终我就没想过要带他走，现在长宁村中的剑种已经出世了，我已经没有目的了。”

蓝忘生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游说莫从谦跟你出去，我劝你不要动那些歪心思，你也知道剑种都出世了，怎么样让剑种成为利剑，这才是你应该关心的。”

“啧啧啧，不愧是尊者，在这方天地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老叫花子干笑了几声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扭头看着蓝忘生道：“剑骨，在哪儿。”

“不该问的别问。”蓝忘生依旧冷漠，老叫花子眼中一缩，“该不会。。。”

“若你能猜到任凭你们处置。”

蓝忘生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老叫花子摇头苦笑，“我干嘛掺和这一脚，跟我没关系。”

“哦？你不是玄。。。”

蓝忘生话才说了一半，桥下的河水突然湍急起来，而河水底下巨石滚动的声音犹如雷霆在咆哮，老叫花子脸上起了寒意，“若再说半个字，拼着天地崩塌也要斩杀你这位尊者。”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当真什么都不在乎，如此态度倒是让我松了口气。”蓝忘生笑着转身离开。

老叫花子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半晌之后才恢复到了之前那般无拘无束满不在意的神色，“切，老疯子！”

棋鸣山上，大先生在暮色黄昏之中看着棋盘思索，他的目光聚焦到之前莫从谦落下的那颗白子之上。

“妙啊，越看越觉得这一步棋走得妙，无视规则破而后立。”大先生摇头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