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兄长 第5章 瘟疫

当年苟仁在应天府搭设医棚，隔离已染疫病之人。

传染速度之快，即使严防死守的权贵也避免不了，甚至当朝皇子也深受其害，高烧不退。

熙成皇帝有三子，极度受宠的太子赵幻、体弱多病的二皇子赵凉、无人问津的三皇子赵昱。

当年身染疫病的便是二皇子赵凉。

苟仁受召入殿为皇子治病，二皇子本就体弱，加上疫病高烧不退。

他本想来此一展鸿鹄之志，几日下来，什么法子都用了，实在束手无策，于是自请十天期限前去东山取灵芝草药，随后快马加鞭的赶向莱东坞，苟仁心想也许藏书阁中有救助之法。

此行，他并未与其他人说过。

“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苟仁再次发问。

云苓低眸含笑道：“自然是在客栈，前几日见了一名黄衣女子，她与我讲的，阁主，其中是否有难言之隐。”

苟仁尴尬的笑了笑，抖了抖衣袖道：“危困期间两城奔走，避免造成慌乱，所以才隐瞒众人。”

这个理由也十分合理，当时应天府的疫病已经传到了莱东坞，以至于城墙外，大街上都是药棚，满是隔离区域。苟建当时也在研制能解瘟疫的药方，正日日蹲守药棚，为病人诊治。

此时苟仁回来了，准确来说，是偷偷回来了。

云苓早知道他巧言善辩，接着说道：“阁主所说有道理，但是所有从应天府所来之人，都需要在城外帐篷，隔离七日才可进城，在城中隔离三日才可入神医阁。那黄衣那女子却说你半夜直闯神医阁。”

“无稽之谈。”苟仁拳头紧崩，仿佛有人瞧见了他的秘密，又无法反驳。

五年前苟仁从应天而来，穿过城墙，直奔神医阁，那天正好云苓守夜，其他人都在郊外忙着煎药祛毒。

起初云苓是要上报老阁主，对于从应天府所来人员，小心避之，她并不让苟仁进。但苟仁说了，应天府病情十分严重，救人要紧，此时他需要入藏书楼查看医书，且这几日都在藏书阁都不外出，更不会连累他人。

云苓答应了。

苟仁对求知学医的态度，云苓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加之看苟仁并无疫病特征，便让他进了。此事替他瞒了下来，未来的几日，苟仁的伙食就由云苓来送。

云苓深知那天就不该让他进来，也不至于看到他与师娘苟思思同时处于藏书阁，那时的苟仁面红耳赤，一副让人难以直视的模样。

真后悔......

且苟建与苟思思早有婚约，万万没想到师父苟仁是这样的人。

云苓恨恨道：“应天府与莱东坞一来一往，加上隔离日期，至少需要一个月吧，我记得这场瘟疫也没有持续太久，不知道苟阁主怎么做到的，在两城穿梭之余，还有专心制作药方。”

云苓投了一抹质问的微笑。

一定是他偷了苟建的药方，才获得如今的地位。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苟仁慌了神，往日笑脸消散，此时的他神情凝重，似有惋惜之意。

“那还不是靠师弟啊，珠玉在前，跟着师弟的单子钻研才有后来的结果，只不过师弟他太可惜了。”看来苟仁并不想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也不否认师弟的才能。

若是那单子不是你所制呢？

云苓只觉得作呕，最后救国救民的那个药方是苟建所写，因为云苓见过，甚至苟建曾经与她探讨过其中的药材药效。

苟仁接着说道：“只怪那病来的太突然，师弟的单子被人看了去，确实有人偷偷试了，发现可以解疫病之苦。”

也不知道是谁试过了？并将不成熟的药方散播出去，惹的百姓纷纷求药。

而这样并不完整。

云苓手扶配剑起身，在前厅踱来踱去，拿剑指着房梁：“是啊，都说苟建医师是天上的神，下凡来拯救他们了。整个莱东坞，甚至应天府都传来了苟建医师天生奇才，竟然不到半月就制得良药，不少人千里迢迢前来求药。”

“苟师弟确实了不起。”

“这真的是好事吗？身受疫病的百姓一涌而至，将神医阁围个水泄不通。”

云苓至今还能想起那个场景，满城的百姓，棉布麻衣，携家带口，敲的神医阁的门呼呼作响，四周围墙爬上一个又一个人，似傀儡一般，都是过来寻苟建医师的。

一开始他们祈求，磕头，哭诉，生活贫苦，久病不起，求苟神医救命。后来逐渐暴起，不少人往阁内扔石头，臭鸡蛋，说神医阁见死不救......

还记得最乱的那一天，苟建敞开大门愤然道：“七天后，药方必然会出。”

“等不了了。”

“七天啊，我儿熬不了七天了。”

“求求神医，把药方给我们吧。”

“兄弟们，闯进去，不怕他不给。”

戾气越来越重。

苟仁眼睛随着云苓移动，不疾不徐道：“只怪那些人太着急了，那方子还在研制中，并不是最佳的，服用这个方子的人，只有五成能被治愈。这些事不是人尽皆知的吗？已经全都告诉他们了。”

云苓轻笑，接着道：“你大可问问，可还有人能记得。他们只愿意听他们想听的。即使苟建医师已经把药方的利弊说的清清楚楚，此时不是使用最佳的时机，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定能研制出更好的药方。”

“我相信苟师弟一定能制成疫病解药的。”苟仁句句有回应。

苟仁眉头蹙起，细细打量着眼前人，她显然不是来听故事，是来讲故事的。让人疑虑的是，秦少主很少出万全山，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又为何来此次，最重要的怎么事事都在讲苟建。

难道都是云苓告诉她的，即使告诉她了又如何？

苟仁看不懂她的目的，只将眼睛黏在她身上。

云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步子越走越急，厅内传来急促的步履之声，她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仿佛身其中：“但那些人哪里肯听，他们把神医阁围了起来，不交药方就要交出苟建医师。他们什么也不听，却在街巷相传那药方乃是神药。神医阁被围堵那天，不知何人泄露药方，莱东坞的百姓争相去药房购买，自行熬制。”

“甚至方子已经传到了应天府。传到那些太医院的庸医手中。”

他们亲手推崇的神，不敬他，反而要毁了他。

茶凉了......

苟仁挥手示意小厮上一盏新茶，接着云苓的话：“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控制的了的。若是那天不放药方，恐怕神医阁都不复存在了。既然药方已经在街巷流传，流入应天府也是早晚的事。”

“所以你承认，那方子是神医阁传出来的。”

苟仁嗤笑一声：“秦少主，莫要说笑了，是那些暴乱的百姓入阁偷的。那日百姓早已闯入，神医阁中可有不少人呢？”

“谁若是散播了这方子，谁便是罪魁祸首。”

“此话怎讲？”

那方子传到京城，被太医院使用，几位老太医研究半天。

眼见二皇子赵凉快要蹬腿，死马当活马医，老太医慌慌忙忙煎了药。

这一喂不要紧啊，高烧不退，熙成皇帝日夜守护着，最终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赵凉由熙成皇帝最喜欢的贵妃所生，只可惜先天不足，战争时吃了不少苦，如今立国安邦，正享万民供养之时，还不及弱冠，英年早逝。

云苓立在太师椅一侧：“是这散播这单子单子的人害死了苟建、医师。”

“那只是一个意外罢了。”

“仅仅是意外吗？”

后来熙成皇帝严查赵凉一事，才知道这使用药方之人存活率仅过半，参与救治的太医都被压入大牢了，后来靠着这单子寻到了神医阁。

要神医阁给个答复，如此害人的药方为何流传于民间。

层层官兵将神医阁围住，都知此药方是由苟建所创，又由百姓抢夺而出。此时追究起来，不知道该惩罚谁。

神医阁众人偷瞄苟建，心思呼之欲出。

在被围困的几日，阁内闲言碎语，无不是，弃他一个，保全神医阁的话。

苟仁叹口气道：“那时候普通人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力，还好师弟站出来。”

“他是被逼的。”云苓斩钉截铁道。

自从五年前皇宫派人责查，众人纷纷远离了苟建，就因为他是药方的主人，时常有难听的话语传来传去。

“真是沽名钓誉，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天才也不过如此啊。”

“我若是他，我早站出来了。”

最后苟建还是站出来了，老阁主执意要赶他离开神医阁，永远也不要回来，这样官府永远也找不到人。

就这样苟建走了。

熙成皇帝并非暴戾之人，又是开国之初，本就不占理，派官兵在神医阁围了半个月，也就撤了。

其中原因莫过于，神医阁苟仁一方新药方，拯救了整个魏国。

疫病新药方十之**可治愈瘟疫。神医阁将功补过，熙成皇帝便再也不提此事，此后神医阁逐渐转变为皇宫的半个太医院。

云苓回到新药方，直言道：“不知道苟阁主还有没有当年的那副药方。”

门外小厮风尘仆仆，一路小跑不慎跪倒：“阁主，宫里来人了。”

片刻之间，门外身着花衣宫帽男子已经步入前厅，云苓早已退到屏风侧，把前厅的位置留给这位宫内红人。

“哎呦~”

此人夹着嗓子，如手抓铁板一般刺耳：“苟阁主，皇上今日儿还得请您多瞧上一瞧。”

“黄公公，皇上这是怎么了？”苟仁向来人客气问候道。

“老毛病了，这不赶着让苟阁主来瞧瞧，苟阁主贵人是忙，得亏今日您在，快随杂家进宫去吧。”

皇帝在莱东坞建了小型宫殿，时常小住，常唤神医阁人把脉问诊。

苟仁从怀中揣了把碎银子覆到黄公公手中，眼睛往屏风处看去。

“苟阁主，您客气了。”

今日魏国立国于七年前，亡国之名便是虞国，而虞国实力颇大，要说何时虞国彻底失势，一切毁于五年前的一战牧水之战。

后来的残兵败将入了万全山，听说秦慕秦少主就是虞国皇亲国戚。

战争消耗了两国的兵力和钱财，如今只能相安无事，相亲相近。

真是如此，万全山少主五年来不曾下山。

若是此时将秦慕在前厅的消息报给黄公公，岂不是大功一件。

苟仁不禁嘴角勾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