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男子正气凌然,怒斥道:“医者不钻研医术,反而行贿赂之事进神医阁。仅贪慕虚荣,不知道学医何用?”
刘芒、史一驼本就不占理,若是云苓听到了倒也无妨,她一直恭维这二位。
说来不巧,外边雨声哗哗啦啦,并未在意刚刚谈话声音,估计说话声音太大,竟然被这三楼而下的男子听到了。
店小二早已经提醒过,莫要得罪三楼客官。
云苓拉着晓黑朝雅座内移了两步,低声对史一驼道:“三楼官员,得罪不得。”
史一驼心想这不会是莱东坞的某位大官员吧,惹不得,惹不得。
云苓、史一驼纷纷低下头,省的惹的不痛快。
“你是哪根葱?轮得到你教训我们吗?”刘芒先人一步,手指指向蓝衣男子,还差一毫米,就要戳到人家的鼻孔了。
云苓、史一驼猛然一惊,看向这位胖子大哥,示意他噤声。
蓝衣男子浅笑道:“告诉我,你姓甚名谁,明日你自然知道我是谁?”
刘芒一听,顿时慌了。
往日出门,自己的名号是响当当的往外报,而面前之人,云淡风轻,像是审问一个囚犯,若是知道了他的姓名,利用权势去要挟他一家的性命,这可如何是好?
云苓、史一驼几人已经缩到小角落。
晓黑并不认识此人,也不关心,直直站在云苓的身前。
云苓并不想惹多余的麻烦,这人一身官气,定是个不好惹的。
史一驼更是如他的眼睛一般,胆小如鼠,本就是贿赂之事,被人拿了把柄,怎敢与人争执。
但是有个不怕死的,脑子里都是水的勇士。
刘芒看着那三人站在一侧,自己一个人孤零零与人对峙,一阵心寒。
他不敢报出自己的本名,反问道:“你、你是谁?”
蓝衣男子微笑道:“你上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刘芒顺着楼梯向上望去,怯怯偷看了蓝衣男子一眼,他如此沉着冷静,如山间明月,池中荷花,虽无半分戾气,但仍让人闻风丧胆,仿佛能用口舌笔墨将人杀死。
这是头等文人独有的气质。
“我、我......”刘芒支支吾吾,无语伦次。
忽然蓝衣男子拨开帷幔,踱步到红栏杆旁,视线被酒楼外的景色所吸引,他的手指按在栏杆上,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众人沿着他的视线看去,在栏杆上站了一排。
云苓、晓黑紧紧挨着、史一驼在晓黑的一侧。再隔开一个人的距离就是蓝衣男子,离开男子更远的位置,刘芒独自靠着。
五人整齐的趴在栏杆上,楼下人在看他们五个人,他们顺着蓝衣男子的视线看着酒楼外。
那是一个身穿粉色衣衫和石榴红百迭裙的姑娘,背着包裹,最吸人视线莫过于盈盈一握的纤腰,裙摆沾了泥水拖拽在地上,黏糊糊,脏兮兮的。
云苓恍惚中看到她绾了垂桂髻,一步一摇,被伞面隐隐遮住。
古黄色伞面上朵朵海棠,由细小藤蔓相连,含苞待放,仿佛这位姑娘就是那花骨朵。
她好像想进来,但又退了出去,这才被蓝衣男子看到。
她在屋檐处驻足,在门口四处看了两眼,问了小二几句,便离开了。
蓝衣男子见势,从二楼匆匆而下,失去了刚刚咄咄逼人的气势和应有的礼节。
他从三楼下二楼的时候,直视刘芒、史一驼,无视地面,如此的桀骜不驯。
而如今下楼去追姑娘,竟然跑的如此失礼,他追问了小二几句,就消失在酒楼外。
“啪啪啪——”云苓、晓黑拍掌叫好。
英雄难过美人关?
史一驼见人走了,嘲笑道:“原来是个登徒浪子,还在此处装了这么久。”
刘芒坐在椅子上,生气道:“史兄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哦不,史兄是一个字都没有说,现在事后诸葛亮起来了。”
刘芒刚刚被蓝衣男子怼的时候无人帮忙,如今人走了,大家各说各话,心中不平,拿起酒壶,几下就喝空了。
“史兄莫生气,不要与那人计较,今日这顿我请了。”
晓黑、云苓的眼睛噌的亮了。
云苓打圆场道:“刘兄,史兄,那人没准是个疯子。我们接着说我们的,二位兄台说白罗老先生亲笔的举荐信,可能给我看上一看。”
“这个......”史一驼拿着小扇在手中画圈。
“有什么不能拿的,人家秦姑娘刚从神医阁出来,我们连阁中都进不去。”刘芒没好气的道。
刘芒是个脾气爆的,认为这举荐信也没有什么用处了,看了也无妨。
云苓为了打消史一驼的疑虑,莞尔一笑道:“我可以帮二位见到苟阁主。”
史一驼听到此言之后,老鼠眼都大如绿豆,忙道:“好、好好,多谢秦姑娘,你们这顿我请了。”
晓黑偷偷向云苓竖了个大拇指。
晓黑眼睛一转道:“我有些渴了。”
云苓秒懂,这小子居然会趁火打折,于是微笑道:“不知——”
这点钱对于史一驼来说算不了什么,能入神医阁才是大事,学医不学医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耀祖归宗。
“随便点,只要能见到苟阁主。”
这送上门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昨日走的急,没能将毒药下个苟仁,后悔不已。
云苓为了万无一失,能把毒药精准下给苟仁,问道:“你们说白罗老先生写了举荐信,这信是要亲手交到苟仁手中,还是由下人传送便可。”
云苓知道这种见不得人的交易,必定隐秘,若是亲自交于苟仁手中,最好不过,省了祸害无辜之人。
“要是由下人传送,估计我们早就在阁中了。只是此事机密,定不能假手于人,只要我们能见到苟阁主,此时就是稳了。”
云苓大手一挥,双手背后,信誓旦旦道:“哦~原来这样,这还不简单。”
此时,这一桌的菜品才端上来,琳琅满目摆在桌面上。
刘芒、史一驼与晓黑、云苓对视而坐。
店小二指向云苓刚刚那桌饭菜问道:“客官这桌是否可以撤了?”
小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催促客人结账。
史一驼摆手让他下去,免了打扰他们的谈话:“小二,这两桌都算我的。”
店小二识相的离开了。
云苓呷了一口茶,装作不经意道:“信呢?”
史一驼这才缓缓打开木箱,从层层叠叠中找到一信封,小心翼翼交给云苓。
云苓双手接住,仔细打开宣纸,样子看起来格外重视。云苓粗略的看了一眼,里边写的无非就是刘芒、史一驼两人在应天府行医多年,又受到白罗老太医的亲自指导,医术过人,难得之才。
这句话显然是假的。
希望苟阁主能留下他们二人,深造医术,为民造福。
字里行间,敷衍至极,最有价值的无非就是落款白罗二字罢了。
云苓左手拿信,右手悄悄将布包挪至身后,偷偷抓了一包药粉,沾在手指上。
待信读完,云苓右手顺势在纸面上一弹。
信纸哗啦啦作响,药粉均匀的站在宣旨上。
这一幕都被身后的晓黑看的清清楚楚。
而站在云苓面前的二人慌张夺回信纸,刘芒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是真是损坏了,怕是云苓吃不了兜着走,他略有怒色:“小心点,秦姑娘,可只有这么一张,我们可花了不少......”
史一驼敲打了刘芒一下,他才没说下去。
云苓投之以微笑道:“懂,都懂。”
两人才放下心来。
这是遇到了明白人了,话不用多说,不言而喻。
史一驼收起举荐信,低声问道:“秦姑娘可有什么妙计?”
“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听说过苟建这个名字?”
刘芒:“听说过,五年前的神医天才,后来练毒消失了。”
史一驼:“听说此人医术了得,五年前行医失误,后来失踪了。后来如今苟阁主替他解的围,研制出新的药方,救了不少人呢。”
果然,大家传来传去的版本都大差不差。
晓黑听苟建这个名字听了好多遍,恍惚间有些印象,又有些像做梦,喃喃道:“苟建、苟建,这个名字好熟悉,我好像见过他?”
“你别打岔。”云苓偷偷拍了晓黑的大腿。
晓黑收紧双腿,立马噤声。
史一驼暗笑道:“小兄弟,酒喝的不少,耳尖都红了。”
晓黑礼貌微笑,剜了他一眼,史一驼这才闭嘴。
云苓无视晓黑,顺着他们两个的话说道:“你们有所不知,这苟建是苟仁的师弟,他们关系亲如兄弟,无坚不摧。当年苟建离开,也是无奈之举,后来的药方实际上是苟建所创,留给了苟仁,自己则离开了神医阁。”
“真的假的?”
“骗人的吧。”
意料之中的回答。
云苓压了压嗓子,身子前倾,低声道:“若是不信,你们下次求见苟阁主的时候,便说你们曾经见过苟建,是苟建让你们前来神医阁的。说曾经那个药方有改进的地方,若是苟阁主引荐了你们,是不是就能确定那药方的出处。”
刘芒、史一驼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俩个可不是绝世之才,怎能在苟建,苟仁的单子上指手画脚,一律道:“倒也是一个法子,可是怎么改进呢”
云苓笑的更自信了,灿烂如牡丹:“只需要加一道药材。”
“什么药材?”
云苓招手让他们过来,耳语告诉了他们。
二人心想这枚药材,有益无害,秦姑娘又与他们无冤无仇,思虑片刻后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
云苓眼眸深沉,势在必得:“你们只管做,他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