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以为,汪妲是内心强大,虽然痛苦,但接受了父母双亡的事实。
我们终究是太年轻。
她的成绩依旧很好,每次都和我比肩,老师欣慰不已,又考虑到家庭变故的因素,对汪妲颇为照顾。
施涂每天跟着她,我完全放心。
那会儿,汪妲已经搬回自己家住,家里收拾得很干净,据施涂说,她家除了布局,其余都翻了新。
家里的家具留了一部分扔了一部分。
汪妲也没反对。
施涂的妈妈在荣城待了一个月才走的,那边刚一走,汪妲就搬回了家里。
看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家,她没有什么表示。
还请了我和小南去她家吃了饭。
我们都很高兴,汪妲算是缓过来了。
结果高二下期,我因为进补过盛,加上劳累,总是流鼻血,王阿姨帮我约了医生,我刚到医院大厅,就看见汪妲和施涂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起初我还以为她就是普通感冒,可鬼使神差的我那天就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科室外,我看着门口挂的牌子,当即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我握紧双手等在门外,直到他们出来。
施涂手里拿着单子,在和汪妲说着什么,看着我出现在这里像是什么东西被曝光在我眼皮底下。
施涂慌张地把单子往身后一藏,汪妲则淡定地看过来,问我,“你怎么在?”
“我……我最近经常半夜流鼻血,我妈妈带我来看看。”
我结结巴巴地回答,但眼睛则瞪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汪妲,企图在她脸上看出点什么东西来。
我们僵持在走廊上几分钟,还是旁边一个护士催促着我们离开我们才走。
我们来到消防通道旁,我站在门口,汪妲站在楼台上,靠着墙,施涂则直接坐在楼梯上。
我颤声问:“什么情况?”
汪妲无所谓道:“就你看到的那样!”
我心里骤缩,“多久了?”
多久了,其实她自己也没发现,一开始只是睡不着,后来时间就越来越长,胃口变差,她把这些时间都用来学习,既然睡不着那也不能浪费。
可依然没有好转,反而适得其反。
要不是施涂发现,她真的瞒得死死的。
连我这个同桌都没发现。
我突然想到了汪妈妈,那时候连每天和她相处的汪妲都没发现,最终造成了悲剧。
我上前抱住了汪妲,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为什么不告诉我,一个人很难吧?”
汪妲情绪也有些上头,眼眶红了,“没事,我还能坚持。”
我想起施涂就是喜欢跟汪妲插科打诨,于是我也模仿了一次,“难怪我说你老请假,成绩还不落下,你就是等我睡着了晚上悄悄努力是吧?”
汪妲一听我这样说,突然笑了,“是啊!看你现在已经熬到流鼻血,我觉得我熬夜也值。”
本来还一脸担心的施涂,看到我们这样心情好了很多,“现在你也知道了,这样我不用防着你了,你俩聊会,我去缴费拿药。”
施涂拉开消防通道的门,往缴费处而去,我和汪妲也往外走,准备在药房的地方等着。
结果还没到呢,我手机就响起了,我赶忙接起,“妈。”
“哎哟,我的大宝贝诶,你到哪里去了,赶紧回来,我们这边还有一个人就轮到你了。”
我这才想起,我也是来看病的呀,晕死。
汪妲也好笑地看着我,“我陪你吧!”
我没有拒绝,汪妲给施涂发了短信,跟着我走了。
我到的时候我妈已经在跺脚了,“我的乖乖耶,你王阿姨专门帮你挂的号,你差点浪费了。”
我赶紧解释,“我碰到妲妲了,就多说了几句。”
我妈也意外汪妲出现在医院,忙问是哪里不舒服,汪妲刚想开口,就被我拦住,“妲妲感冒了,施涂和她一起来的,施涂在楼下拿药呢!”
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但我妈曾经是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岂会看不出来我的小伎俩,但她没追问什么,只叫汪妲稍微等一下,我就和我妈进去。
其实我身体问题真的不大,但她们看我每次流鼻血的量有些吓人,还是觉得来医院看看才叫人放心。
老大夫问了又看,最后连个常规检查都没开,就让我妈带着我走了。
汪妲看我出来上前来问,我说:“就真的是上火了,但我妈觉得来看一下比较放心。”
我妈放心了不少,在一旁说:“看了好看了好,虽然你王阿姨是医生,但是当妈妈的,总归是带着孩子来了医院心才安嘛。”
本来这句话我觉得没什么,但我突然想起汪妲还在我旁边,我回头看她,她笑着回应。
施涂正巧拿着药过来,和我妈打招呼。
我妈开车来的,来时两人回去四个,送完汪妲和施涂,我们娘俩回家。
我爸因为今天没课在家里做饭。
看见我回来也上前来问:“怎么说?”
“没事,说是上火,不过还是得注意休息。”我妈一边换鞋一边把钥匙挂到挂钩上。
我下午没去上课,也没看书,难得当个闲人开了电视。
调来调去调了个科教频道,里面正在重播纪录片。
我看得还挺入神。
突然灵机一动,想起自己要读什么专业了。
我把端着茶杯过来,坐在一旁的摇椅上问:“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我摇摇头,“还没到感兴趣的程度,但这个挺有意思的。”
我爸没有多说,我和小南学什么,其实他从来都没强求过。
四十多岁才有孩子,换着结婚早的说不定都当爷爷了,但我爸妈那会儿还是个新手爸妈,除了想我们健康长大,其实没多大要求。
倒是我妈,焦虑的比我爸多,所以小时候才闹了小南去少林寺的事。
好在小南跳舞很好,以后也不愁没个书读。
我现在对建筑方面感兴趣,我爸当然是支持。
我们爷俩在客厅看了一下午,我妈时不时过来送盘水果,送盘瓜子。
小南放学回来第一时间把书包扔在沙发上,她现在读初中,加上又要练舞,关悟还时刻叮嘱她学校不能落在下游,每天累成狗,晚饭还不能吃饱。
作为人,确实有些残酷。
我上前给她递水,又抓了一把瓜子给她,“怎么了?累成这样?”
“体测。”
我一听到这两个字全身都颤,不再问下文,又给她冲了一杯关悟给她买的香飘飘,才把人安抚好。
小南问我去医院怎么样,我说一切正常。
她松了口气仰躺在沙发背上,“我突然理解了以前你为什么没朋友了,学习真的好难啊,我羡慕又嫉妒你们的学习能力,自己却无能为力,你们只看一遍就能举一反三的题,我可能要错好几次才能记在心里。”
我给小南讲学习方法,她直接趴过来问:“有没有简便的方式?”
我叹气,“我给你说的已经是最简单的了,你多背背,每天睡前在大脑里过一遍,我相信你没问题。”
“可我每天占床就睡,哪里想得起给课本知识做回放。”
我想了想,觉得也是。
我们跳过学习的话题,聊起了别的,我爸去厨房帮忙。
晚饭后我和陆礼连线,说到小南我有点担心,陆礼则安慰我说:“放心吧,还有关悟呢!”
“可关悟远程也抵不住吧毕竟隔了上千公里呢。”
我不是很赞同陆礼的说法,可陆礼说关悟才是能有效帮小南学习的那个人,以我们平时的思维,小南反而跟不上。
我想了想,我晚饭前讲的已经算最简单的了,也不行?
我虽然不放心,但我还是给关悟发了个微信,让他帮忙给小南弄套学习资料,关悟回我,“早寄出来了,应该快到了。”
果然,我的担心简直多余。
两天后,我看见小南拿着一份粉色封皮的资料看得津津有味,嘴里还不停念叨,“果然还是五哥懂我。”
我:……
高二结束,我们就是高三了,学校组织了补课,上不上,大家自愿。
我和汪妲施涂没去,与其在学校刷题,还不如我们三个组个学习小组。
我们把学习的地方定在不同的地方,有时候是公园,有时候是咖啡馆,有时候是奶茶店,要不是我们每次都要消费,恐怕早被人撵出来了。
我们学累了就休息,休息好了继续,倒一点没有身为毕业班的压力。
汪妲最近恢复得不错,我们白天都待在一起,晚上则是施涂守着她。
一开始,汪妲不同意,说自古男女授受不亲,可施涂义正言辞地说:“你也说是自古,现在都21世纪,人家睡一张床上,都没人置喙。”
施涂语不惊人死不休,被汪妲拿着笔盒追着打。
我看着也放心了很多。
假期补课我们虽然没去,但学校组织的考试我们还是去的。
班上同学看见我们三个同时出现,就好像头顶多了一层云。
可我想说,我们在不在补习,那不都是班上的一员吗?这都第三年了他们还没觉醒。
老师看完我仨的考卷,觉得不补习也无所谓了,走的时候还给我们多塞了几套题,并且叮嘱,“别在家玩疯了哈,这些卷子我到时候要收的。”
我们:……
就我们的学习态度,老师真的大可不必,我们一定努力努力再努力,把我们班的升学率拉得高高的,虽然这不能凭借一己之力,但我们有那个决心,并且我们都相信班上的同学有这个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