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欢后来去城里又给自己买了支毛笔。
不光学生们要练字,她自己也要练起来。
毕竟是当“先生”的,总不能学生练好了,她自家还是一手丑到谁都认不出的毛笔字。
于欢毕竟从前练过硬笔书法,练软笔字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谱,上手也快些。
队员们此前都是自己拿着毛笔蘸了水,在石板上瞎划拉。
写出来的字主打一个能看懂就行,毫无美感可言。
这原也怪不得他们——毕竟教字“先生”自己就是拿块石头在板子上划拉出来的。
这个情况一直持续了很久。
于欢一开始还没什么想法,看的多了,深觉这样教下去实属误人子弟。
还是要在学字的同时,让大家把字体也练好才行。
不然大伙儿以后出去,遇到需要写字的场合,一抬笔满纸的小狗刨,那多难看呢。
于欢后来让大家悬腕练字,也跟这个有关。
打算练字之后,于欢在空间里找到了好些本楷书字帖,最终选了一本她觉得不错的作为“教案”。
然后,于欢痛下决心,“斥巨资”在书肆买了好些纸跟墨。
镇纸还是没有买,于欢至今仍觉得用石头就很好。
之后,于欢在家埋头苦练,练了许久,才终于觉得能勉强“蒙混过关”。
时间有限,以她现在的水平,提笔就写好还是有些难度。
但是她可以讨巧。
一张写不好,就写十张、二十张……里面总有一张是能见人的。
每天晚上,于欢先在纸上写个数遍,在里面挑出一张能看的。
第二天,就拿去挂到“黑板”上,让大家照着描画。
有了努力的方向,学生们的字渐渐有了些形状。
因为足够认真,进步还挺明显。
然后,连过年的楹联也是于欢带人进城买了红纸,让大家自己写的。
楹联的内容则由于欢友情提供。为此,她没少翻书。
学生们也不嫌自家的字丑。
能写出来、认得出是什么,大伙儿就已经很高兴啦。
写好的楹联带回去,家人们见了,更是笑的合不拢嘴,都说自家孩子出息了。
村人们见了,就有人过来求字。
大伙儿正是对“写字”这件事热情满满的时候,只要来求的,来者不惧,都给写了。
是以,年前那段时间,大家很是忙了一阵。
…………
过了年,于欢天天在家教人写字。
练字这东西,也不好一刻不停的写。
总要中途休息一下,换换脑子歇歇手腕。
哪怕现世里高三的学生,还有几分钟课间休息呢。
于欢她们学这个也不赶时间,自然更要“劳逸结合”。
冬日天冷,休息的时间,一群人坐在暖和的房间里不想出去,难免些无聊。
于欢也不赞成他们趁那几分钟出去顽,忽冷忽热的,没的折腾感冒了。
既然无聊,总有人想着搞些娱乐。
有人从家里揣了“嘎拉哈”、并一个自家缝的口袋,几个人坐在炕沿边上玩儿。
“嘎拉哈”就是羊拐,是羊身上的一块特别的骨头,有好几个面。
猪、牛、狍子之类身上也有。
玩的时候将口袋高高抛起,趁着口袋落地的瞬间,用手去翻那“嘎拉哈”,成功翻到想要的面,并且接住口袋,便算成功了。反之就是失败。
这东西多是手眼灵活的人擅长。
墨春、瘦猴、小林哥几人玩的都很好。
钱娘子早年也爱玩。如今家里孩子多了,整日忙着生计,倒是手生了。
墨春几人玩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围在一旁看。
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惊呼:“这一下翻的好!”
“哎呀,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儿!”
大家玩儿的开心,于欢没有制止,还跟着围观了一回。
见到小林哥没接到口袋,她也跟着可惜的叹气。
看到墨春拿了首胜,于欢带头啪啪鼓掌,还拿了糖块过来,笑说要给胜利者发奖品。
…………
既然“先生”不管课间玩什么,第二天,又有人带了围棋过来。
于欢小时候不曾参加任何“兴趣班”,从没接触过这东西。
二妞妞刚把棋盘摆在桌上,她就好奇的凑了过去。
队员们也大多一脸新奇。
被人围观,二妞妞的耳朵悄悄红了,轻声问:“你们有人玩吗?”
这少年性子腼腆,不想还是个棋痴。为了找人下棋,竟然突破了自己害羞的天性。
问了一圈,只有小林哥会。
两人你来我往下了一会,二妞妞的眼睛越来越亮。
一开始下棋,他便全然忽略了周围人的目光,一副心思全都在面前的棋局上。
于欢跟着看了一会儿,虽然半懂不懂,仍然看的津津有味。
于欢单知道围棋主要在一个围字。
一方被另一方围住了,则它的子就要被“吃”。
其他的规矩、算法,她一概不知。
就这么懵懂的跟着看,不知不觉竟也看出了些趣味来,甚至动了想学的心思。
两人下完一盘,收了棋局继续上课。
围棋这样东西却在于欢心里扎下了根。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于欢每天观摩别人下棋,晚上又自己看书自学。
后面还动手做了一套棋子和棋盘在家揣摩。
时间久了,还真给她学出了一点名堂来。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
眼下,于欢正为一件事情为难。
于欢早就发现,队员们回家会教自家人写字。
比如钱娘子,每天都要教自己的三个孩子练字。
听小石头说,学不会还要打手板。
自己学好了,想要惠及家人,这很正常。
识字总是好事,于欢对此乐见其成。
但要于欢主动增加“学生”,这是不可能的。
教几个原本就听她的人还好,多了,她觉得自己做不到。
且,于欢至今还是一样的想法——不想这个事影响太大。
村民们知道于欢在教队员们认字,却没人求上门来。
不管是觉得自家只是农人、学这个没用,还是没钱,又或者是磨不开脸。
总之,没人开这个口。
对这个局面,于欢是满意的。
但是,许是过年时队员们帮忙写楹联,触动了村民的某些心思。
过年之后,原本平静的局面终于被打破了。
先是有队员的亲戚、朋友之类,想要求队员们帮忙说项。
被不想给于欢添麻烦的年轻人当场拒绝了。
又有人和红姑偶遇,刚起了话头儿,便被红姑四两拨千斤的给打了回去。
眼见路子不通,大伙儿干脆去找了老村长。
刘贵文在心里一合计,觉得这是个好事儿。
老村长心中自有格局。
这时候人最看重出身,若村里将来有谁出息了,整个村的人都能跟着鸡犬升天。
这事儿做得!
于是,这天下午,瞅准于欢下课的时间,老村长背着手,溜溜达达的就来了。
为了不给于欢太大压力,他没有带任何人,也没带礼。
只以一个老人的身份和于欢聊天儿。
聊的内容却事关一个村子的未来。
老村长和她和风细雨的说话,不用大义压人,却字字恳切:“我老啦,就盼着村子能更好些,再好些……也不求有啥大出息,哪怕些微认得几个字儿呢?也好过做一辈子的睁眼瞎……”
当初于欢跟红姑借了人家原新荒村的势,这才入了户。老村长未必不知道。
却也没有为难她,只当她是一样的村民。
自村子建立以来,老村长的作为,一桩桩、一件件于欢都看在眼里,心中也是佩服的。
面对这样一位老人,于欢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终,她轻叹口气:“我这儿,可能地方不大够。”
老村长当即笑起来:“地方村里出!化冻之后我就叫人盖房子!盖一间敞亮的学堂。”
于欢:“我自家还有一摊子事儿……”
老村长:“不怕,你平时早起上课的时候带上他们就成。只是换个地方教课。能学多少都是他们自己的本事!……也不白耽搁你功夫,回头我就去统计人,但凡来的,都让他们交一份儿束脩,在圣人像前正经拜了老师!以后谁要是敢不尊师重道,我第一个扒了他的皮!”
于欢:“光拜师顶什么,要真是遇上淘气或者不开窍、不愿意学的……”
老村长:“打!狠狠的打!打不好就都撵出去!他们爹娘要敢来吵,我亲自把人给撅回去。”
人家把桩桩件件都给想到了,于欢再找不到其他理由。
于欢想了想,终于松口:“让我教书可以。”
老村长刚要开心,就听于欢又道:“但有一点,我的学堂不分男女,想来都能来。”
老村长闻言一顿,面露纠结。
他倒是知道于欢队里有两个女子,还有于欢的表姐也在学。
但是正经学堂,让些个女子进来……
于欢道:“如若不行,此事便算了。”
老村长一咬牙:“中!你惦记家人我知道。总不好因为村里的事儿让你家人没的书读。都听你的。以后咱们村儿的学堂,男女都能学!”
两人就此定下一桩大事。
老村长得了个还算满意的结果,笑容满面的背着手走了。
他还要回去把这个好消息通知下去。
再选个合适的地方,安排人后面盖房子的事儿。
留下于欢独自琢磨一通,最终决定摆烂: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
就这么着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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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