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最后一波村民,红姑看着那卖剩下的小半头猪肉,面露思索之色。
于欢问她:“怎么了?”
红姑道:“欢弟,你说我做些腊肠来卖怎么样。”
红姑之前做的那两样吃食在王家酒肆反响不错。
于欢和她说了自己的建议,红姑听过之后,很是心动。
她现在手头上的钱还远远不够,便整天琢磨着再做些什么来卖。
于欢:“行啊,下酒的时候嚼些有滋味的东西再合适不过。半头够吗,要不要多给你留两头?”
有于欢的肯定,红姑信心更足了些。
她也没跟于欢客气,点头道:“那便留一头半吧。这一头起码三百多斤呢,多了我也做不过来。”
于欢一点头:“成。”
听到红姑要做腊肠,队员们都很兴奋。
他们之前吃过红姑做的肉肠,那滋味,他们到现在想到都要咽口水嘞。
红姑说要算钱,几个小年轻舔着脸过来,同她商量:“表姐,我们不要钱。你能多做一些,也分我们点儿吗。”
他们知道调料金贵,也不贪心:“不用多,一点、一点点就好。我们想拿回家去过年吃嘞。”
红姑爽快的应了:“行啊。即是要过年吃,太少了怎么够分,我再多做一头的!”
队员们当即高兴的欢呼起来。
于欢笑着摇头道:“你们这群贪吃鬼。”
有好吃的做动力,队员们也不让红姑自己劳累。
当即七手八脚地帮红姑把肉处理好。
一群人撸起袖子,站在院子里开始砰砰剁馅儿。
还有人自告奋勇地去清洗猪大肠。
于欢是真洗不了这个,闻到已经想吐。
但她有的是力气。
剁馅儿的人里,她是主力。
于欢上次进城又买了不少调料,这会儿家中东西都够。
切肉的活计有人领了,红姑自去家中兑好调料,回来给剁好的猪肉调味,拿着洗干净的大肠开始灌肠。
小石头跑上跑下,帮忙把灌好的腊肠拿去房檐下挂着风干。
他人小,一次最多只能挂一串,只这一个活计便把自己忙活的满头是汗。
忙到一半,惊觉快到饭点儿,红姑赶回家做好饭,招呼队员们去她家一起吃。
大家原本还要推辞,红姑发了脾气,言说:“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众人这才狼吞虎咽的用了饭,赶忙又回来这边的院子忙活。
这一天,红姑做了两头半猪肉的腊肠,手酸的快要抬不起来。
大家剁完肉也没歇着,全都上手帮忙灌肠。
忙到后面,队员们的家人也都过来帮忙。
就连瘦猴的母亲也带着他两个嫂子来了。
不管母子俩私下感情如何,当她想要做人情时,瘦猴这位娘亲总是能做到很好。
瘦猴的高情商,也许就是遗传自他的母亲。
虽然卖肉的村民走了,于欢家中却越发热闹起来。
整个院子都是干活的好手,做起活儿来速度飞快。
饶是他们人多,也足足干到天将擦黑,才终于全部做完。
一群人累的手软脚软,队员们深觉并不比昨天拖野猪下山轻松多少。
这个感觉是真的。
他们原是做惯了活计的人,偶尔下点苦力气,其实早都习惯了。
队员们今天几乎一整天都在不停地切肉剁肉,用的更多是手腕子的力气,反而更容易受伤。
于欢叮嘱道:“回家多揉一揉手腕,免得第二天起来难受。”
队员们纷纷应声。
天色已晚,众人不再耽搁,当即或背或抗,带着分到的东西向家中走去。
这次他们分的东西不少:有野猪肉,还有许多刚刚做好的猪肉肠。
就算各家都有人来接,这会儿还是人人身上都挂满了东西。
与此同时,每个人的脸上也挂上了大大的笑容。
…………
当晚,许多队员家中一片狼哭鬼嚎。
初夏被他爹捏着手腕从下到上用药油推了好多遍。
他疼的满头大汗,想跑,又挣脱不开老爹铁钳一样的手,只嘴上胡乱喊着:“爹!爹爹爹!轻点儿,你轻点儿!疼死我啦!爹哇,我可是你亲儿子哎!”
李老爹低头专心帮儿子推拿,眼皮都不带抬一下:“忍着!”
他娘在旁边拨灯芯,心疼道:“哎呦,手腕子存住可了不得,乖儿,你且忍忍啊。”
一边忍不住又骂:“你个死老头子,下手没轻没重的,你倒是轻点儿哎!”
李老爹没接茬,手上继续使劲儿。
初夏嚎了一会儿,嗓子都哑了,才终于从他爹的手中“逃脱”。
钱娘子回到家,原是打算自己回屋揉一揉便罢了。
不想没一会儿,她那两个老娘便拿了药油过来,一人一边,帮她揉手腕。
边揉还边关心的问她:“疼不疼,受不受得住?要不娘轻点儿?”
两位老人家一辈子做惯了活计,手心粗粝的很,揉在腕子上又疼又痒,其实十分难受。
但钱娘子素来是个能忍的,连生三个娃娃的疼她都忍得,这点疼又算什么呢?
她自忍了,面上尤不改色的道:“不疼。”
而她的三个孩子已经懂事的去了灶房,要生火给娘亲做宵夜吃。
大的那个像模像样的掌勺,中间那个坐在灶前生火,连锅沿都碰不到的小崽儿就跑来跑去的帮哥哥姐姐做些零碎活计。
一会儿拔根葱,一会儿又把小手伸进盆中洗菜,忙的不亦乐乎。
…………
有人被宠着,就有人屋里一片冷清。
瘦猴家也姓李,且他们家和初夏家还是本家,都是从一个村子逃荒过来的。
同为家中幼子,两人待遇却不相同。
瘦猴回到家,把猪肉放进仓房、腊肠挂到檐下,同母亲和两位嫂子客气一阵,便独自回屋了。
他在外跑了一天,家中连口剩饭也无,连灶房都是黑的。
李母治家严格,没有她的允许,瘦猴不会去翻灶台。他已经习惯了。
他屋里面还藏着点心,且他下午在红姑家吃了顿饱饭,这会儿肚子还不算饿。
瘦猴回到阴冷的屋子里,先取了柴火把炕点上,这才坐在冰冷的炕沿上,就着炕洞里微弱的火光,拿起药油,神情淡漠的给自己揉手腕。
手一放上去,腕子生疼,他仍然面不改色,仿佛感觉不到一样。
不一会儿,房门被人敲响。
瘦猴抬头,轻声问:“谁呀。”
一个高大的男人推门进来,神情略有些尴尬的说:“娘让我来给你揉揉腕子。”
来人是瘦猴的大哥,名叫李兴旺。
瘦猴这个老儿子至今只有个混叫的名号,但他的嫡亲大哥却从小便被家中长辈起了正经的名字。
对于这个三弟,他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少时因爹娘不待见瘦猴,李兴旺也觉得这个弟弟丢脸,没少给他冷脸。
冷眼看着他被二弟和其他亲戚、邻居们欺负。
要说真的动手欺负幼弟,那是没有的。
因此,他自认是个颇正派体面的人。
长大之后,即便知道当年之事全是误会,他仍看不上瘦猴,觉得这个三弟整天在外头跑,很是不务正业。
他在老家原是给人当学徒的,逃荒过来之后便去城里重操旧业。
他家二弟因家中使了些力气,如今也在一家食肆当跑堂。
只这个三弟,整日跟个混混一样,也不着家。一点担当都没有。
——他也不想想,他们兄弟的本事和活计都是家中使钱换来的,瘦猴却什么也没有。
他整日在外闲混,无非是为了有口饭吃。
瘦猴跑去参加那劳什子狩猎队,李兴旺听了,只觉那是小孩子把戏,心中十分鄙夷。
——没见那个领头的也才十几岁吗?能闹出什么响动来?
万没想到,他们那狩猎队竟真能成事!
随着瘦猴开始往家带肉,家中生活越来越好,二老对他的脸色也逐渐好了起来。
到现在,李兴旺深觉全家人都对他这个三弟隐隐有些巴结,连他那脾气不怎么好的二弟李兴家也懂得嘘寒问暖起来。
李兴旺这心里,就总有些不得劲。
原本,他才是家里最受重视的那个。
表现在外的,每次看到这个三弟,他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兄弟相处时总觉得别扭。
李兴旺今日恰好休沐在家。
他见母亲从外头回来,便打算去二老屋里做回孝顺儿子。
然后便被母亲打发来给他的好三弟揉手腕。
李兴旺在屋里磨蹭了半天,这才不情不愿的过来。
见是他来了,瘦猴一怔,随即笑弯了眼睛:“那就有劳大哥了。”
他说着,热情的把兄长迎进屋里,和寻常敬慕兄长的幼弟毫无二致。
因为瘦猴的表现,李兴旺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
但他自来在这个弟弟面前习惯板着,这会儿说话还是硬邦邦的:“伸手,我给你看看。”
…………
翌日一大早,吃过早饭,瘦猴、石头和铁牛便赶来了于欢家。
铁牛和石头都是队里力气比较大的汉子,其他人连续折腾了两天,今天是万万没有力气再拖着野猪进城了。
于欢便选了他们两个。
野猪太沉,于欢昨晚连夜削了两只光滑的木板,用来充作滑板。
到时在上面固定好绳索,拉着在雪地上滑动,可以节省不少力气。
小石头见那木板新奇有趣,也想要跟着,结果被红姑骂了:“你舅进城是办正经事,哪有闲工夫看着你。雪地本就难行,你走不动又要累人背你——不许去添乱!”
于欢给小外甥求情:“没事儿,我回来的时候手里没啥东西,背个小石头还是轻松的。”
红姑不让,小石头眼巴巴看了小舅舅一会儿,想到每次进城回来都要人背,心中也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去。
他委屈巴巴的扁扁嘴,懂事的说:“等我再长大些,便能自己走了。到时再跟小舅舅一起。”
于欢摸摸外甥的毛脑袋:“好,那你要多吃饭多锻炼,争取长高高。”
“嗯!”小石头用力点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第四十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