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睦脑子一团乱麻却非常冷静,他很确定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方睦把自己裹成一条烤肠,在床上滚来滚去,等把自己滚的有点晕了,他才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坐在两个枕头中间无声打量起这个房间。
房间远没有从外面看起来的大,摆了床,梳妆台,衣柜,一览无遗。
方睦披着被子三两步下了床站在那扇小小的衣柜前,他伸手握住衣橱的把手,思忖了片刻还是拉开了。
铺面而来一股霉味呛得人鼻子一酸,方睦摆了摆手,这间小衣橱里根本没装几件衣服,看起来是小孩儿穿的,简简单单的裙子布料粗糙,有些地方还打着补丁,许是浆洗了许多次都有些褪色,挂在最里面的那件粉色裙子落满了灰尘。
衣柜上方满是密密麻麻的霉点子,方睦半个身子探进柜子里,柜子深处泛着湿漉漉的潮气。
没什么好看的,方睦裹紧身上的被子从柜子里退出来,关上柜门一回头,他的脸猝不及出现在了梳妆台的镜子当中。
方睦缓缓走过去,发现梳妆台更是简单破旧,几个抽屉和柜子里什么也没有,桌上只有一面破损的镜子和一个三层的匣子。
方睦伸手摸了一手的灰,应该说到处都是灰尘。
女爵大人曾经住过的房间?方睦在心里打了个问号,如果安娜女爵是古堡唯一继承人怎么可能住这么简陋的地方。
方睦从上到下检查那个匣子,里面除了灰尘就只有两个简单的发饰,不是珍珠钻石,只是两朵早已枯败了的小花。
匣子一旁放着只燃了一半的蜡烛,方睦从抽屉最深处找到火柴,一个不注意,“当啷”一声,好像什么东西落在柜子深处。
方睦当即蹲下去找,摩挲间却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方睦皱起眉头,伸长胳膊,偏着脑袋往里够。
指尖突然触及一阵冰凉,硬硬的触感,但并不是粘的很紧。
方睦用力抠了抠,抠出一块红蜡。
好烫!握住红蜡的掌心传来灼热的温度,好像滚烫的蜡油滴落在掌心,酥酥麻麻,尖锐的刺痛感从脊背蔓延直全身。
方睦面色一沉,面不改色握紧了手中的蜡,他站起来,将整个梳妆台往一旁挪。
“吱呀——”
梳妆台的桌角和坚实的木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声音,仿佛凄厉的尖叫。
一股风吹起轻飘飘的窗帘,身上裹着被子隔绝凉意,方睦用力推,没想到这小小梳妆台居然这么重,推得他手掌通红。
费劲巴拉挪开梳妆台,方睦忍不住眉间轻拧,梳妆台下方的木地板上除了红蜡,还有些深深浅浅的划痕。
方睦缓缓蹲下,手指轻轻带过木地板,捡起掉在地上的那个玩偶,是一只陶瓷兔子。
方睦半转过身子,目光落在那个被他放在床头柜的毛绒玩偶兔子身上。
屋内灯光一阵急促闪烁,忽明忽灭的光亮照在方睦上,方睦面色沉静,一片淡漠。
是电压不稳定,方睦想着,头顶灯光“滋啦”一声。
停电了。
方睦轻啧一声:“这电停的真是巧啊。”
他站起来把梳妆台推回原位,然后舒舒服服扑到到柔软的大床上,停电了应该干什么呢?方睦既来之则安之地想。
当然是睡觉喽。
*
古堡的夜晚静谧幽暗,月光扬着薄纱的窗户照在方睦的被子上柔和安稳,睡梦中的人睡颜恬静,方睦面对摆着玩偶兔子的床头柜,倏地一股暖风,吹得睡梦中的人一阵惊厥,方睦皱了皱鼻子,模模糊糊嘟哝着什么,他不自觉裹紧被子翻了个身。
方睦这一觉可算是睡得无比安稳,抱着熟悉的被子,闻着熟悉的味道,方睦心里巴不得夜长一点,再长一点,能和小被子好好温存一番。
可惜,幻想总是美好的。
方睦睡眼朦胧醒来,觉得浑身酸疼的很,尤其是他的手掌,通红一片,脑袋也昏昏噩噩。
不应该啊,他明明觉得昨晚那一觉睡得很舒服。
方睦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昨晚那个陶瓷兔子正和毛绒兔子一起摆着床头柜上。
方睦揉了揉眼睛,应该不是错觉,他昨天并没有点蜡烛,怎么梳妆台上的蜡烛少了一截。
还没等细想,门外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紧接着好像什么重物重重砸在了地板上的声音,“咚”一声闷响。
方睦心下一惊,掀起被子溜到了门边。
他伸手摸到了房间灯的开关,按了一下,灯是亮的,看来确实被修好了。
“咚咚咚——”敲门声让方睦敛住了呼吸。
“尊敬的客人,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是查尔管家。
方睦没急着打开门,也没回答,他转身回到床边将被子叠好,然后猛猛吸了一大口。
他的房间在二楼最后,对面是一间洗手间,方睦出门的时候就注意到,卫生间昨天还紧闭着的门此刻虚掩着,里面窸窸窣窣传出些动静。
里面有人?
方睦敲了敲门,无人应答,水龙头吱呀一声被打开,流水冲进洗手池溅起水花,方睦低下头,门缝里,一条深红的血迹缓缓蜿蜒至他的脚边。
方睦心里陡生不好的预感。
每一间客房都房门紧锁,方睦快步下楼,楼梯拐角处猝不及防撞上一个男人。
“抱歉。”
方睦抬起头,觉得这张脸并不熟悉。
“你好啊。”那人抬手打招呼,语气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你是要去餐厅吗?”
方睦点点头,就听见男人继续说:“早餐时间已经结束了哦。”
其实方睦心里早就有了预感,毕竟现在距离查尔管家敲门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思度间,男人跟没骨头似的靠在墙壁上朝他伸出手:“我叫林序从。”
说罢他错开身子指着旁边的双人间:“住这儿。”
这下方睦要是再想不起来就有鬼了,这人怕就是昨天提前选了房的两人之一。
林序从的视线上下打量着方睦,漫不经心问道:“你呢?你住哪间?”
方睦想反正房间这种事情到最后都不是秘密,没必要隐瞒。
“单人间。”
他刚说完,林序从十分夸张地长大了嘴巴,满脸不可置信:“哇,你真厉害。”
随之而来的一巴掌掠过方睦头顶,猛地拍在林序从脑门上。
方睦身后响起一道厉声:“少阴阳怪气。”
方睦看见刚才还跟棉花一样软趴趴的男人立刻直起身子,脸上扬起稍显谄媚的笑意。
“你还知道来。”林序从拽着男人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男人顶着一张扑克脸不说话,林序从啧了一声,又笑看向方睦:“介绍一下吧,你估计也忘记他了,他叫沈淮邡,是个哑巴。”
说完,林序从后脑勺又挨了一巴掌:“靠!”
方睦打量两人试探性问道:“你们认识?”
“不认识,冰块脸一个,谁想和他认识。”林序从白了沈淮邡一眼,说着往他那边挤,“你还蛮有勇气的,敢一个人住单人间。”
方睦再迟钝也嗅出不对劲,这两人关系明显不一般嘛。
沈淮邡站着没动,任由林序从从没骨头地倚在墙上变成了倚在他身上:“他们已经出来了。”
林序从闻言扭头看去,果然,一楼楼梯处闪过几道人影,他目不斜视问道:“死了吗?”
沈淮邡点头。
林序从撇撇嘴,显然兴致缺缺的样子。
“小方睦对吧。”林序从拉着沈淮邡往前走,“劝你一句,别和丁岚他们走太近。”
方睦蹙眉,面露不解。
林序从神神秘秘笑了一下,说:“会死哒!”
*
等方睦出现在楼梯口已经是五分钟以后了,他回了一趟房间,带出了那个兔子玩偶。
他的身影刚出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的脸上。
“人齐了。”魏恕淡淡扫了一眼说道。
齐了吗?方睦扫视了一圈,发现只有十个人,少了一男一女。
结合林序从的话和他早晨在洗手间看到了,方睦早就猜到有人死亡,但他没想到死的会是两个人。
魏恕看向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陈言:“昨晚有人死了。”
他的话并没有掀起太大反响,事已至此所有人都或迟或早地知道了这个信息。
“四人间死了两人,陈言,段旭辉,只有你们两个看到了尸体,说说吧。”
陈言:“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一个死在洗手间,一个死在床上。”
从他们的对话里,方睦已经大致捋了现在的情况,死的两个人都是四人间的,一男一女,死因和死亡时间都不清楚。
陈言说:“我已经回去看过,王伟杰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
王伟杰就是死在床上的男生。
“我们房间四个人,轮流守夜,王伟杰是最后一个值守的人。”段旭辉说,“我和他换班的时候还都是好好的。”
无缘无故?怎么可能!
“尸体呢?什么样子?”丁岚道。
段旭辉回忆起早晨看到的那张脸,脸色瞬间看的很难看,他看到王伟杰直挺挺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四肢坚硬僵直,他瞪大眼睛,嘴巴微张,满脸惊恐地顶着天花板,好像上面有什么吓死人的东西。
段旭辉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没有仔细检查,但他身上好像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倒像是,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你快说呀!”程轻催促道。
“倒像是被吓死的。”
是不是被吓死的呢……这很难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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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佩罗斯古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