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适时的叫声回荡在教堂穹顶之上,沧桑悲悯。
方睦回望它深红的双瞳,只见那只乌鸦浑身颤抖了一下,它的叫声突然变得急促,羽毛几番扑腾下,声音戛然而止。
漆黑的一团身影扑通一下从少女的肩头坠落到地上,化作一团模糊的血肉。
陈言怔楞在原地,目送方睦的背影没入幽暗深郁的长廊。
方睦的话所有人都听到了,陈言并不知道他们是否会相信,但就目前而来,落在自己身上那些将信将疑的目光属实带着忌惮和打量。
陈言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甚至在她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于是,她抬脚追了上去。
身后,林序从站在沈淮邡身边,等待所有人离开,他才将在餐厅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他和沈淮邡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如果不算方睦给的那根胡萝卜的话。
“你不是早就觉得顾蒙和王伟杰的死有蹊跷吗?这会儿方睦先说出来了,生气不?”林序从故意逗他。
“我想我们有必要和他谈谈。”沈淮邡向前走去。
林序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追了上去:“谈谈确实要谈谈,但这不是现在最关键的啊,最关键的是我们到底要不要吃午餐......喂!”
查尔管家谦逊恭敬,他带着几人进入古堡大厅,方睦并没有下楼去往餐厅,而是径直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身后几人相互对视,也都各自有了决定。
到头来,餐厅门口只剩下了林序从,沈淮邡和浑身是血的简随心,大部分选择不吃饭,意料之中。
林序从的视线落在简随心脸上:“这么看来没需要吃饭了吧。”
已经了解了餐厅的用餐规范,三个人进去风险太大了,他们没有办法保证三个人能在规定时间内吃完所有食物,而菲利特女佣那张狰狞扭曲的脸还萦绕在林序从脑海里挥之不去。
“为什么?”简随心问。
林序从皱眉:“你不是进过餐厅,怎么会不了解用餐规则,现在问为什么,有点明知故问了吧。”
简随心低下头,视线闪躲,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只知道自己很饿,非常饿,全部的精力都好像在教堂里用光里,她现在又累又困,但是她不敢倒下。
沈淮邡轻轻叹了口气:“现在进餐厅风险太大了,你现在需要好好冷静。”
虽是一板一眼的语气却让简随心安心了些,她确实需要一个人安静地思考一下。
林序从看着简随心浑浑噩噩离开的背影,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心酸,心酸又后悔,自己刚刚的话是不是说的有些怪了,试想如果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朋友,杀了沈淮邡,林序从不敢想自己现在会有多崩溃。
“你说,程亲真是是她杀死的吗?”林序从问沈淮邡。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这也太残忍了。”林序从自动无视沈淮邡模棱两可的话,感叹道,“要一个人亲手杀死自己最信任,最依赖的人,一辈子活在愧疚当中,这太残忍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胡萝卜递到沈淮邡眼前:“吃吧。”
“哪儿来的?”
林序从嘿嘿一笑,说:“方睦在厨房拿的。”
“你吃吧。”沈淮邡将他的手推回他自己面前。
“我早就吃过了。”察觉到他怀疑的目光,林序从连忙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
简随心上楼的脚步都是虚浮的,程轻那张安详灰白的脸依旧在她眼前浮现,简随心心里莫大的悲痛,她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她停在房间门口,却不敢走进那个房间,那个房间里还有程轻的痕迹,她的笑脸,她的话......等等!她说过的话!
——“随心,你真的听到哭声了?我怎么没有听到?”
——“声音从哪里来的,只有你能听到为什么?不对,我知道为什么了。”
——“随心,我们的身份不一样,我是继承人,继承人是听不见哭声的。”
——“简随心!继承人是无法听见哭声的!”
今天早上说的,还有谁说听见了小女孩儿的哭声,简随心暗淡无光的眼睛瞬间有了神采
——沈淮邡!
简随心拔腿往后跑,脚步却在走廊拐弯处兀地停住了。
古堡大厅里,面对面的两个人是谁?简随心小心翼翼探出头,看清了那两个人,是方睦和沈淮邡。
“我想和你谈谈。”
“当然。”
沈淮邡:“关于你说的顾蒙和王伟杰。”
“洗耳恭听。”
“我去过洗手间,看过顾蒙的死状。”沈淮邡一板一眼道,“人倒在洗手台上,血迹呈喷射状,镜子墙壁地砖到处都是血迹,最重要的一点......”
林序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露出一抹神秘的笑:“重要的是,她的头不见了。”
沈淮邡:“看见两人死状的只有陈言和段旭辉,而段旭辉已经死了,知道真相的人只剩下陈言一个人。”
“这就是你判断顾蒙和王伟杰是他们杀死的理由?”方睦挑眉道。
“不全是。”沈淮邡也不隐瞒,“只是这种可能性最大,你呢?你是用什么确定。”
“嗯?”方睦突然笑了,“谁说我确定了,我也只是说出一种可能性罢了。”
林序从不解:“你说出一个毫无证据的猜想,为什么?”
方睦语气云淡风轻,他略微思索了一下:“为什么?为了要让有的人知道自己随时可能被杀死,真正的危险或许不是这个古堡,而在自己的身边。”
这下林序从才算真正明白了,如果说自己喜欢搅混水那是蚊子打大炮,那方睦这浑水搅得就是大炮轰蚊子,他想起最开始方睦在餐厅时和他说的话,一片糨糊似的脑袋里好像突然清明。
从女爵大人邀请函里那个唯一的继承人,再到方睦所说的危险就在自己身边,他们两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勾心斗角,自相残杀。
可方睦为什么要站在女爵那一边,没有理由啊!
“那他们为什么选择顾蒙和王伟杰,那可是他们认识的人。”林序从话刚出口就立马想通了,熟悉的人没有戒备心,往往更容易下手。
简随心的身影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楼梯口,她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进三人耳朵里:“因为,他们都是继承人。”
简随心缓缓走下楼梯:“他们都是继承人,古堡的继承人只能有一个。”
“你怎么确定?”林序从问。
“继承人是听不见小女孩儿的哭声的。”
林序从一惊,对啊,昨晚在他们的房间也只有沈淮邡听见了哭声。
简随心:“他们要杀继承人,除了你和我。”
她看的是沈淮邡。
“你不是继承人对吧。”简随心将那张黑色信封轻轻放在桌上,信封是打开的,露出的部分写的清清楚楚——来吧,我亲爱的朋友。
沈淮邡抬眸看她:“你想干什么?”
“我想我们可以合作,让继承人出自你们当中。”简随心说你们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扫向方睦的方向。
“合作条件。”
简随心:“......”
“稍等。”她还没说话,方睦便出声打断道,“你们是要谈合作条件啊,那我就先走了哦。”
可他刚一抬脚就被人叫住了。
简随心:“方睦先生没兴趣听一听吗?”
“没兴趣。”方睦回答地毫不犹豫,“我呢,不喜欢合作。”
林序从:“那你喜欢干嘛?”
方睦头也不回:“喜欢睡觉。”特别是盖着他心爱的小被子......
方睦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好像自己内心突然被读到了似的,拐弯口正好遇到了查尔管家。
“先生好。”查尔管家照例停下欠身旋下礼帽。
方睦颔首与他擦身而过,可刚走两步,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查尔管家。”
查尔闻言停了下来:“先生。”
“查尔管家,我在房间里丢了一个东西。”方睦面露难色,“那样东西对我很重要......”
“先生,女爵大人要求严格,我们绝不会拿任何客人们的东西。”
“您误会了查尔先生,我只是想问一下您早上打扫房间时有没有见到而已,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问了。”方睦不等查尔有所回应,快步进了房间。
那张宽阔的大床上铺着一床碎花浅金的被子,方睦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这床被子,看起来顺滑的面料摸起来并不舒适,甚至还有些粗糙。
方睦默默攥紧了被角,他的被子不见了,方睦盯着摆在床头的那只陶瓷兔子,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你看见我的被子了吗?”他轻声问,“我的被子不见了。”
*
楼下,气氛严肃又诡异,林序从还陷在沙发里,语气松散随意:“我说,继承人赢的方式显而易见,那客人呢?”
简随心喃喃自语:“客人,当女爵献上她最珍贵的宝物,客人永远忠诚**,忠诚**......”
林序从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胡萝卜啃,咔嚓咔嚓的声音瞬间吸引了简随心的注意力。
“你哪儿来的吃的?”
这句话他听的第二遍了。
“方睦给的。”
“他怎么弄来的?”简随心讶然道。
“不知道。”林序从装聋作哑,“他说干他那行的就怕的就是没饭吃。”
简随心:“他哪行的?”
林序从咀嚼的动作一顿,摇了摇头:“不知道。”
“说说你的筹码吧。”沈淮邡掰回正题。
简随心闻言正了正神色,道:“我的筹码,女爵大人的奖励。”
睦宝:勾心斗角,自相残杀……
小林:什么豆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佩罗斯古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