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玉书正跷着二郎腿,在桌前摆弄着他的那些个瓶瓶罐罐,见二人挽着踏入,心下明了,拧起眉来望着李焉识,满脸无奈。
“乔老板,我们给你带好吃的了。”她放下手里的油纸包,拍了拍。
“别是你吃剩了留给我的吧?”乔玉书故意撇了撇嘴。
“心眼儿比肚脐眼儿还小!仗着小铃铛不在没人削你啊?”她气得攥起拳头来。
“你消消气儿,劳烦你先去把这几包送给刘副尉他们去。”李焉识按下她的拳头,安抚道。
她哼了一声,这才抱着怀里的油纸包走了。
望着她身影远去,李焉识才落座。乔玉书探头,一见她走远,登时拉下脸来,一拍桌子:“你又把萧影家白菜拱了,你等着他来收拾你吧!”
“什么拱白菜,别说这么难听。”
李焉识今日本便是来向他坦白的,可乍然被一顿呵斥,他也还是有些心虚。
“你瞒得过旁人,瞒得过我?你看你一进来笑得没脑子那样儿,恨不得黏人家身上,跟昨儿是一个脸色吗?”
他默不作声。
“天底下漂亮姑娘有得是,你非逮着最暴力的这个薅,我看你怎么收场。”
乔玉书原以为,在白水郊外摸鱼那日匆匆一瞥,便会是他二人最后一面,自此终于安生。
他也以为李焉识遣人唤他来不过是救治个伤重的同僚,谁料,救的是情敌也便罢了,这二人竟又纠缠上了。
想起那日萧影倚在大柳树上对他说的那番话,他便晓得,这回,绝无法善终。
“这回不一样了,我全都告诉她了。我没骗她。”他郑重望向乔玉书,恳切地低声道。
“你少来,就你那半遮半掩的劲儿,糊弄她可以,糊弄得了我吗?”
“玉书,于你而言是站在一旁看了一场戏,你可以理性地指点我该如何不该如何,可我又难道不知道吗?我违拗不了我自己的心,她也是。”
乔玉书看着他一脸的笃定坚决,重重地摆摆手:“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她若哪日再给你扎几个窟窿,我再来给你收尸。”
他晓得乔玉书这是被说服了,或者说是看得通透,自知无法改变,便也不多言。
他觍着个脸,起身拱手深深行了一礼道:“多谢乔大老板。”
乔玉书没好气儿瞥了他一眼:“若是你师兄发现了,你当如何?”
“诚恳,待之。”
“那有屁用,我给你出个主意。”他勾了勾手指。李焉识不大信,却也怀着一丝期待,狐疑地凑了过去。
乔玉书俯耳还未言罢,他当即冷了脸:“不可!”
“不可就不可嘛,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乔玉书落回座去,又没好气儿地开口道,“再说了,孩子迟早是要生的,早生晚生有何区别?你若是早些有了更好,他萧影还能拆散你二人,看他的宝贝徒弟一个人以泪洗面带孩子不成?”
他坚决地摇了摇头:“你说的我不是没想过,只是她今日告诉我,她娘亲孕中遭罪,更是死于难产,我实在害怕。”
乔玉书摇了摇他的臂膀:“又不是个个都难产,你别这么杞人忧天啊。”
李焉识并不领情:“不要你生,你自然说得轻巧。”
“你狗咬吕洞宾是吧?遣我帮忙之时信里说得情真意切,更是礼敬有加,如今情敌走了,便这般口气。真是亏得我颠吐了几回自白水赶来。早知便不该费老命的救那人,更不该给你报信儿,由着她记恨你,随那人去洛京。”
他闻言登时换了脸色,讨好笑道:“你是头功,我怎敢怠慢。改日让江湖小报再给你刊登两则广告,如何?”
“那还差不多。”乔玉书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搭理。
他拆了油纸包,递出一块糕点,又觍着脸轻拉了拉乔玉书的衣袖:“玉书,那个……你那边……有没有……就是,那种药……”
乔玉书诧异地怔怔转过脸来,话都说不利索:“什,什么玩意儿?”
他面露难色:“就是……那种……”
乔玉书恍然大悟:“哦~有的有的,我这儿什么都有。”
“等我片刻。”他一脸讳莫如深,进了内里,寻摸半晌,摆出三瓶药来。
“这个白色瓷瓶的,叫小春笋。”
“这个黑色瓷瓶的,叫小春阳。”
“这个青色瓷瓶的,叫小春关。”
“光从名字来看,已经无需我多说了吧。按需取用,友情价十两一瓶。”乔玉书咧着嘴,伸出手来示意他掏钱。
“这……一次要吃这么多?”他拿起一瓶来晃悠晃悠,听着里头细碎的叮呤咣啷声。
“都说了按需……你全吃了哪儿受得了!等等,你不会……全都需要吧!”
乔玉书上下打量,极度嫌弃。
他叹了口气:“我哪里是需要,我分明是不需要,才来问你。”
乔玉书缩了手回去:“不需要?找错人了,我又不会去势。”
他脸上一抽:“……你是不是有病,我好好地我去什么势?”
乔玉书呼了一口气:“那你说什么不需要?”
“我……我是不想要孩子。”
乔玉书满脸的嫌弃:“早说啊,那还不简单,我给你开一副,照着抓药,让她早晚喝。”
“不是她,是我。”
“你?”
“她身子不好,体内积寒,你又不是不知道。”
“无妨,改两味药,性温些便可。”乔玉书极是自信。
他垂下眼眸:“那也不行,终归伤身子。而且,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怕她知道了,以为我和她在一起,只是图一时。”
乔玉书也嫌弃起他这畏首畏尾的劲儿来:“那你图什么?有了又不用你生。还能顺理成章迎娶过门儿。”
“她说,她娘难产过世后,她爹心伤了很久很久。阿惊她遭的罪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和她走得这样艰难,最后出这样的意外,哪怕这可能性再微乎其微。”
“可我听说她不是还有个后娘?”
“所以她后娘也没有生孩子……”
乔玉书略点了点头:“懂了,你这是要向老丈人看齐。”
又啧了一声:“那你打算一直瞒着?她的想法呢?你也不能剥夺人家想儿孙满堂的乐趣吧。”
“我试探了,她压根儿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等她真想要孩子了,再说吧。”
乔玉书只好顺着道:“也是,你家那位成天除了喊打喊杀就是喊杀喊打,这要是真有了,你不得俩眼珠子安她身上,整日提心吊胆。”
“嗯,所以你有男人吃的药吗?”
乔玉书沉思片刻,两手一揣,大叹一口气:“有倒是有,还是从前玄灵派风十娘的存货。只是我随身带这玩意儿干嘛,这玩意儿八百年卖不出去一个的,等我回去,给你找找……”
话未言罢,便被外头传来的重重脚步声和细碎的叫骂打断。
“呸,好心当成驴肝肺!”她边自言自语骂着,边抱着纸袋,跨过门槛,踏进来。
乔玉书一见,慌将桌上三瓶药藏入袖下。
“你俩干嘛呢?鬼鬼祟祟的,藏什么?”她发觉乔玉书动作神情的不自然,皱起眉来,狐疑地问道。
乔玉书眼珠子一转:“我俩……李焉识说你坏话呢,我作为娘家人正替你批评他。”
她嘁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你拉倒吧,张嘴没一句实话。还得小铃铛拿火钳来夹你。”
李焉识亦是慌张,当即打岔道:“你方才骂什么呢,这糕点怎还余下了一包?”
她将纸袋往他怀里重重一揣:“别说了,你那个下属顾老六,我好心给他送去,他非但没一句感恩,还说我居心不良,在他公务时送这个,是破坏军纪。谁乐意给他送啊!搞得跟谁看上他了一样,谁给他的自信啊!”
李焉识放下油纸袋,上前拍了拍她的背,拉着她坐下,安抚道:“好,那你先放着,回头我说说他。”
她目光转向乔玉书,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不自在的神情,伸出根手指来:“那你刚才藏什么了?我可看见了!是不是偷摸藏什么吃的了?”
见他不作声,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乔老板你最抠门儿,是不是藏什么好东西不带我分!”
乔玉书望了望她身后连连摆手的李焉识,有心捉弄,将药瓶自袖下取出,高声道:“我能有什么好东西,无非就是些个药丸子。不信,你问李焉识。”
李焉识大惊失色,当即伸手拦住她要接过的手:“这不是我要的!他非给!”
她推开他的手,拿起药瓶一看,又拔出塞子,嗅了嗅,忧心忡忡地转过脸来,道:“你脑袋还没好啊,怎么不告诉我?”
“可不是,重伤未愈,病得不轻。还瞒着你,生怕你晓得难过。”乔玉书咧着嘴,看见李焉识攥得咯咯响的拳头,当即又悻悻收了笑。
“你这脑袋摔得,这么严重吗?都怪我,我不该试探你的。”她耷拉着眉眼,心中自责极了。
“你别听他瞎说,我好得很。”他预感此地不宜久留,拉起她便要离开。
乔玉书当即坏笑着拦下:“你别听他瞎说,不治要留下病根的,你也不想过两年守寡吧。现在下单,原价二十两一瓶,两瓶八折,三瓶六折,你划算的。”
他伸出手来,晃晃,欲图收钱。
“李焉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她使了个眼色。
他望着她深信不疑的表情,心中更知这是乔玉书故意作弄于他,指着乔玉书:“你闭嘴吧!东西我不要,银子一锭也不少你的。再多说一句,便一文也没有。我去叫人给你备车,今晚便回你白水去!”便硬扯着她走了。
她拿起纸袋,还没弄清什么状况,便被他气冲冲牵着拉走,又是自责,又是心疼白给的银子:“你真不用治吗,我看你昨日说昏话那样,迷迷糊糊,神神叨叨,似乎脑子确实不大好使的,万一以后间歇性犯病……”
他不知如何接话,乔玉书一肚子坏水,明摆着是想借机敲他一笔,看他吃瘪。可难道他要告诉她,他们两个男人在讨论这种东西?无论这是不是他要的,都会被她认作是变态吧。不可不可。
可他的默不作声落在她眼里,便解读成是病入膏肓,不忍告知,独自承受一切。
她闷不吭声走着,过了好半晌才瘪着嘴道:“你总不能自私到想要自己走了陪她去,留我一个人吧。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李焉识:?这又是什么新解题思路。
可很快也想明白了,他的谎言让她深信不疑,故而实在没什么安全感。真是没想到,从前做李焉识之时吃师砚的醋,如今反倒是换过来,她梁惊雪吃起了“忘了姑娘”的醋。
他止下脚步,手搭在她双臂上,凝视着她那双眼眸,郑重道:“我活着是你的活人,死了也是你的死人。就算埋了,也只能进你家祖坟。”
她听罢虽掩不住笑,却更是好奇:“你家没有祖坟吗?要来进我家的?”
他望着她的目光逐渐黯淡:“我那个爹……你晓得的。我随我娘姓李,她埋在哪里……我没找到,也没能查到她更深些的过往。”
她望着他,叹了口气,脑袋枕在他胸前,抱着他拍了拍:“我也是,我爹娘是死是活都不清楚,不过我梁家的祖坟倒是可以收留你。”
她抬起脑袋,似是想起什么一般,眼前一亮:“待你休沐,不若随我回家一趟散散心,就在青州,骑马半日也便到了,我们家有全青州最最最好的外伤大夫,给你看看脑袋。”
他闻言心下大悦:“真的?真的!我……能去见见你爹娘?”
“自然,”她挽着他的臂膀朝前走去,心情很是愉悦,“我家里人可多了,可热闹了,你一定会喜欢我家的。”
他亦是踏着轻快的步子:“那我得先备下大礼,再好好学学礼节,省得失了礼数被老丈人扫地出门。”
“放心吧放心吧,我爹那关很好过的。倒是……我师父。”她说着,脚步犹疑了。
“你师父?他也在你家?”
她所言,亦是李焉识心头之患。大患!
她摇了摇脑袋:“那倒不是。只是他心里头的徒女婿是戴黔,他这关啊,不好过。”
李焉识略一思忖:“那你爹娘若是认定我了,他还有话可说吗?”
“那他算老几啊是吧?”她盈盈一笑,并肩的身影渐渐在回廊转角隐去。
是夜。
他方写了封信,眼下正飞往宁安司溪客处。
里头只有六个字:
“我,李焉识,打钱。”
他对于离开宁安司时未进行财产分割很是懊悔,果然如刘副尉所言,这娶媳妇儿是要花一大笔银子的。
今日刘副尉掰着手指替他略估算了下,仅是置办宅子,聘礼,大婚这几大项便所费甚多,更何况还有一堆细枝末节需得打点。
刘副尉在这方面经验很是充足,一拍胸脯道:“将军不用愁,万事有老刘。”
他心底很是忐忑,即便有旁人相助,他也还是没底。不过倒也还好,毕竟梦粱满城皆知他这位将军,夫人新丧,自请守节一年,他还有一年的时间慢慢去学,慢慢准备。
如今,他正在书房收拾着她过往的痕迹,那条白绫,还有她的诀别信。如今她已在侧,这些都该埋藏在那间屋子里,省得她撞见了,万一记起些什么。
“噔噔”两声,门被敲响,还没得到他的应答,她便推门而入。
他略回头望了望,不大自然地道:“不是要你先回去睡吗?手头有些不大不小的琐事还需推敲,我今晚便在书房歇下了。”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吹了吹烫着的手,抱了一拳,笑道:“民女有求于大将军,特来叨扰。”
他转过身来站定,望向她,心想:不会是要我回去睡吧?这这这不大妙啊,现在不仅管不住这张破嘴,这双破手也不大管得住啊……毕竟乔玉书的药还没来呢。
他还是压着心绪,镇定道:“你说,能应的我自然无有不应。”
她手肘撑在书案上,前倾着身子,托着脸笑盈盈望着他:“我想借助一下邪恶的将军府势力,帮我查查十六年前的冬天,梦粱有没有谁家丢失了女婴。”
他松了口气,落回座去:“查你的身世是吗?自然可以,等林谦文这事儿尘埃落定,查一查户籍,也不是难事。”
她连连点头,将端来的汤推到他面前:“来尝尝,提前犒劳犒劳你。”
他探头,皱着眉望了一眼碗里的东西,黑乎乎的,还散发着奇怪的气味,莫不是……偷偷下了乔玉书那三瓶药了?
他向后缩去,支支吾吾问道:“这,是什么?”
她看着他谨慎,甚至略带畏惧的神情,有些不大乐意:“我炖了一个时辰的汤啊,很难看出来吗?我守着火,眼睛都熏疼了,你不喝我便倒了!”
听罢,他连忙拦住了她端起汤碗的动作。
“喝喝喝,你头一回下厨我自然要喝的。”
他心下再松了口气,鼓起勇气拿起勺子,浅尝一口,确实有点奇怪,酸酸涩涩,咸咸辣辣,什么味儿都有,还很稠,但也不算难喝透顶。
他捞了捞,捞出个骨头渣来:“阿惊,这是什么汤啊?”
“清炖肘子。”
看着他一勺一勺喝着,脸色没自己想得那么难看,她很是满意,看来自己在做饭上也还算有点儿天分,果然是个平平无奇的全能小天才。
“清……炖?肘……子?”他看着这颜色,并不理解清炖何以如此浑浊,肘子又去了哪里?
“后厨的蔡叔说,你这样伤了脑袋,须得祛瘀活血,加些药材进去,会更滋补,故而颜色难看了些。”她挪了个圆凳来,撑着脑袋看着他道。
他一边吹一边小口喝:“加了哪些?”
“当归,桃仁……”她细细回忆。
“僵蚕,五灵脂,人中白……”她掰着手指。
他呛了两口,拼命忍着才没喷出来。这要是喷了,她还得生气,自己岂不是白受这罪了?
然而,不听则已,这听了实在再难饮下,他捏着勺子的手僵着实难再动:“这不会……是乔玉书给的方子吧?”
她倒了杯茶,递来:“不是啊,蔡叔给的,说你往日里伤着了,也没少喝。”
他想起从前那些个汤药都是一口闷下,这样细细品来,咂摸……他腹内实在翻涌。
他喉结动了动,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又望了望剩下的半碗,要不……失手碰翻了吧?
他再看看她,眼睛里的星星已经变成了火星子,脸上的笑容僵着,还算克制礼貌。
他咽下一口气,狠狠心,数了一二三,一鼓作气,一口闷掉,又哐当哐当狂灌下茶。
她似是想起什么,打怀里取出那三瓶药来:“不过这个倒是乔老板给的。”
“乔老板临走前交代了,一晚一碗,一碗三颗。我炖好将肘子盛出来,才下锅里搅和搅和化开了,锅里还剩半碗,你还要不?”
他张大了嘴,脸抽搐着,僵在原地,手里还捏着茶杯。
过了好半晌,他才结结巴巴道:“你这汤……没给旁人喝吧。”
“没啊,我不是说了吗,肘子炖好了先给他们分了,我才下的药。汤是单独留给你的,放心,精华都在汤里。”她嘿嘿一笑。
她还没意识到他双目空洞的神情,手撑着脑袋,看向他:“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似乎特别娇气,不爱吃药,我便给你下一块儿了,这样你只用受一茬罪,你说,我机智吧?”
他的手连带着茶杯一道颤抖着:“阿惊啊……我觉着我命不会长。”
她登时冷了脸色,一拍桌子:“你说我做的汤能毒死你是吧?”
“不,不是,是我实在……有些……消受不起。”他扶着额头,欲哭无泪。
他有些燥了,放下茶杯,急忙起身推着她便往门外去:“夜里凉,你先回去吧。冻着该不好了。”
“哦哦,我碗还没收呢。”她推开他的手,还要过去。
“不劳烦你了,我自己收啊,你先回去。”他往外推。
“那三瓶药,我得收好了,花了不少银子呢。”她往里挤。
“放我这儿保管吧,你先回去啊,乖啊,听话。”他往外推,关上了门,呼呼顺着气儿。
“我怎么觉着你不想看见我啊?”她心底生怒,站在门外,不知他何故如此。
“姐姐,不,我叫你奶奶,你快走吧!求你了!”他滑坐在地堵着门,捂着脸,用生平听过所有最恶毒的语言骂了乔玉书一遍。
她踹了一脚门:“就算难喝,你也不至于对我这个态度吧!我还不是怕你嫌苦,不肯吃药吗!”
“阿惊,我知道跟你在一起得吃点儿苦头,我没想到这苦头,这么难吃啊!”他扯着衣襟,抱头痛哭,哀嚎着,“求你了,外头风大,你赶紧回去吧。再不回去,你就要吃苦头了。”
“吃你个头!一碗汤你至于哭成这样吗!你不识好人心!你若是病死了,我才不给你收尸。”
里头没有应话,反倒是安静下来了。
她心里有些慌,又敲了敲门:“李焉识?你不会真被我毒死了吧?我没下旁的啊!”
门缝里传来他平静的声音:“阿惊,你下一回癸水是什么时候来?”
“啊?”
她敲门的手空滞着,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好好地问这个。
“就,过两天吧……”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