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切片你有酒吗（综武侠） 第7章 重逢

阿飞已经去叩门了。

阿雪拢着披风，站在少年身后几阶扁扁的台阶下方，仰起头看着门扉左右的对联，那几个字并不难，他默默地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字读着：

“一、门、七、进、士，父、子、。。。”

“你来找李寻欢？”

看门的家丁仰着鼻孔，用余光打量了这少年一眼 。这虽然是个很英俊很精神的少年，身上却穿着粗糙的皮毛衣服，腰间挎着一段好像刚从路边捡来的铁片，脚踩着一双同样由野兽皮粗粗加工制成的鞋，就好像是一个刚从密林中出来的野人，全身上下只有一件带白滚边披风还算得上是人类社会之中的东西。

“父、子、三、探、花。”

阿飞冷冷地看着他。说：

“你是聋子？”

家丁一愣，呲牙“嘿”了一声，伸出手来推他，阿飞稳稳地站着，没有躲、也没有退，任由自己被粗暴地推了一下，脊背还是挺得笔直。

他注视着对面的人，缓慢而清晰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的话：

“我来找李寻欢。”

看门的看出这少年身上也许是有武艺的，他竟还是丝毫没有收敛，仍旧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歪着脑袋往地上啐了一口，道：

“李寻欢就在里面，可是大爷我就是不让你进去，你要怎么？”

阿雪已读完了那几个字，安静地看着他们对峙，自他入关之后，见到的人越多，就越觉得奇怪。——在这个世界里，人们会莫名其妙地互相欺辱。而即使是弱的人，竟也会敢于去欺辱强的人。

他的手已无声握上了自己的剑。

在漫长而艰难的流浪生活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有大自然这一个老师，这个老师不会像阿飞那样教他认字，却教给他了一切能够生存下去的技能和知识，其中就有一条:在被其他野兽欺负的时候，如果你不能马上反击以展现出你的不好招惹，被吃的就会是你自己。

此时，他已吸取了阿飞先前的教导，准备着等那看门的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如同等待一只放松警惕的鹿。就连阿飞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状态，因为当阿雪想要什么东西的性命的时候，身上是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杀气的，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在“杀”，只不过是一场日常的“狩猎”而已。

阿雪的气势已沉，气息飘忽不定，这往往就是他要出手的短暂前兆，他丝毫不准备因为对手是一个毫无武功的家丁而留力，他一出手，往往就要全力以赴。——这也是大自然这位老师教给他的。

他的指尖已动！

忽然，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竟然被人轻轻拍了拍！

这个人是谁?

他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走过来的?

——“朋友，火气不要那么大。”

阿雪吃了一惊，面对一个能够无声无息靠近到自己身边来的“强者”，他的第一个本能反应就是要“逃”。

那陌生人的手法却比他更快！只见他一个翻手，食指和大拇指往外一张，就捏住了他后颈处的穴道。

阿雪不敢再动弹，他呆呆地站着，全身都僵住了，只有一双黑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惊惶，如同一只被人捉在手中的野兔子。

“放开他！”

阿飞察觉到了这里的情况，他厉声喝道，急急从李园门前飞掠过来。那个陌生人从容地“拿捏”着阿雪，正想笑着想对冲过来的少年说些什么放松一下紧绷的气氛，却察觉到有一点不对。

他弯腰歪头去看手里拎着的人，青年已被他吓得眼泪汪汪，嘴里小声喃道：

”阿飞，我要死了。”

这个青年看起来大概二十来岁，五官生得又邪又冷，乍一看唬人得很，却睁着一双干净得一眼望得到底的眼睛，此时那双眼睛还在往下啪塔啪塔掉着透明的眼泪。

就算是秋谭这样的人，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一点罪恶感，而且不知为何，他看这青年还觉得十分亲切，就像是很久之前在哪里见过一样。于是他愉快地偏着一颗心，给这青年开脱:

嗯。。人家小孩子看见看门的欺负自己的同伴，一时激动想给他个教训，也算不了什么。

他本来还想抓着手里的人问他们几句话，此时却痛快地松手放开了这青年，看着本来好像很乖、一动也不敢动的青年瞬间像是脱了笼的小豹子一般迅捷地冲向那位少年。

他拉上自己的同伴就跑，连脸上的泪水也来不及去擦一擦。

“哎，等等，你们不是要去找李寻欢吗？”

秋谭远远地喊。他当然早就在这里观察他们了，他不止听到了阿飞和门房的对话，还知道这两个人曾经和李寻欢同行。

阿雪和阿飞远远地站着，两只脚都一前一后地踏在地面上暗暗发力，侧身而立，只把眼睛歪向他的方向，像是两只警惕着危险、随时准备逃离的野兽。

可是他们的脚步的确停了下来。

秋谭并不走上前去，而是保持着距离，说:

“我贸然出手吓到了你，实在对不起。”

他脸上的笑容，和蔼、温柔，说的话也十分真挚有礼:

“我没有恶意，出手只是想阻止你犯错，那个家丁虽然可恶，却也不应该死，不是吗？”

阿雪紧紧地扯着阿飞的衣服，准备随时带着他逃走，听到这个比他强的人这么说，张口回答道:

“我不懂。”

秋谭耐心地说:

“那么这回就不是你的错。不懂不要紧的，我可以教你，只是你懂了以后，不要轻易做伤害他人性命的事，好吗?”

阿雪毕竟是个懂事的孩子，他听见这个人像阿飞和李寻欢那样又温柔又耐心地教导他，一时间忘了自己还在警戒之中，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阿飞鼓着腮帮子，把他挡在身后，瞪着这个自说自话的灰发陌生人。

“你是李寻欢什么人?”他问。

“什么人也不是。”秋谭坦然道，一点也没有想要欺骗他们的意思。

“我只是认识他。”

“我想，不是只有李寻欢最亲密的朋友才能够带你们去见他的，是不是?”

阿飞的眼睛动了一动，不发一言。

秋谭对他们和蔼可亲地笑了笑，转身向那个早已经躲到里面去的家丁说了几句话。

“好了，你们进去吧，他不会再拦你们了。”

他远远地说了一声，十分贴心地沿着大路离开了。

阿飞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看不见了，这才转过身来，用柔软的披风内侧擦去凝在阿雪脸上的泪水痕迹。

阿雪安静地低着头任他动作，轻轻地说:

“阿飞，我做错了？”

阿飞自己都还在这复杂人世中摸索攀援，他沉思了一会儿，只摇头说了一句:

“天地有天地的规矩，人有人的规矩。”

不知道那个陌生人和门房家丁说了什么话，他再也没有为难兄弟二人，一改自己的刁难面目，弯着腰，诚惶诚恐地把两人迎了进去。

他们终于走进了李园。

两个人谁也没有见过李园这样的地方。这里的布置雅致得体，看似随手而为，又无处不隐隐遵循着某种美的法则，每一座山每一棵树都在它最应该在的地方，展现着它最美的姿态。在这里，大自然的力量被人所驯服、利用，似乎连吹进庭园里的北风也一改他狰狞残酷的面目，变得温柔小意起来。

他们几人慢慢转过一个拐角，终于看见了他们这一行的目标。

李寻欢依旧穿着自己那一身朴素而简单的衣服，正坐在院落中的一株红梅之下，自斟自酌。

“阿飞，阿雪?”

他已看见了他们，惊喜地站起来，脸上自然地露出笑意。阿飞却已察觉到他比之前见面时憔悴了好几倍，那个时候，李寻欢的心里还可能偶尔能尝到一点短暂的轻松和快活，如今，他却已经整个沉溺到了某个难以挣脱的深渊里去了。

阿飞说:

“发生了什么？”

李寻欢说: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已不愿意再一个人喝酒了。”

阿飞说:

“好。”

于是他们省略了一切重逢的寒暄和问候，只是坐了下来，开始喝酒。

阿雪照样是只能看着的，他的嘴角不由得弯下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他的郁闷其实也不是因为不能喝酒，而是因为不能参与到他们中去，同这些他所亲近的人做一样的事。

李寻欢就给他端来一个酒杯，装模作样地用倒酒的姿势给他倒了一些茶，又端起自己的酒杯来碰了碰他的杯子，朝他笑着。

于是阿雪也笑了，他的表情幅度向来是很小的，但是不要紧，因为他的眼睛已足以表现他一切的情绪，甚至比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直白明晰得多。现在，他的眼睛里则生出了略带得意的快乐。

“啊。”

阿雪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直直地伸出手臂，隔着阿飞的位置拽住李寻欢的袖子。

李寻欢没有躲避，只问:

“怎么了，阿雪?”

阿雪凝注着他。

阿雪张口缓缓地说:

“你，愿不愿意，当我爹?”

李寻欢愣住了，他端着酒正要往嘴里送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之中。

他根本就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阿雪却好像从他的沉默之中误会了什么，已紧紧拽住了李寻欢的袖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叫了一声：

——“爹！”

什么?

什么什么?

李寻欢这回不仅是愣住，他简直就要傻了。

他求助似的看向阿飞，阿飞端着酒杯微笑着看着他们两个，说：

“恭喜。”

阿飞竟然也会开起玩笑来了！

可这实在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因为李寻欢绝不会有一个二十岁的儿子的！

李寻欢“啪”地一下轻轻把酒杯放在桌子上，他现在连喝酒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几乎是穷尽了一切努力才压下心中的困惑和惊讶，才能够面不改色地问：

“阿雪，你为什么要我当你爹呢？”

阿雪简短地说：

“你对我好。”

李寻欢说：

“那阿飞呢？”

“阿飞是我的兄弟！”

他竟然还有理有据的！

李寻欢不禁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意。看他的神情，是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又因为什么顾虑而迟疑了。

他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慎重地说：

“我对你好，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这对阿雪无疑又是一个新的词语。

“对，朋友。”

他担心阿雪会不理解或者不服气，已在心里做好了继续向他作解释的准备。

出乎他意料的是，面对他的话语，阿雪只是皱了皱眉，在他那谁也无法彻底了解的脑子里思索了一阵，就很乖顺地点了点头，把自己那只拉着李寻欢袖子的手慢慢放开了。

这下子李寻欢又反而感到不放心了。

“阿雪。”

李寻欢拍拍他的肩膀，说：

”放心吧，我既然说了要帮你找你的父亲，一定说到做到。”

他以为阿雪是因为实在太想念自己的父亲又太过于失望，才急于给自己找一个临时的“替代品”。

阿雪摇摇头，认真地说：

”我不要他了。”

“阿飞说，他对我，并没有恩义，我可以找一个新的。”

李寻欢也没有想到，阿飞这样初入俗世、十分老实的少年，也能说出这样透彻入骨的话来。他只好带着一丝苦笑，说:

“这话也算不得错。”

这样说着，他的心里却不由得浮现上新一层的担忧:阿雪是那么真诚地想要一个父亲，他真的能找到他的父亲吗?就算真的找到了，无论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父亲，这位“父亲”会怎么对待这个“残缺”的儿子呢?

——李寻欢自己的身上都还留着一大堆扯不清的烂账，他倒又开始担心起别人来了！

秋谭:咦?（拎）

阿雪:呜呜呜我要死了——

小李探花，未婚带俩娃（什）

来人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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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