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在寒并没有听见他们最后几句聊天,他都没看到符确怎么被自己抛出去的球砸了,因为方菲收拾好东西过来,问他要不要回去准备烧烤的食材。
江在寒说好。
方菲对着捂着鼻子的季川和捂着脑袋的符确惊道:“你俩这是什么情况,陪孩子玩还陪负伤了?!”
江在寒这才回头,看见一手摁在脑门怔怔站着的符确。
球滚到一边,江在寒捡起来。
几个人往回走,符确没有跟上来说“江老师我来拿”。
江在寒在拐弯的地方稍稍侧头,符确正盯着他这个方向,神色凝重。
像考试中做不出题的学生。
***
“符确这是怎么了?”方菲往串好的排骨上刷酱汁,给旁边的江在寒使眼色,“好几分钟没讲话很反常啊,被球砸傻了?”
江在寒往水池看,符确在低头洗土豆。
下一秒,符确突然抬头,精准地和江在寒对视上。
江在寒移开视线,看看表,问方菲要不要叫孩子们过来。
时间差不多了,回来洗个手就该开饭了。
江在寒朝林子走了几步,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江老师,”符确喊他,“我跟您一起。”
这条路铺了木条,被踩得久了,几乎与土石融为一体。两旁是高耸的椴树,浅黄的花簇不娇不艳,素净却不失清香。
江在寒放缓脚步,等符确与他并排。
“你的头还好吗?”
“啊?”
比起被球砸,季川那句“他有婚约”对符确的冲击要猛烈得多。
比他初次听说自己婚约还要震撼,炸裂程度不输原子弹,他到现在脑子还嗡嗡的血液横冲直撞。
他以为江在寒知道婚约的时候,各种证据表明人家不知道。
等他坚定地相信江在寒不知道,决心不让婚约吓跑江在寒、真心诚意追求,又告诉他江在寒其实知道?!
符确在短短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里,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一边说江在寒肯定不知道,连玩笑都不会开的人,出场设定里根本没有撒谎的功能;
一边说早告诉你那是欲擒故纵,婚约这么大的事,江在寒不可能不知道,他就是心机试探和引诱。
他没法想出答案。
这题太难了,比电生磁磁生电还难。
学生时期的符确遇到不会做的题,直接就空掉,写个“解”得两分、知道的公式堆上去再混两分的事他懒得做,更不会用剩余时间对着难题发呆死磕,能写的的写完他就交卷。
所以他追着江在寒过来。
“江老师,季川跟我说他追过你。”
江在寒没表现出意外的情绪,承认:“是。”
“他说您拒绝了他。”
“是。”
“因为您有婚约。”
江在寒脚步似乎放慢了一点,他张张嘴,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回答。
符确紧盯着,乱做一团的脑袋忽然空白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江在寒说是还是不是。
江在寒回看他,很快转开视线,看向深林,问:“你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就是你未婚夫啊亲。
江在寒这么问,应该还是不知道。
编个让人不得不接受的理由拒绝追求,符确暗想,确实很像江在寒会做的事。
“我想知道,对不起江老师是您的**我知道,但我实在好奇,”符确急切地说,“这对我很重要,可以告诉我吗?”
符确这话什么意思江在寒听得懂。
他讶异于自己的迟疑。
以往他都是干脆利落的。
江在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符确犹豫了。
这状况是陌生的。
不应该的。
“是,”江在寒在沉默片刻开口,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坦率地说,“我是这么对季川说的。”
“你说你有婚约?!”符确头皮发麻,不由地伸手拉住还在往前走的江在寒,倾身凑近,反复问:“你有婚约吗?真有婚约?”
那为什么装作不认识?
等等——
如果江在寒真的是耍他试探他欲擒故纵他,那不正表示江在寒在乎他?!
按照江在寒的性格,如果他对婚约没兴趣,一定第一时间要求解除婚约,都不会等符确来找他。
但他没有。
或许……
本来对婚约没兴趣,但反正两人异地,不提就当没这回事。后来符确追过来,他发现符确不但拥有万里挑一的外貌,凤毛麟角的才华,还有十分有趣的灵魂和无可挑剔的人品。
他被深深吸引无法自拔!
一切都说得通了!
符确短短几秒头脑风暴不知吹死了多少脑细胞。
得出答案的符确激动地发抖,他清清嗓子,想说:
既然如此,让我们马上开始这段感情吧。
没料到江在寒先答道:“真的有婚约。”
是是,我知道。
“年纪比我小,还在国内读书。”
就两岁,这书读不读吧,不太要紧。你要是喜欢,我现在就辍学当霸总。
“是长辈定下的……”
“什么时候定的婚?”符确摊牌前最后配合一下江老师的表演,试探问:“江老师会不会排斥没有感情的婚约?噢别误会我个人是不介意的。”
“有感情的,”江在寒说,“我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誓死不分。”
两情相悦,啧,情投意合,我就知道……
嗯?符确徐徐上扬的嘴角骤然停住,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他没意识到自己大大的疑问已经脱口而出。
江在寒轻点了下头。
“谁跟谁青梅竹马?”符确一颗心脏仿佛被绑在过山车上起起伏伏,慌神地说,“江老师你不要开玩笑。”
“不是玩笑,”江在寒像是说过很多遍,可能对每个被他拒绝的追求者说过,淡然平静地说,“以前的邻居,是个文静害羞的女孩子。”
本来符确听完这段应该陷入更深的迷惑,意外地,他居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冷静下来。
且不说符确查过他来美国七年没回过国,总不能每次都是女孩过来看他吧。就算是,退一万步接受这个不合理的假定,江在寒整个一段话都讲得过于顺畅和具体,不符合他平日寡言的风格。如果他说“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符确还会琢磨一番,可是他连“情投意合誓死不分”都说出来,像是熟读并背诵过全文,正好符确问起,他便借机甩出来让符确知难而退。
符确反倒不太信了。
“文静、害羞,”符确一字一字重复,像是在细品江在寒的描述,“听起来跟江老师很像诶,能入江老师眼肯定是个超美的姑娘吧,能看看照片吗?”
“不能。”江在寒立即拒绝,“这是我的私事,请不要再聊了。”
看吧,这才是江在寒的真面目。
***
两人默默往前走了一段,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忽而阴沉下来。
江在寒抬头,视线被头顶繁茂的枝叶挡了大半,但依然能看见乌云,翻腾的江水一般,黑压压往这边漫过来。
A市就是这样,前一秒艳阳高照,后一秒暴雨倾盆。
“不是吧天气预报明明说没有雨。”符确仰着头愁云满面,“晚上说好篝火烤棉花糖的。”
江在寒建议:“下雨的话,可以在亭子里烤。”
“您会留下来吗?”
“我是说你们。我今晚要回去的。”
“下雨的话,山路很不安全啊。”
“山林管理局的车有特别的防水抓地设备,正常雨势没关系的。”
下山有管理局的车,下山之后,江在寒会打车回校。
“不过,”江在寒再次抬头,低声说了句,“希望不要下雨。”
迎面过来三个小孩。
其中一个被一左一右架着单脚往前蹦,嗷嗷嚎啕。
“怎么了这是?”符确蹲下去,“没事,扭伤,回去冰敷一下。”
“超级疼!”小胖孩哇哇哭得更凶,“肯定断了。”
“真没断,听话别乱动,”符确伸手,“哥抱你跑回去喷药。”
江在寒本来打算帮忙看,见符确虽然嘴上没当回事,看得却很仔细,便没说什么。
小男孩坐在符确臂弯,大概觉得海拔过高,搂住符确的脖子。
符确玩笑说:“别把鼻涕往我肩上蹭啊,没有?那么大的鼻涕泡我都看见了!”
“走了,”他又安慰,“及时冰敷的话,之后不会肿得太厉害。”
江在寒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符确蹲着帮小孩检查脚踝,安慰说没事听话,还有冰敷那句。
这样的情形,像突如其来的微小电流闪过脑海。
他觉得他见过或经历过一样的情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在哪里。
符确带着三个小孩先回去,江在寒去找剩下的小孩。
他们说剩下的人在这条山路的尽头。
江在寒说好,继续往前。
他记得这条路的尽头是枫叶湖。
符确:被球砸,长脑子了ヽ(*゜▽゜)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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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