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两张full size的标间。”江在寒补充说。
“不打扰的话,”符确按捺得逞的激动之情,但嘴角明显压不住了,“谢谢江老师收留!”
电梯走走停停,直到抵达16层,江在寒也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提出这样的方案。
今天真是脑袋不太清醒。
“你饿吗?”两人进了房间,江在寒看看时间,“这个时间餐厅都要排队。”
他不想把时间花在排队上。
“不饿,我在机场吃了一顿,您呢?”符确走在后面,等江在寒挑张床。
“我不饿。那我们晚点出去好吗?过两个小时?”
江在寒把背包放到书桌上,在靠里的床边停下。
“你想睡哪边?”
符确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夕阳余晖瞬间在屋里铺开,把临窗的圆餐桌和半张床染得橘红。
他随意自然地顺手指了下靠窗的床:“都行,这个吧。”
江在寒松了口气说“好”。
他习惯靠墙。
宾馆不提供牙刷牙膏,江在寒没有多余的。
“我出去买,”符确拿上房卡,“顺便看看附近有什么好玩的。”
江在寒来过奥市,没有闲逛的兴致。
他庆幸符确待不住出了门,洗了个澡,打开电脑。
手上有一篇论文审了一半,江在寒不太情愿地点开,写得太乱,他上回打开就没看完。其实可以直接拒稿,但江在寒还是想认真看完、给出审稿意见,再拒稿,好歹让对方知道要怎么修改。
看了两节,江在寒有点动摇。两天没睡,面前这欠缺逻辑的文字看得他头痛。
江在寒挣扎片刻,放弃了。
他需要休息,否则很难保证不在审稿意见里写出什么难听的话。
江在寒拉好窗帘,躺进被窝。手机亮了一下,屏幕跳出短信提醒。
——你猜得没错,符家有两个儿子。大的符咏,现在是福南总裁,小的信息很少,从来没有出现在福南相关的报道里。我打听得要死才找到一张很早以前的全家福。延城照相馆拍的。【图片】
江在寒抬头,走廊没什么动静,点开图片。
这是一张二十多年前的照片,里头一对夫妻和两个儿子。
大的十多岁,能看出符咏的模样;
小的坐在女士怀里,是个刚被剃光了头的胖嘟嘟的婴儿。
目测不满周岁。
又一条短信:
——怎么样?你遇到的学生是这个吗?
江在寒:……
这能看出个什么。
不过,仔细看的话,那位男士的脸型和眼睛和符确是有几分相像的。
——福南这回破釜沉舟,倾尽资源申请南海三期的项目,为了资金证明,连着转卖了三个正在做的天然气项目。符家老二要真是你学生,可以处处关系套套近乎啊,你不是想申这个项目吗?
江在寒需要机会试用和证明他的专利,南海三期是目前最合适最匹配的项目。
江在寒:我不确定。谢谢消息。
——要死啊跟我客气。我有空再找找,最近太忙。
江在寒看看时间:新游戏?
——……你怎么不说我起得早!
江在寒:不太可能。
——【被冒犯但强颜欢笑】睡了!
***
江在寒手机放到一边,背抵着墙闭上眼。
他说不确定,但心里已经做出判断。
没想到福南这个规模的公司,野心之大、目光之精准,这么孤注一掷要拿下南海项目。是很值得一搏,能源部牵头,号称要做全球最大的海上石油平台。因为体量大,面临很多从前没有过的难题,需要更多的科研团队和技术。
一旦江在寒的专利被采用,业内名声的推广会给他带来很多便利。
比如接触更多行业巨头。
比如接近徐徽言。
他想做这个项目。
但是……真的要为此接近符确吗……
这对符确不公平。
江在寒拉起被子,半张脸都埋进去。
他为什么要在意公平这种飘渺的东西。
江在寒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声音像胡乱散在桌面的杂物。
他讨厌混乱,于是塞上耳机。
熟悉的竖琴声响起,舒缓而悠远,让纷乱和喧嚣平静下来。
并不是什么世界名曲。
而是一段音质算不上好、甚至杂音明显的录音。
江在寒一直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
他听遍了竖琴相关的世界名曲,没找到这一首。
柔缓清新的琴声似晨雾一般,缓缓在耳边弥漫开来。
*
少年衣衫脏乱,手背和侧颊带着未愈合的擦伤。
他似乎对这些伤痛麻木无感,抱着书包靠在墙角,静静听音乐室里的竖琴演奏。
一墙之隔。
里头的男孩在为即将到来的音乐节排练,一遍一遍重复同一支曲子。
外头的少年原本疲倦而防备的脸上,在竖琴清澄的音色中放松下来,露出平和的眸光。
“很棒,最后一遍,”是老师的声音,“不出错的话就提前结束练习。”
“YES!”男孩小声喊了一句,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想快点结束出去玩。
那句“最后”提醒了外头偷听的少年,他匆忙拿出手机,手背的伤口蹭到书包拉链又渗出血,但他一点都不在意,点了录音,把手机轻轻放到窗台边。
*
江在寒以为自己不会睡着,只是想听着音乐放松一会。
谁知一觉醒来符确已经回来了。
他甚至没听见开门声。
符确正背对着他往小餐桌上摆什么。
灯没开。
窗帘也是紧闭的。
江在寒睁开眼侧过身。
“我吵醒你了?”符确回头小声问。
江在寒还是懵的,耳机里的音乐还在循环。
一时分不清是梦里的琴声还是现实。
“您戴着耳机睡觉啊?”符确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近一些,指指自己的耳朵,“不会硌吗?”
江在寒慢慢抬起手,摸到耳朵,把耳机摘下来。
“对不起我睡着了,”江在寒坐起来,摸到手机,“已经这么晚了。”
可是手机里没有符确的电话或信息。
他没问江在寒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吃饭。
符确拧开角落的落地灯,调到最暗,让江在寒适应。
“我看每个餐厅人都很多,咱们就算8点出去,也得排个把小时。”符确拿起桌上的矿泉水递给江在寒,“就自作主张买了饭回来,外**堂吃等的时间短。”
江在寒接了水,没拧开。
小圆桌被大大小小的餐盒铺满了,剩下的被符确放在电视柜上。
“吃饭吧?”符确把椅子摆好,“我去洗个澡。”
他回来怕吵到江在寒,没洗。趁着江在寒缓劲儿,飞速冲到洗手间。江在寒踩着棉拖走到小冰柜边,拿了瓶冰水。
一口气喝了半瓶,清醒了。
符确不知怎么找到的中餐馆,带回来一桌的粤菜。江在寒一眼看见左边的艇仔粥,伸手揭了透明的饭盒盖。
浓浓的粥香一下散发出来,直往他鼻子里钻。
江在寒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饿了。
符确洗澡飞快,五分钟就出来了。光着上身抱怨:“水太烫了,怎么都调不好。”
江在寒不舍地从饭菜上收回视线,转头看他:“水温要等一会才正常。”
符确穿着新买的短裤,左手抓着的T恤也是临时买的,上面印着奥市的旅游景点。他嫌热,没有穿。
江在寒坐下,符确坐到他对面,T恤搭在扶手,问:“您不介意吧?”
江在寒摇头。
两个男的,没什么可介意的。
江在寒盛粥的工夫,符确给他夹了虾饺肠粉豆豉蒸排骨。江在寒本来没想给符确盛,自己管自己,但面前的一次性餐盘被符确添满了,他只好也给人盛了碗粥。
“谢谢,我自己来。”
桌子小,符确面前没什么空,江在寒端着碗:“这个,粥。”
符确露出受宠若惊的欣喜,“谢谢江老师!”
还非要两手接过去,颇有点举案齐眉那味儿。
“合胃口吗江老师?”
江在寒咽下口中那点油条丝,点头:“嗯,很好吃。”
“我也觉得还可以,”符确像是蒙对了答案,比做对题还高兴,“跟国内没法比,但还不错,对吧?”
“嗯,你怎么找到这家的?”
江在寒来奥市几次,都不知道这里有中餐馆。
“旅游网站搜的,”符确传授经验,“留评的都是国内过来旅游的,味觉挑剔且靠谱。”
江在寒轻轻笑了下,表示赞同。
屋内只亮了一盏灯,暖黄光线给饭菜蒙了层滤镜,江在寒病了两日的食欲终于有所恢复。
“江老师您吃饭好快。”
符确以为他是慢条斯理吃饭的类型,上回一起吃饭江在寒只喝了汤水,看不出来,今天才发现他吃饭不说话,嚼得很专心,腮帮子鼓出一个水晶虾饺的形状,可爱死了。
江在寒抬头撞见符确的笑容,没什么表情地转向窗外。
窗帘不知什么时候被完全拉开。
奥市平坦,完全笼罩在夜幕中,从16楼看出去,点点灯光,像漆黑画布上的萤火。
霭里的夜晚常有这样的景象。小江在寒被外婆牵着散步,听外婆念“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他仰头就能看见月亮,又听见外婆说“月亮月亮跟我走,走到桥边洗个手”。往前能看见茶山上零星的萤火,外婆又说“不要你的金,不要你的银,只要你的屁股亮晶晶”。
小江在寒觉得,不管什么,外婆都能念出一段莫名其妙意义不明的童谣来。
“您在看什么?”
符确跟着他一起往外看,盯着窗玻璃。
他没在看外面,他再看玻璃上倒映的江在寒。
江在寒还在嚼他的虾饺,目光不动,嘴唇却随着咀嚼的动作轻微张合。背景越黑,越衬出江在寒五官的立体和精致,尤其那一点点上翘鼻尖和唇珠,看得符确想伸手碰一碰。
但是不行。
符确失落地想。
现在还不行。
江在寒的睡衣长袖长裤,不会是在提防他吧。
“您不热吗?”符确忍不住问。
认识江在寒以来,从没看过他穿短袖。
“你不冷吗?”
房间里温度调得偏低,江在寒直视符确,他头顶就是空调出风口,冷气毫无遮挡地对着那光//裸的上身吹。
“不冷。”符确稍稍挺胸。
“噢,”江在寒夹了块萝卜,“年轻。”
“您就比我大两岁。”符确把萝卜牛腩往对面推了下,突然眯起眼,“我知道了!”
江在寒眼睛抬了抬。
“表面学霸教授,实则□□大佬。”符确一拍大腿恍然道:“您手臂上——不会是左青龙右白虎吧!”
——即将被江教授利用,当事人现在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光速脱衣)来吧(*︶3︶*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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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