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归处去 第88章 成亲

终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披着星色的高挑男子走了进来，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他一脸按捺不住的笑容。

程澈的样貌变了许多，在九州云崖时，师兄弟四人里他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陆世温润如玉，隋膺英气逼人，至于九方宸……那简直就是个妖精。

唯独程澈来时面黄肌瘦，可六年过去，曾经矮小的少年如春笋破土，极快地成长了起来。如秀竹一般修长挺拔，乌发如墨，皮肤白皙，虽说没白到九方宸那个份上，可却极其通透。

程澈鼻梁高挺，眉目却淡薄，一双眼睛如明澈的湖水，剔透空明，若不含笑意，那眼睛倏忽就变得极冷。

明明曾经是个谦和纯真的孩子，竟平白长成了一副孤冷的外貌。

幸好程澈平日笑的多。

裴瑾晞正想着程澈就嘿嘿乐了两声，举起了手上的两颗白菜，冲他兴奋道：“师尊你看！”

魔界荒芜，果蔬罕有，这两颗白菜得花去程澈大半月的月俸。

魔人也很少吃菜，衙门的人都对程澈买菜的行为不解，那么贵的东西，也不好吃，为什么总要花大价钱买呢？

程澈放下一颗白菜，抱着另一颗走向灶台，顺带把凉了的一菜一汤也拿了过去。

“加个菜吧，这白菜这么新鲜，不吃可惜了。”

裴瑾晞推动轮椅，“我来。”

程澈舀了一瓢水边洗手边说：“不用，我很快的。”

轮椅的滑动声把脚边的魔犬惊醒，它见程澈回来，欢快地扑上去围在他身边打转。

魔犬体格巨大，到他肩头，缠来缠去，绊得程澈踉踉跄跄。

他无奈地把魔犬调转了个方向，挥舞着手臂道：“去，我要做饭，晚点陪你玩，去瑾晞那里。”

瑾晞，自父母去世后，没人再这么叫过他。

若是在人界，程澈敢这么叫裴瑾晞？？

程澈当然不敢。

要是说起他俩在魔界的关系，估计也得让人惊掉下巴。

初来魔界时，两人都没有正经的营生，不能入籍。

在这里，不在籍内的人类，轻则驱逐重则斩杀。

后来程澈在衙门有了差事，可裴瑾晞却没有合法的身份。

负责计籍的两个官吏，一个冷脸不爱说话的叫铎畔，一个成日叽叽喳喳的叫衡糸。在两人给程澈登记时问了裴瑾晞是什么人。

可程澈和裴瑾晞没有血亲关系，什么父子兄弟都站不住脚。最后他咬咬牙，谎称与裴瑾晞是夫妻，魔族风化开放，同性相恋本就是常事。

回去后他就跟裴瑾晞坦白了以夫妻身份给两人入籍的事，本以为怎么着都得挨顿骂，没想到裴瑾晞只是说了一声“知道了”，程澈还有些意外。

有一天程澈正在院子里整理柴火，边整理边对裴瑾晞说：“师尊，我都试过了，这种黑色的柴火好烧但不经烧，你拿他来引火，然后烧这边这些浅色的柴。”

程澈话音未落，忽然有人叫他。他转过身，见栅栏外站着铎畔和衡糸。

铎畔冷着脸说：“你们不是夫妻吗？你怎叫他师尊？”

程澈背后激起一层冷汗，脸上却带着一贯的笑容。他扔下手中的木柴，走上前去趴在栅栏上笑着说：“他原本是我师尊，我们人界不成亲的话不能随意换称呼。”

衡糸眨了眨眼睛，忽然一脸恍然，接着八卦道：“人界师徒相恋可为世道不容，你们就是因为这个才跑到魔界的吧！”

程澈脸上露出恰如其分地流露出几分无奈地神情，算是默认了。

衡糸还有些感慨地跟他寒暄了一番才离去。

程澈松了口气，转身看向正在仔细分别两种柴火的裴瑾晞，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一天以衡糸为首的衙门众人突然风风火火上门，说是要给他俩举办婚礼。

程澈眼珠差点掉下来，他好不容易暂且拦住这群魔人，没让他们冲进家里，反身回屋去找裴瑾晞。

他结结巴巴跟裴瑾晞讲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成想裴瑾晞沉默了一会儿道：“办吧。”

“啊？”

他俩有个安定的居程澈付出了多少他看在眼里，何苦守着这个世界都不存在的世俗礼教去为难程澈。

裴瑾晞转过头，“我说，婚礼办吧。”

很简陋的红衣，裴瑾晞垂目坐在轮椅上，他肤若白月，唇似丹朱，纤长的睫毛垂落下来，浅浅盖住了清冽的目光。

这般姿容让不少魔人都看呆了。

县令倒是很有些风雅，叫程澈先生。

“先生，你这妻很好看啊。”

程澈笑着应付，心里却是发毛。

借他八百个胆子他都不敢想自己能娶裴瑾晞，这事要是传出去，他肯定会被九州云崖打出宗门的。

夸赞裴瑾晞的声音此起彼伏。

开始他那一身生人勿近的清冷气势让人一时不敢靠近他，可随着酒劲儿上来，魔人们开始没了边界，一个接一个与他敬酒。

裴瑾晞也痛快，他酒量很好，迎来不拒，一杯接一杯的将那粗糙的酒咽了下去。

可程澈见着忽然觉得有些难过，他的师尊，为什么要忍受这些。

酒意浓时，不知谁先叫嚷了起来：“亲一个！亲一个！”

接着魔人们兴奋起来，齐齐吆喝着开始把两人往一处推。

两人被推搡着挨到了一块，程澈撑着轮椅的扶手才没趴到裴瑾晞身上。他撑起身子正想说点什么糊弄过去，却对上了人群外铎畔的视线。

在一群酒疯子里，他的眼睛依然清明。

程澈心中一凛，这个铎畔他总觉得不好对付，迟疑片刻后，他的手握紧了椅背，他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师尊，对不住了。”

很轻，很快。

唇上的触感转瞬即逝。

“哦！！”魔界没有所谓的拜天地高堂，亲了就是两情相悦，小小的屋里起哄了起来。

衡糸搂上程澈，大着舌头说：“先……先生，以后你就不用叫你小娘子师尊了！”说着便朝他使眼色。

大逆不道的事已经做了，也不差这一个了，他深吸一口气，才开口叫道：“瑾晞。”

裴瑾晞：“嗯。”

后来，程澈就改了对他的称呼。

一开始程澈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经常来他身边支吾半天直接说事，后来慢慢也习惯了。

发俸禄那几天程澈格外忙，回家很晚，可每次裴瑾晞都等着他，有时候一等就等到后半夜。

程澈想想裴瑾晞一人等那么久，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恰逢那天衙门来了一批年幼的魔犬，有一只因为体格不好被淘汰了，大家商量着烤来吃掉。

程澈看那蜷缩在笼子里的灰色魔犬心中不忍，想着或许能给裴瑾晞做个伴呢，程澈一直记得裴瑾疏抱那银雾鸟时那么温柔，总觉得裴瑾晞会喜欢宠物，在思齐园闯祸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就讨了那魔犬回去。

可裴瑾晞其实本身对宠物兴趣缺缺，这些东西又要爱抚又要照顾，想来麻烦，否则凭他在人界的地位，想养什么灵兽养不了。

程澈也见裴瑾晞没有养宠物的意向，顿时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做了些多余的事情，他开始盘算将这魔犬送给谁家合适。

裴瑾晞看着提着魔犬发愁的程澈，忽然说：“多双筷子的事，留下吧。”

他本意就是个形容，没想到程澈直接就给魔犬起名筷子。

筷子长得是真快，灰色的绒毛褪去，变成了雪亮的银白色。它强壮高大，明明来时颤颤巍巍站都站不稳，现下一爪子就能拍死一只魔兽，甚至可以载着程澈和裴瑾晞两人奔驰，县令见过成年的筷子后直呼后悔，大骂那群挑选魔犬的怎么会把这么一只优质魔犬淘汰了。

而且成年后的筷子还不用裴瑾晞和程澈操心饭食，每天出门一趟抓点魔物，把自己吃饱了再回来，偶尔发现荒地里长两颗野菜还会刨出来带回家给裴瑾晞。

除了有些时候自娱自乐过了头，撞翻了柴堆或拱破了栅栏会挨训几句，从看家护院到寻回捕猎筷子都是一把好手，裴瑾晞认证养了不亏。

程澈得空就会带裴瑾晞出门散散心，正好在山间地里挖点吃的。

常常就是裴瑾晞坐在一边，看程澈挖出个什么来就给筷子闻闻，问一句：“能吃吗？”

能吃就得到一声“汪！”，不能吃就得到危险的“呜呜”声。

当然能吃的也不都好吃。

不过筷子来了之后，裴瑾晞所有失败的作品都有了去处，筷子的接受度比程澈都高。

筷子喜水，凡到水边就如脱缰野马，一头扎进水里，得游上好几个来回才能叫回来。

有次它载着裴瑾晞过河，眼见一条黑鱼闪过，一个激动扎进水里追鱼去了，把裴瑾晞丢在了水中。

那水其实不深，可裴瑾晞下半身完全使不上力，又从未试过只靠双臂游泳，一时只能挣扎下沉。很快，有人揽住了他的腰身，一把将他从水里捞了出来。

空气立时涌进肺部，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程澈拍着裴瑾晞的后背，看向一旁叼着鱼回来的筷子。

那是筷子第一次见程澈生气，平日无论他闯了什么祸都只是无奈叹口气的人，如今的眼神冷极，没有一丝温度。

程澈将裴瑾晞抱上岸，开了个结界烘干了两人的衣服，接着径自去了一旁收拾。

筷子蹲在浅滩，可怜巴巴看着两人，不敢靠近。

直到裴瑾晞招了招手，它才慢慢从水里爬出来，非常懂事地在来到裴瑾晞身边前甩干了一身水，原本修长的身子直接炸成了蓬松柔软的圆球。

裴瑾晞忍俊不禁，搂过筷子揉了揉，这时他才发现，筷子已经比坐在地上的自己还要高。

看了看还在一旁生气的程澈，裴瑾晞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苹果给了筷子，冲它使了个眼色。

筷子心领神会，叼起苹果跑到了程澈身边，摇着尾巴又是蹭他又是露出肚皮在他脚下打滚。程澈到底是心软，冷了会儿脸就从狗嘴里接过了苹果。

筷子立刻一个飞扑将程澈压在地上，猛一阵舔脸。

“好了好了好了！停！”程澈两手抓住筷子的嘴筒子，筷子舔舔嘴巴，讨好地趴进他怀里。

“瑾晞原谅你了我就不生气了，不许有下次。”

“汪！”

程澈把它的大脑袋搂过来，对着它的耳朵小声道：“我们两个要一起保护瑾晞，知道吗？”

“汪！”

狗狗说话算话，从那天开始，筷子格外保护裴瑾晞。

“瑾晞，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回去，”程澈打开锅盖，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脸，“能带着筷子一起吗？”

裴瑾晞将筷子的一对竖耳捏在一起，一只短耳朵兔子出现了。

“当然，这可是咱俩的狗。”

也不知道短短一句话哪里让人愉快，程澈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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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成亲